門外時不時傳來男人們粗野的呼喝聲,令冷慕一陣皺眉。
蘇溯越這一路都是清醒的,已經暗中記住了他們來的時候的路線。這會兒見冷慕也醒了,趕緊靠過去,低聲道:“主子,這些人是人販子。要屬下抓了他們報官嗎?”
冷慕撅嘴,倍覺失望:“什麼啊,我還以爲是什麼人認出了本姑娘的身份要做什麼呢,竟然只是人販子?”
蘇溯越斂眉,很是不贊同,道:“要是他們要做什麼,主子之前可昏迷着。”他們想做什麼那還不是太容易了。
冷慕吐了吐舌頭:“後腦勺什麼的,沒有鍛鍊到麼。那些小鬼也是被綁來的?倒是挺有眼光。”
這些孩子一個個脣紅齒白,雖然身段已經有所差異,但可以看出來,都是被寵愛的孩子。
這時破舊的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一個高大冷峻的男子出現在他們面前,笑容輕佻地巡視了一圈房中的景象,一揮手,立刻有人拎了一桶冷水潑到他們身上。
那些孩子們都被冷水驚醒了,膽子大一點的就開始掙扎咒罵,膽子小一點的儘量將全身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只有冷慕和蘇溯越,一動不動地冷眼看着他們。
要知道,元宵節的時候已經是冬天了,還是隆冬啊,尼瑪用冷水潑一羣孩子,還是一羣美少年!你們等着被雷劈吧!冷慕在心中惡狠狠地想。
“喲,這眼神不錯啊。”爲首的男子走到冷慕面前蹲下來,挑起她的下巴,輕佻地吹了一口氣,“要是老鴇看見你這樣的姑娘,一定會樂開花的吧。”
冷慕倒抽一口氣,再看蘇溯越,已經鐵青了臉色,雙手雙腳同時發力,也不管冷慕這時候有沒有指示,掏出匕首對準那男子的手用力砍下。
冷慕差點沒捂臉呻吟了——尼瑪!還有那麼多孩子被綁着呢,而且眼前就有一羣男人在虎視眈眈,他這是要鬧哪樣啊!
不過似乎那些男人覺得蘇溯越一個小孩子竟然敢挑釁他們的老大很是可笑,抱着看戲的心態站在一邊,沒有幫忙,更沒有做出冷慕最擔心的事情——用小孩們來威脅他。雖然他們對於一個孩子能夠掙開粗麻繩有那點驚訝。
冷慕輕舒一口氣,看看周圍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們,再看看手上腳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粗麻繩,皺着力求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因爲煌曄國使臣的到來再加上元宵節有各種慶典,京城之中的守備比之前更加嚴格,這也意味着,要是冷慕沒有辦法趕在慶典開始之前趕回宮中,就勢必會驚動皇帝陛下。
冷慕看這身邊鼻青臉腫的蘇溯越,在看看周圍低聲呻吟的小鬼們,哀嘆一聲,這下糟糕了!
剛纔那首領摸樣的男人也太沒品了吧?打不過人家一小孩就用其他孩子作威脅啊!哼!竟然敢打她家小越子那風華無雙的臉!老孃饒不了你們!
冷慕咬着下脣狠狠地詛咒,邊靠着蘇溯越小聲道:“小越子,你要忍住啊,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一定能扳回來的!”
看着冷慕認真的眼睛,蘇溯越點了點頭,道:“屬下剛剛在他們的身上下了迷藥,估計今晚就回發作了。”
作爲一個以守衛自家主人爲天職的侍衛,而那個主人又是個不停蹦躂完全沒有任何可以預測的行動模式的人,蘇溯越堅定地認爲,可以沒有武器,可以沒有武力,但有一樣東西是絕對不能少的。
那就是——迷藥。又稱蒙汗藥。
一旦遇上了冷慕不聽勸阻又情況危急的時候,迷藥可以用在冷慕身上,來迅速解決危急。要是碰上了敵強我弱而冷慕又很乖的情況,迷藥就用在敵人身上,起碼可以爭取一點逃生時間。真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佳品!
