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闆究竟有什麼更大的目標,別人暫且不可得知,易軍也無從防備。帶走宴會上的喧囂,易軍出奇的一個人跑到了郊區。誰都沒帶,無論是溫柔可人的嵐姐,還是善解人意的牡丹。他想靜一靜。
坐在一處僻靜無人的河邊,易軍的思緒有點散亂。今天,他竟然在一派歡騰之中,生出了一絲寂寥。年紀輕輕驟然高位,本該是鮮衣怒馬春風得意,但他卻從那片繁花似錦之中感受到了一點點落寞。
高處不勝寒。
不是矯情,易軍也知道自己並未達到權勢的巔峰。但是就他這個年齡而言,現在的位置已經有點可怕了。
正是有了這樣一些感觸,他纔對趙曉武做出了那樣的安排。低調一些,收斂一些,這不是壞事兒。
甚至,他本來還想把幾大豪門之主聚集起來,大家湊在一起說一說形勢,也慢慢的約束一下。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這纔剛剛到了這個位置,就對一羣前輩家主說三道四的,這樣不好。不但顯得沒輕沒重,還顯得自己有點小人得志。所以只能緩一緩,將來有了合適的機會再說。目前大家能給自己面子,已經相當難得。
默默的抽了根菸,寒風依舊蕭瑟。雖然已經過了年,但是這天氣加上那嗖嗖的河風,一般人還真撐不住。易軍披着車裡面的一件大衣,靜靜的坐在河岸上漫無目的地凝望,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而這時候,電話又響了。他本能的想要掛掉,但看了看顯示的號碼之後,頓時心裡頭更亂了——美國那邊!
不用想,肯定是玫瑰那妞兒了。易軍的心本來就亂,這妞兒的出現不是更加添亂麼。不過,哪怕心裡頭再亂,他也提不起生氣的勁頭兒。因爲他總覺得對於玫瑰有點虧欠,哪怕月季的死是自作自受,但易軍畢竟早就有所準備。而且,玫瑰也多次暗示她有個姐姐。易軍和玫瑰都心知肚明這件事,於是就讓易軍不得不有點內疚。
昨晚,玫瑰就來了一次無聲的電話,今天不會還是這樣吧?
而昨晚的時候,玫瑰所在的地方應該還是大白天。但是現在這個時間,剛剛過去了正午,那麼在玫瑰所在的地球另一端,顯然就是一個無眠的午夜。
電話接通,易軍喘了口氣:“喂,這麼晚還沒睡。”
這次對方沉默的時間不長,不一會兒就輕輕嘆息了一聲,柔柔而幽怨的說:“你……現在怎麼樣?”
“還好。”除了這簡單的一句,易軍還能怎麼說?難道說自己現在春風得意、官拜上將軍、權勢更上一層樓?他的這些所得,和51區的覆滅有直接關係,甚至連月季的死都是他功績的一部分。他頭上的那染紅的紅頂子,有一絲鮮豔屬於月季的血。月季,那是玫瑰的孿生姐姐。“玫瑰,有些事很無奈……我不想逃避責任,但是當時的情況下,我沒有任何辦法……”
“不,別提這些。”玫瑰似乎打了個冷顫,說,“我現在是一個人,再說我會害怕。孤孤單單的滋味,你不明白。”
是啊,孤孤單單。從小最親近的、唯一的玩伴兒沒了,此時的玫瑰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當初易軍在臨河小築第一次見到她,就感覺她是一朵孤單綻放的玫瑰。而現在,這支玫瑰更加的孤寂。
不過,玫瑰也知道易軍並不需承擔什麼責任。事情的經過,玫瑰已經知曉。當初是姐姐故意把易軍誘入死地,這跟姐姐對她的承諾並不一樣。當時姐姐答應她,只會活捉了易軍,到時候交給玫瑰處置。可是,將易軍誘入了那種毒氣室,目的還可能是“活捉”嗎?
姐姐是騙她的,只不過姐姐的算盤落空了,反倒被她們的二叔一手弄死。事態唯一超出掌控的地方,無非是易軍沒死罷了,但至少致死姐姐的不是易軍,是二叔。
易軍有點心疼,說:“不,現在的我比你更明白什麼是孤孤單單。你或許更不明白,一個人身邊明明花團錦簇、車水馬龍的時候,心中卻依舊孤單的滋味。這種孤寂,感覺更冷。我現在也是一個人,在河邊吹河風呢。”
“我懂。”玫瑰是個紅顏知己型的女人,同樣善解人意,不然也不會和易軍有那麼多的共同語言。“算了,總算是和你說了番話,也算是一個了斷……”
“了斷?!”易軍本能的站了起來,他知道這個詞的含義。
玫瑰苦笑:“嗯,家中的事情還有很多。逝者已矣,但生者還得把路走下去。家裡的事情還不少,再苦再難我也得挑起來。跟你說一聲,等於表明一個無奈的立場罷了。”
家裡的事情,無奈的立場……
很顯然,在月季死後,金薔薇的家主薔薇只能傾力扶持自己唯一的女兒玫瑰了!而且,玫瑰將會是薔薇心目之中未來家主繼承人的不二人選。包括現在,玫瑰或許已經開始擔起了不少的家族事務。
所以,玫瑰等於跟他表明立場——對立啊!
易軍在華夏這邊的地位更上一步,而玫瑰在金薔薇家族之中的位置也陡然提升,將來兩大勢力再度對決,易軍將可能直接面對玫瑰?
所以說,玫瑰說自己這是“無奈的立場”。
而玫瑰把這些事情直接表明,也有點像是蒼涼的戰鬥宣言——假如你繼續要戰,那就來吧,站在你對面的敵人,就是我。
易軍的心更亂了,更加難以直接面對。那個“了斷”的含義,在這一刻體會得淋漓盡致。
“保重。”玫瑰淡淡的說着,就要掛了電話。但似乎有點不捨,猶豫着又補充了一句,“天冷,河風傷人,回去吧。”
嘟……嘟……嘟……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忙音,讓易軍更加心亂如麻。他甚至想放棄,放棄清除金薔薇家族這個目標。假如能休兵,自己也落得一個心理輕鬆。
但是事與願違,事態的發展總會擊破一切不切實際的幻想。就在當天,他就接到了另一個直接關乎金薔薇的電話。而且這個打電話的人,是一個讓易軍極其不想打交道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