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價煙事件’過去很久了,但是給我帶來的感觸還是很深的。呂副廳長對易軍說,“那就是,輿論的可怕,民意的可怕!”
易軍沒說話,靜靜聽呂副廳長的看法。
呂副廳長繼續說道——
“公安系統權力比較重,有些同志也養成了一些自大的脾氣。總覺得有權便是有了發言權,這種想法危險啊!”
“官場的能量、體制的能量,確實不小。一些小小不言的事情,往往能被這種力量給掩蓋下去。但是,遇到了大的問題,還想着以手中的權力去壓制老百姓的嘴,那就是愚蠢了。即便你能壓制了老百姓的嘴,難道還能壓制人家的腦袋?”
“就好像天價煙事件那樣,網路上輿論滔滔、羣情洶洶,活生生吐沫淹死了一個局長,這就是力量——來自底層但卻又無法阻擋的真正的偉力!”
“所以,今天這個案子也是一樣。要是真的抱着得過且過、敷衍了事的態度,恐怕早晚會被輿論給淹死。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五千年的老經驗到了現在依舊管用,但很多同志卻往往深陷其中看不明白。當然,或許牽扯到了自身的利益,牽扯到了自己的烏紗帽,才導致了他們當局者迷。”
“其實我能看出,金陵市局的路局長有畏難情緒,也有一些牴觸情緒。而且我更看得出,狂龍同志你早就洞悉了一切,這纔在檢查任建新屍體的時候,稍稍敲打敲打了這個路局長,對不對?……不用否認,咱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所以,我纔要求他們一查到底。同時,也給他們市局留下一點臉面,不要大張旗鼓的去偵察。狂龍老弟,你也體諒一下他們的難處,大家也都不容易,稍微給他們一些時間和空間。”
呂副廳長話說得直白,而易軍也感到很對自己的脾氣,於是笑道:“呂廳長小瞧我了,我還沒那麼小雞肚腸。”
而在內心深處,易軍對於這個呂副廳長已經非常的佩服。能把問題看得這麼深,看得出有些事可爲、有些不可爲,這就比路局長更高一籌。
前面說過,路局長比吳輝看得深、看得透,自然他是局長,而吳輝只是支隊長。
同樣的,這位呂副廳長比路局長看得更深、更透徹,故而他是省廳的領導,而路局長只是市局的領導。
都說職位高了不見得本事更大、智商更高,但是至少,人家能攀爬到比你更高的位置,總有些地方是你所不具備的。認識到這一點,才能更快的進步。
聽到易軍那麼說,呂副廳長則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現在擔心的,是部裡面的態度。現在爲了給金陵市局留下一點臉面,給他們創造一些更好的辦案環境,這才讓他們秘密的辦。但是,老弟你是部裡來的領導,你都在我們轄區內險些遇刺了,這是打了公安部的臉。要是我們蘇省警方還不大張旗鼓的去辦,就怕部裡面會說我們工作沒力度。甚至說嚴重一些,會說我們目無上級,連上級的廳級領導都險些遇刺了,你們蘇省警方還這麼慢吞吞的磨蹭。”
這個擔心是有道理的。要是他們廳的一把手在這裡,或許還好辦一些。關鍵呂副廳長只是暫時主持工作的副廳長,很多事情太難辦了。就好像一個皇后,貌似很氣派,但上頭還有個太皇太后,許多事做出來的時候就要小心謹慎了。
易軍笑了笑:“呂廳長放心,其實這麼秘密的辦案子,也是我的想法。要是大張旗鼓的去做,反而有可能打草驚蛇。公安部那邊我會打個招呼,他們會支持蘇省警方辦案的——只要最終能查出個結果來。”
“多謝!”呂副廳長笑道,心中也安穩了一些。
……
告別了呂副廳長之後,就馬上找到秦淮河上撐船的大姐。說到做到,二十萬現金裝了一包塞給這個大姐,把她給唬得一愣一愣的。對於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哪怕普通市民也不會因爲二十萬而驚訝。但是,當二十萬紅豔豔的現金放在手裡的時候,一個女同志還是很緊張。
結果,還是易軍帶着她親自跑到附近的銀行存了起來。這大姐千恩萬謝,沒想到損失彌補了之後,還大賺了一筆。
雖然這在易軍眼力是件小事,但在人家撐船女人身上是關乎一家人生計的大事。夏龍雀看到剛收的兒子還真有這份心,覺得這小子算個男人,跟平常有錢的傢伙不太一樣。
……
雖然知道了最終的幕後之人應該是孔兆凌,至少是孔偃月(易軍尚不知其真名爲雲偃月),但是不抓住確切的把柄,就無法證明這件事是孔家人做的。僅憑在醫院裡剎那間的遭遇,而且當時雲偃月戴着口罩、穿着護士服,無法指證那就是她。
所以,謀殺任建新的人還得查出來。只有讓他親自交代,才能把這件事聯繫上雲偃月,進而抓住雲偃月和孔兆凌背後的指使者。
又或者,能抓住叛變的華文也行。只不過易軍和葉驕陽都不知道,華文現在已經淪爲江底一條孤魂野鬼。所以,這條線索是徹底斷了。
此外,也唯有讓蘇省警方繼續盤查,纔會讓雲偃月誤以爲葉家和狂龍不清楚他們的身份。雖然在醫院裡再度碰面,但是雲偃月穿着護士服、戴着口罩,易軍能否認出她也在兩可之間。而要是蘇省的警方一直在不停的追查,那就說明狂龍還不知道,是雲偃月在金陵指揮了這一切。
那麼,既然狂龍和葉驕陽不知道這一點,雲偃月或者背後的陳家纔會進一步出手,源源不斷的吸引更多的人物投入進來。
甚至,易軍和葉驕陽乾脆改變了線路,在這裡等着得了。不改變不行,否則對方會識破他們的意圖。因爲華文已經叛變了,而華文清楚他們的出行線路。如今接連遭遇危險,若還是保持原來的路線,豈不是腦袋燒壞了?
所以,要換一換思路,乾脆不去什麼黃山和千島湖,就在這裡等着。一直等到對手不敢出現了,再奔赴杭城。甚至假如時間不夠用的話,讓杭城的葉知非來到金陵會面,不也一樣?
這是一個守株待兔的思路,但是應該很實用。葉驕陽倒是要看一看,自己的對手究竟有多大的膽量和魄力,能跟自己耗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