蘇溯越剛纔在打鬥的時候,瞅準了時機將衣服中的迷藥一股腦全部撒出去,然後在冷慕的眼刀子中,束手就擒。
根據他這次選擇的迷藥的藥性,他們全部失去行動能力應該就在夜裡子時。雖然這份迷藥本來是要給冷慕用的——呃,他絕不是要欺師滅祖,只是冷慕鬧着要出宮,他總要有點準備吧。萬一主子鬧過了頭怎麼辦?冷慕絕對有前科的!
“子時?”冷慕嘴角抽抽,不說那個時候已經是皇宮的宵禁時間了,就是她逃出去了,也沒有地方去啊。
蘇溯越有些尷尬,他到底沒好意思說出迷藥原本的作用對象,只是轉移話題道:“主子身上還有刀嗎?”
剛纔那羣人販子將蘇溯越重新綁起來的時候,搜走了他身上的匕首,也順便拿走了冷慕的。這也是爲什麼蘇溯越會孤注一擲將迷藥全部撒出去的原因。
冷慕沒了最後的保命道具,倒也不害怕。那些人不是說了嗎,還要帶龜公老鴇來看看他們這些貨色呢!這說明他們起碼還有一天休養生息的時間。
再說了,雖然冷慕自信自家小越子的容貌體格足以勝任任何一家青樓楚館的頭牌,但並不代表她真的願意講自家美人拱手讓人。她一定會利用這段時間想出辦法的!
“你現在……還能活動嗎?”冷慕看着蘇溯越手上的鐵鏈,有些頭疼。
古語有言:吃一塹長一智,但這羣人販子也實在是太膽小了吧。從粗麻繩一下子跳躍到鐵鏈,是不是跨度太大了點?
蘇溯越盯着手上的鐵鏈,似乎要用視線將他們燒出一個洞,但最終還是微微胯下肩膀,無力道:“不方便。”
不方便,也就是待會兒他們也許能逃,但絕對沒辦法帶着這些小鬼逃。
唉,真要命啊。冷慕苦惱地揉着眉頭,剛纔被人抓來的時候爲什麼一向百試百靈的直覺沒有告訴她這次的事件有這麼麻煩呢?早知道就不玩了,這下好了,把自己給玩進去了吧。
冷慕瞪着困住他們的麻繩,白嫩的皮膚上已經有了紅痕,不嚴重,只是出現在這樣一個白白嫩嫩的孩子身上,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冷慕更加湊近蘇溯越,帶着討好地、商量的語氣道:“我如果用鞭子,能把他們全……”
“不行!”話還沒說完,蘇溯越的臉色變得比剛纔還難看,幾乎是不假辭色地打斷她,“絕對不行。”
“好嘛好嘛,不行就不行,小越子你不要生氣啊。”冷慕趕緊投降。看來她那次失控真的給小越子留下陰影了呢,這可怎麼辦呢?
木門半開半掩地關着,從門縫之中只能看見兩個人販子,相對而坐,嘴裡不清不楚地在抽牌九,完全沒有注意到裡面的情形。
在所有孩子之後,有一個小小的身子緩緩動了動,忽然慢慢伸展四肢,匍匐着往前爬,對着每一個驚訝地看着他的孩子,一一作了“噤聲”的手勢。
他徑直爬到冷慕身邊,仰着小腦袋,道:“牆角有一個尖銳的石塊,可以磨掉繩子。”
冷慕頓時驚喜了,看着這小孩,越看越喜歡。雖然眉眼沒有多麼精緻,普普通通的樣子,卻有種讓人非常舒服的溫柔氣息,真是太可愛了!
