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泉看他又開始發呆,焦急地上前一步,又好像擔心他厭惡自己,尷尬地止步在原地:“救世主大人,請你看看,我們的部族並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卻遭遇了可怕的災禍。請救世主大人悲憫我們,救救我那無辜的族人吧。曲泉願意用一生去侍奉救世主大人!”
“一生嗎?”他想起了當初首次對冷慕下跪是說出的誓言,只要他活着,他就會守護冷慕。只要冷慕不拋棄他,他願意做冷慕的影子,扮演冷慕需要的任何角色。
他輕嘆一聲:“我的衣服呢?”
曲泉擡頭看他,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他身上只穿着寬鬆雪白的褻衣赤腳站在地上,這才恍然大悟。她紅着臉解釋:“我……是我的疏忽!救世主大人,我這就去給你準備!請務必等我!”
她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全然沒有看見蘇溯越在她身後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這是個單純的女孩,只是這兩天他都呆在屋子裡,外面根本就沒有活人的聲音。他不知道,是曲泉爲了保護他而安置在這個僻靜的地方,還是她所謂的部族,已經沒有生機了。
很快,她就抱着一堆衣服回來了,黑色的毛呢大氅,鹿皮短靴,緊身的皮衣皮褲,一派邊塞民族的裝扮。
蘇溯越什麼也沒問,只是接過這些衣服,轉身進了裡間,片刻之後,一個英姿颯爽又冷峻剛毅的男子出現在曲泉面前。
蘇溯越本來就長得人高馬大,比一般的中原男子要高上半個頭不止,手長腳長肌肉柔韌的,身材比例絕對完美。
而邊塞民族的男子更是以民風彪悍聞名,現在他們的衣物穿在蘇溯越身上,不僅沒有把他原先那種清冷的氣質掩蓋住,還爲他平添級幾許粗狂的男性魅力。
曲泉一個沒見過多少男子的少女,自從在雪地裡撿了這個受傷的男子,之後就時時刻刻被蘇溯越這樣人間看見的男子刺激着,本以爲已經習慣了。現在看來,她的修煉還是不夠啊。
默默地捂着自己的鼻子,那裡已經蠢蠢欲動了。她真不敢想象,要是救世主大人發現自己竟然對着他留鼻血,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場景。
哦不——太可怕了!曲泉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戰。
蘇溯越走到她面前,隨意地把大氅披在肩上:“你帶我去看看你們的部族嗎?”
“啊,啊……我這就帶你去!”曲泉跳起來,急急忙忙地跑去開門,然後被狂嘯的寒風吹的一個踉蹌,狼狽萬分地又退回來。
她漲紅了臉,雙手不停地絞着自己的袖子,視線牢牢地釘在地上,甚至不敢看蘇溯越的腳尖:“我……我也不知道會這個樣子……這個季節,西北風是會比較猛烈的……”
蘇溯越走到窗邊,那裡有一扇實木做的窗戶,若是不推開,是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色的。他伸手握着窗沿,用力推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窗外是一片皚皚的白雪,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雪地上是全然的白光,看久了,絕對能夠讓人頭暈目眩,甚至導致雪盲。
什麼時候……他竟然到了這裡?這樣的北地,不應該是他們此行的最後一站嗎?
“你在哪裡發現我的?”他關上窗戶,擋住了洶涌的寒意,轉身看着曲泉。
“啊?那個時候族裡發雪災,好多牛羊都凍死了,阿媽就讓我出去找吃的。離這裡不遠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我們叫它布拉馬其,哪裡有很多野菜菌菇之類的,可以幫助我們度過災荒。可是我到那裡的時候,只看到一條血路從山上下來,甚至連雪都蓋不住那可怕的味道。我就順着血一直走一直走,然後我就看見你。你在山的另一邊,幾乎沒有穿什麼衣服,渾身凍得僵硬。我當時害怕極了,我……我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曲泉捂着臉放聲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很害怕……”
蘇溯越輕輕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就像安慰冷慕一般的樣子:“後來爲什麼你又回來了?”
爲什麼在拋棄之後再回來呢?要是換成主子,第一眼看不上的人,是絕對不會有那個耐心去救助的。
曲泉像是對他的話很是驚詫:“爲什麼不回去?那個時候你還沒有死啊!而且那裡平時都沒有人的,要是我不趕快救你,你一定會死的!”
原來是救人心善嗎?蘇溯越擡起了手,她身上的溫度透過厚厚的衣物已經感覺不到了,可爲什麼他依舊覺得指尖彷彿被灼傷一樣的燙手?
抽噎了一會兒,曲泉很是不好意思地擦去臉上的淚水,勉強笑笑:“當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就這麼一個人硬是把你扛回來了。我很厲害吧?”
她仰起臉,面上被淚水弄得髒髒的,一雙眼睛卻水潤潤得惹人憐愛。那是最質樸最純粹的美。
蘇溯越清淺微笑,笑容中有他都沒有察覺的溫柔。他伸手輕撫她的頭髮,微微點頭:“嗯。”
得到了他的迴應,曲泉像是擁有了天地間最美好的寶物一般,笑的見牙不見眼:“我就知道!救世主大人,你看哦,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就在布拉馬其山腳下。前面是一片樹林,很少有人能夠發現這裡的。這兩天,我就是靠着山上的野兔和野菜救活你的!”
像是想起了什麼,她驚叫着站起來:“哎呀,我兩天沒有回去了,不知道阿媽會着急成什麼樣子!”
