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個江寧,難成太大的氣候,不要耽誤了英雄年少。?”劍痕不是萬家生佛,這個一生豪橫的老者說話不繞圈子,“要是到這裡,你會有更大的舞臺。”
易軍笑了笑:“多謝前輩厚愛,但江寧還有些牽掛。”
有些事說的太明白了就顯得無趣,如此委婉的拒絕恰到好處。劍痕知道易軍這樣的人物不可勉強,也沒有丟了身份的繼續邀請。但是劍痕卻打定了一個主意:要和這個莫測高深的後起之秀保持一個不錯的關係。
“人各有志,不可強求。”劍痕說道,“昨天你們江寧的錢齊雲來了,向我打探白靜初的事情。你們和他有過節?假如有什麼需要調和的,你可以跟我說一聲。”
錢齊雲終究不是萬家生佛太嫡系的人物,所以劍痕不在意說出這些事情,同時還能和易軍交心。
易軍笑了笑,嘆道:“多謝前輩厚愛,只不過調和的話……或許已經晚了。錢齊雲已經向我出手,就在剛纔。”
什麼?!即便沉穩如劍痕,也不禁一怔。想不到錢齊雲動手這麼快,說幹就幹!劍痕知道,假如錢齊雲真的和易軍這樣的人物撞上了,未必能得了便宜。現在劍痕就擔心,萬家生佛會顧及以前的情面而幫助錢齊雲。那樣的話,就等於得罪了易軍。
或許,現在易軍的能量還不至於讓萬家生佛或劍痕忌憚,但劍痕卻隱約覺得,這個年輕人將來終非池中之物。如果萬家生佛和易軍交惡,將來會是一大隱患。特別是劍痕本人過幾年真的老邁了,萬家生佛這個集團之中恐怕無人能壓制這個年輕人。
那樣一來,就必須除掉易軍!但是,這易軍是好收拾的嗎?就憑這一身本事,劍痕就不確定能留得下他。更重要的是,劍痕已經聽萬家生佛說了,湘竹淚來這裡要會見的人物就是這個易軍。雖然搞不清易軍和湘竹淚究竟是什麼關係,但終究是有關係的。萬一由此得罪了湘竹淚,會給自己一方引來更大的麻煩。
所以,不能對易軍動手。
不對易軍動手,那就是一個將來的隱患。
而要是不想讓易軍成爲自己一方的隱患,那就要讓萬家生佛籠絡住易軍,不要輕易的去幫錢齊雲!
這是一個簡單的邏輯,說起來繁瑣,但劍痕這種混跡地下世界幾十年的老人物,一下子就能瞭然於胸。
“錢齊雲魯莽了,我去問一問這件事!”劍痕心思盤旋飛速,但表面上八風不動沉穩淡然,“還有,你和小侄白鵬關係不錯?以後你們多親近。”
這句話,也是爲了穩住易軍,讓易軍知道星河會所一方至少不是他的敵人。
隨後,劍痕就轉身去了主樓。他要告訴萬家生佛,別輕易幫了錢齊雲。甚至有可能的話,讓善於拉攏人心的萬家生佛親自出面,把易軍這個似乎潛力無限的年輕人拉入自己的帳下。只有到了劍痕這個層級的高手,纔看得清易軍這種人物的巨大價值。
……
而就在劍痕和易軍說話的時候,湘竹淚也已經到了主樓最高層,萬家生佛喝茶的地方。
看到湘竹淚推門進來,萬家生佛笑呵呵的停止了手中佛珠的捻動。“向總臉色不佳,有煩心事?你的朋友易軍雖然壞了我的規矩,但我可沒爲難他喲。”
“謝了。”除非面對易軍等寥寥數人,湘竹淚在一般人面前說話很少、很乾練,“不過關於易軍,還有件事。你的爪牙對他動手了,是你的意思?”
萬家生佛假裝不明白:“誰?”
“錢齊雲。”
“不會吧?”長相微胖富態的萬家生佛樂呵呵得真如一尊佛爺,“不過他們同在一個地方,偶爾有些磕磕碰碰或許也說不定。”
其實,萬家生佛對於易軍很不滿。雖然因爲湘竹淚的關係沒有動怒,但心中還是有些不悅。而且在他看來,易軍這種魯莽的後輩,是對老秩序的一種挑戰。只要湘竹淚走後,萬家生佛不介意暗中幫襯錢齊雲一下,將易軍這種不穩定因素一舉抹去。只要手段隱蔽一些,湘竹淚也找不到把柄。
湘竹淚其實很討厭萬家生佛這種裝糊塗的表現,眉目微微眯起說:“磕磕碰碰?好,哪怕磕碰出了頭破血流,希望佛爺也別偏袒錢齊雲。”
萬家生佛本來就爲易軍壞規矩的事情感到窩火,如今又被湘竹淚繼續要挾,當然生出一口悶氣:“向總,這是嶽東地下圈子的事情!我想提攜提攜誰,還不需要你這位貴賓來指點。”
口氣很大,似乎整個嶽東的地下世界都是他的領土,而他就是這片領土上巡視的帝王。當然,事實上也確實差不多。至於錢齊雲,就等於是他這片領土上列土封疆的一方諸侯。
湘竹淚纔不在乎,冷笑道:“那好,你要是幫了錢齊雲,或許我也會幫一幫易軍。我年輕容易衝動,所以只能把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要是得罪了,佛爺可別見怪。”
“湘竹淚!”萬家生佛手中的佛珠再度撥動,似乎在平抑心中的怒氣,但這股怒氣還是有所展現,“我給你的面子算是不小,可不要得寸進尺!我知道你向竹蕾有天大的本事,但我趙泰來也未必就是泥捏的菩薩!”