冷慕笑眯眯地跟他道謝,然後請他暫時替代自己的位置,她學着他的樣子,撅着屁股往後面挪。
等到冷慕徹底解放了自己的雙手,從後面將每一個孩子的雙手雙腳鬆鬆地解開,在回到蘇溯越身邊,埋頭開始擺弄他手腳上的鐵鏈。
蘇溯越緊抿着嘴脣,面上開始一陣一陣地冒出冷汗。
不得不說,對於這個身懷絕技的少年人販子是非常忌憚的,不僅裡三層外三層地用鐵鏈將蘇溯越的四肢綁成了糉子,還緊緊纏繞着皮肉。現在讓冷慕這沒耐性的傢伙簡單粗暴地折騰一下,不僅沒有解開,鐵鏈更加陷進皮肉之中了。
冷慕最後不得不一臉無奈地停下動作,垮着一張臉,泫然欲泣:“小越子啊,怎麼辦?”
蘇溯越剛要回答,如刀般鋒利的視線忽然看向門外,壓低了聲音警告他們:“人販子回來了,大家趕緊將繩子綁回去!”
沒想到他們這麼快救回來了,難道元宵節就連人販子的工作也會更加有效率嗎?
兩刻鐘之後,人販子領着一羣香風陣陣的中年男女打開了門,冷慕認真一看,差點沒背過氣去。我擦!她回去之後一定要洗眼睛!
蘇溯越在他們進來的時候,輕輕呻吟了一聲,聲音綿軟,帶着不可言說的旖旎風情,瞬間就將他們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有些怯怯地擡頭,英挺的眉頭微皺,眼珠子水潤惑人,淡色的嘴脣輕輕開合,用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磁性嗓音道:“綁太緊了,疼……”
冷慕差點沒流鼻血。小越子簡直犯規啊!美人計什麼的,太可恥了!
其中一個衣着最爲華貴也相對有品位的老鴇蹲下身來,看了他手腳上的鐵鏈子,忽然溫柔地笑笑:“我幫你解開,你願意來我家玩嗎?”
蘇溯越怯怯地點頭,低聲回答:“願意的。”
嗷……冷慕再也淡定不能,鼻子中有什麼蠢蠢欲動。坑爹啊,平日裡冷靜淡定威嚴的摸樣看多了,竟然覺得現在這樣帶着擔憂膽怯脆弱的小越子性感妖冶得無以復加!這是要人命啊……
老鴇仔細研究了一下,還不等身後的人販子出聲提醒,三兩下就解開了他身上的鐵鏈。
於是重新獲得了自由的蘇溯越,還有重新獲得了自由的冷慕以及一干孩子們,面對着錯愕的老鴇龜公還有一羣中了迷藥的人販子,其結果可想而知。
冷慕對着被蘇溯越打倒在地的老大,狠狠地在他臉上踩了兩腳,帶着一大幫孩子逃了出來,最後實在看這個地方不過癮,乾脆一揚手,一把火燒了這裡。
她指揮着孩子們將被蘇溯越點穴不能動彈的龜公老鴇扒光衣服扔到一邊,又將人販子拉出來找了個位置放着,好讓他們欣賞自己的巢穴被毀於一旦的場景。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偏偏忘記了還有一個人,落在了火場裡,就是那名老大。
蕭溟掀開白被單,看着黑衣首領身上斑駁的痕跡,大部分是燒傷之後留下的疤痕,還有各種武器造成的傷痕。但除了燒傷和最後的鞭痕,他的背上沒有其他傷痕。
看着這些痕跡,蕭溟垂下眼簾,這個男人,他的一生沒有一個能夠讓他脊背相托的人嗎?
兩名仵作有些奇怪地上前道:“剩下的人全部都是被扭斷了脖子。身上沒有任何防禦傷。”
單陽白養的親衛隊,雖然他們不經常碰面,但畢竟也是同事一場,這樣直面這麼多同事的死亡,他們心中酸澀難當。
蕭溟愣了一下,道:“沒有防禦傷?”難道說十幾個人面對黑衣首領,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秒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