蘇溯越皺眉:“兩天前,你們部族的危機已經很嚴重了嗎?”
曲泉用力點頭:“是的!已經很嚴重了!”
“具體的。”
“那個時候牛羊的草料都吃光了,我們的馬匹也有很多都變得虛弱,大家都有些焦躁,還發生了兩場鬥毆……呃,當時死了人……當時,真的死了……”曲泉忽然抱着腦袋,神色恍惚,像是看見了一場極大的夢靨,“有好多血……真的有好多!我、我……救命!救命——”
蘇溯越遠遠地站着,看着眼前陷入混亂和痛苦的女子,眼中有淡淡的瞭然。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等到她有了點恢復清明的趨勢,蘇溯越才又走到她身邊,眉目清冷,不帶一絲情感:“之前你見過什麼人嗎?尤其是見到我的時候。”
曲泉擡眼看他,低低喘息着,有些不明白:“什麼?”
“你的身上……或者說,有人告訴你,你會遇見我,你的部族出了問題,你需要一個救世主……甚至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你被人下了暗示。”蘇溯越搖搖頭,迎向她充滿了希望而變得小心翼翼的眼神,語調如常,“但是我解不開。”
像是最後的希望被人抽離,曲泉帶着哭腔問:“是不是……你弄錯了?我只記得有血,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爲我太害怕了,所以忘記了呢?”
蘇溯越沒有回答,只是坐在牀沿:“等風雪小一點,我們就啓程去你的部族。”
那個時候,就會真相大白了。不管是曲泉被下了暗示的事實,還是他竟然會出現在千里之外的邊塞之地,都會有些許的線索留下。
那是一片遙居北地的邊塞,現在正被茫茫白雪覆蓋。那裡民風彪悍,男女都是騎射高手。他們擅長在林海雪原之中尋找生存下去的機會,是一個極其頑強的民族。
而這裡的一切,都被濃縮在一張地形圖中。註明了民族,那短短的幾個字。
“這裡?”冷慕的指尖點着那塊龐大的地方,眼中的懷疑幾乎要溢出來。
鄭崖被她這種眼神看的幾乎要吐血:老子辛辛苦苦地爲了你,連色誘這種要不得的伎倆都用上了,竟然得到這種懷疑的眼神!
也許是鄭崖的怨念太過深刻,冷慕訕訕地笑笑:“但應該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帶着一個傷患千里迢迢地跑到北地去受罪吧?那裡很冷耶。”
“如果情報沒有錯,他們確實是往北地走的。”
他們都默契地避開那個名字——煌曄。那纔是他們這段行程的終點。或者說,那是一個新的起點。但,到了那時,面臨新生或者毀滅,好像這種選擇權從來不在他們手中。
自從那天在水下暈倒被白竹山人拖上來之後,冷慕就一直被軟禁在鳳來郡後院中,由姚家老祖宗看管。
這種悲催的日子過了兩天之後,她終於等來了心心念唸的消息。
至於爲什麼這個消息會是由鄭崖送過來,這一切都應該歸功於白竹山人。
這貨那天就那麼我行我素地把看守城門指揮調度的最高長官林綠言擄走之後,慌成一團的守衛很快找到了鳳來郡郡守。他大手一揮,本來打算親自來坐鎮的,卻不想半路遇上了前來提供消息的紅玉漱。
無奈之下,他只好讓人請求姚家老祖宗的幫助。但此時姚天那邊已經有了新發現,姚家老祖宗正愁沒人陪伴,一聽這個消息連夜收拾行裝走人,誰都沒有通知。
理所當然,那些去找他的捕快是撲了個空的。而這個時候,鄭崖替累極了的蕭溟熬好了藥粥煮好了藥,正準備給他送去呢,卻被前來找人的捕快哭着抱住了大腿。
嗷嗷!神啊,就算沒有找到姚家老祖宗,但找到了被姚家老祖宗盛讚的年輕人,這算是不辱使命了吧?這年頭,做個小捕快也不容易啊!
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壯漢哭得稀里嘩啦,鄭崖一臉黑線地推脫不得,最後只好把藥膳託付給他,自己前往城門負責調度。
然後,他就遇上了一個神奇的馬戲團,進城的。之所以他會注意到他們,完全是因爲那馬車經過他的時候,他的肩上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撓了一下。
那隻小小熊。
坐在馬車外面的是一對俏皮可愛的雙胞胎,肩上分別坐着小小熊和小倉鼠。而那隻小熊,正撅着屁股對他齜牙咧嘴。
所以,它是在請求他過去蹂躪它嗎?鄭崖尼加拉瓜大瀑布汗,卻在看到起小小熊的主人手上拿着的東西時,禮貌得上前把人攔下。
她的手上,拿着的是蘇溯越的手裡劍。他不常用,但從不離身的暗器。
“你說這個?”小色舉着手上那精緻的暗器,得意地笑,“告訴你哦,這個是我在路上撿到的。”
“屁啊!明明是暴雨姐姐撿到的!”大色錘了她一拳,扭頭向馬車裡喊,“暴雨姐姐,你出來一下啦!”
暴雨姐姐……鄭崖嘴角抽搐,這究竟是什麼名字?
小色不等馬車有動靜,率先說:“我們來的路上看見一輛很奇怪的馬車,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但是上面有血,應該是有人受傷了或者怎麼樣。但是他們速度太快了,我們只是跟他們擦肩而過,沒來得及去問清楚。可是他們走的路線,應該是往北地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