“誰敢說你趙爺是泥捏的菩薩,你是嶽東地界上的金身佛爺喲。”湘竹淚冷淡地笑了笑。兩人互不相讓,似乎陷入了僵局。湘竹淚最終搖頭冷笑:“算了,你好自爲之。假如真把易軍惹毛了,那你就試試吧!說不定,到時候他會給你一個‘驚喜’!告辭!”
說着,湘竹淚甩門而出。萬家生佛的眸子裡爆射冷芒,心中暗罵了一句“瘋婆娘”。
只不過,湘竹淚最後那句話,卻又給萬家生佛帶來了隱隱的不安。驚喜?易軍能給自己帶來驚喜?這句話的意味很深,萬家生佛似乎需要琢磨琢磨。
而湘竹淚剛剛走出房間,就看到了劍痕大師走了過來。錯身而過微微點頭,算是給這個耆宿前輩打了個招呼,但是臉上的不忿被劍痕盡收眼底。
所以,劍痕也大體猜到了,湘竹淚和萬家生佛剛纔肯定有些不快。走進了萬家生佛的房間,劍痕當即說道:“湘竹淚來找你,是爲了錢齊雲的事?”
“小娘們兒管得寬啊,還把自己當成了天王老子!”萬家生佛冷冷的一笑,“真要是拉開了架勢,她還能在嶽東地界上討了便宜?!哼,真要是玩兒大了,讓她連這星河都走不出!”
換做平時,湘竹淚僅憑身邊的八個隨從,還真難走出這星河會所。
但是,劍痕卻搖頭嘆道:“未必。”
萬家生佛當即一愣,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兄弟爲什麼會這麼說。因爲他最清楚,劍痕對於武力值的評價是極爲準確的。
劍痕說:“要是湘竹淚他們幾個,我們肯定能留下她。但是加上了易軍,我們肯定留不住。其實即便是一個易軍,你想留住他都有不小的難度。”
能讓劍痕做出如此之高的評價,足以讓萬家生佛爲之震驚。“易軍?他能有這個本事?!如果你親自動手,能有幾分把握壓制了他?”
劍痕苦笑着搖頭:“事實上,我根本沒有看透他的底。所以,一分把握也沒有。所以關於錢齊雲和易軍這些矛盾,泰來兄還是要三思而後行,不要盲目支持了錢齊雲,結果卻給我們自己埋下一個大大的隱患。這個易軍不是池中之物,早晚要一飛沖天,我覺得自己看不走眼。”
萬家生佛忽然意識到,自己大大的錯了!只要說劍痕沒有看走了眼,那就證明是自己看走了眼——
他一開始想着栽培栽培易軍,但卻因爲易軍在前樓大廳裡打人,而當即放棄了這個栽培的念頭。因爲他覺得,易軍是個魯莽之輩,終究難成大器。
明明知道壞了這裡的規矩就會萬劫不復,卻還是壓不住一腔怒氣而對人動手,這不是魯莽是什麼?
但是現在想來,事情根本不是這樣!易軍不是魯莽,而是自信,強大的自信!他動手的時候可能就已經確信,哪怕掀翻了天,他也能夠走出這星河會所,甚至是殺出這星河會所!
事實上確實如此,當時易軍就已經盤算到,哪怕星河會所對自己下手,自己也至少能帶着白靜初衝出去。至於以後的事情,另說。
原本一個驚豔的後輩,與萬家生佛失之交臂。這個一輩子自負察人識人技高一籌的大佬,恨不能捶胸頓足的怨悔。因爲他很清楚,易軍這樣的存在對於自己意味着什麼——若是敵手,將是巨大隱患;而若能拉攏到自己陣營,那就是一根壓不斷的頂樑柱!
如今萬家生佛的集團之中,最大的頂樑柱劍痕已經不可避免的日漸衰老,終有離開這個圈子的一天——而且不會太久遠。時間,消磨一切英雄豪氣最無情。而沒有了這種壓軸的人物,萬家生佛對於地下圈子的威懾力會大大的削弱。正是一個劍痕,死死壓制了嶽東後輩幾十年,這才讓萬家生佛的威勢蒸蒸日上。
所以,頂級威懾力量這種青黃不接的斷層之憂,一直是萬家生佛和劍痕爲之揪心的問題。所以在看到易軍之後,劍痕當即生出了愛才之心。
原本,萬家生佛已經要和易軍會面了。即便不能拉攏到自己麾下,但也至少能交到一個朋友,一個強大的助力。但是,是他自己將這個機會錯失了。
會見的取消,錯失機會的並不是易軍,反而是萬家生佛。究其原因,就是因爲他看走了眼!
而且這個時候,湘竹淚臨走前那個略帶威脅意味的“提醒”,似乎讓萬家生佛感受到了另一種真切的味道——“說不定,到時候他會給你一個‘驚喜’!”
假如易軍真有莫測的本事,那麼還真有可能帶來莫測的“驚喜”!
想到此處,一向穩如泰山萬家生佛,心頭忽然“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