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軍和白靜初猜的沒錯,這三家公司的內部,總會有些明白人的。
至少那個來自滬海的魏總,回到車上睡了一覺之後,就感覺到了不怎麼對勁。原本還興致勃勃、又有點小小失落的他,在車上睡了接近一個小時之後,忽然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
有點怔怔的望着窗外,心裡頭思想前後的。這車早已經離開金陵市區了,直奔滬海方向。
“黑子,剛纔和正和保鏢公司談判的時候,你也在場,你覺得有什麼不妥沒有?”這位魏總悶悶的抽了支菸,似乎心裡頭有點堵。
開車的這個貼身保鏢“黑子”,就是開會時候站在他背後的那個,也全程看到了會議的全過程。但是,他似乎沒瞧出有什麼妖蛾子。“魏哥你覺得其中有貓膩?”
“嗯,我跟何顧問聯繫一下。”這個魏總說着,撥通了家裡那個大師爺的電話。這些年不斷拓展業務,讓他這家公司成爲全國最大的保鏢公司之一,這位何大師爺功不可沒。
電話上簡單說了說情況,這個何顧問就皺起了眉頭:“肯定有些不對勁。江寧那位小爺(易軍)雖然好脾氣,但卻是幾位地下王爺當中最精明的。要說他這麼破血本兒學雷鋒,肯定有點問題。而且,他要舉辦這樣一場大會,故意把消息告訴咱們,又有什麼深意?只是爲了讓咱們吃顆酸葡萄?我想江寧這位爺,做事情還不至於跟小孩子賭氣一樣吧?”
“我想不通的也是這個。”魏總揉了揉腦門兒說。
而此時,電話那邊的何顧問忽然渾身一震,說:“不妙了!魏哥,你現在趕回去,還能不追上那位軍爺?!”
“什麼意思?!”這位魏總一驚。這些年來,何顧問一直都淡定從容,少有這麼一驚一乍的時候。而且今天這事情關乎保鏢公司的長遠發展,是件大事,當然把這個魏總也給驚了。
這何顧問似乎要跺腳了:“該死,這麼玩兒不行啊!”
“怎麼,咱們被坑了?”魏總更驚了。
“這……也不算坑咱們。”何顧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但是這麼弄,咱們照樣要玩兒完,而正和保鏢卻毫髮無損。到時候,他們白白落下一個義薄雲天的名聲,咱們卻成了笑柄!魏哥,要是能追上他們,務必改一改路子,再想別的辦法。”
魏總大愣:“老何你說清楚點。不過要追的話,恐怕沒時間了。我出了金陵一個小時,再回去又要一個小時。而易軍說他馬上要趕回江寧,到時候,恐怕在高速公路上都快出蘇省了。”
既然今天追不上了,那何顧問也就稍稍定了定心思,說:“那好吧,魏哥你先回來,咱們細聊。既然這位小爺說一週之後開那個大會,也就等於給了咱們一週的時間考慮吧,應該是這樣。我讓你及早去追,是免得讓其餘兩家率先拔了頭籌。他們率先回心轉意向易軍示好,咱們就顯得更沒面子了。”
這個魏總越發不自在了,渾身癢癢。結果,他和何顧問約定了,就在前面的一座城市的高速公路服務器碰面。他往前開,何顧問從滬海往這邊趕。時間緊湊到這副德行,可見何顧問已經急成了什麼樣子。
結果,在前面距離滬海和蘇省邊境不遠的服務區裡,何顧問坐着一輛奔馳呼呼的殺了過來,險些和這魏總的凱迪拉克撞在了一起。
兩人找了服務區的餐廳坐下,這何顧問也在這一路上把問題想得更加細緻明白了。一坐下,何顧問就說:“魏哥,對方不算算計咱們,但他們這樣一個貌似大方的表態,對於咱們的困境並沒有絲毫的緩解。相反,他們倒落下了一個好名聲。甚至要是他樂意的話,還能進一步把我們的生意逼向絕路。”
“你慢慢說。反正已經到了這一步,也不急在這一時了。”別說,這個魏總還真有些氣度。
於是,這何顧問就給魏總仔細分析。他首先入手的角度,是保鏢行業的這個特殊的特點——
前面提到過,在保鏢這個行業之中,那些僱主們對於一個新的保鏢品牌的認可,需要一個很長、且很苛刻的過程。但也正因爲如此,一旦這些僱主羣體認準了某個品牌,那麼也不會輕易將之放棄!
爲什麼?因爲他們買保鏢不是投資房子或車子,而是爲了在關鍵時候買自己或家人的一條命!
那麼,他們只要認準了某個保鏢品牌,那麼基本上不會輕易捨棄。
而現在,滬海當地的那些僱主,已經認準了“正和保鏢”這塊牌子!要不是這樣,魏總他們的保鏢公司也不會被競爭得有點吐血。
現在,正和保鏢公司倒是做得漂亮,宣佈退出這一帶的市場,把在這裡的分公司辦事處都給撤銷了。但是,這是表面文章啊,對於問題的實質有幫助嗎?
那些僱主們既然認準了正和保鏢的牌子,會介意多跑點路,多花費一天時間,到江寧直接去找正和保鏢公司嗎?
滬海的僱主們真想僱傭正和保鏢的話,那麼大不了從首都、滬海這些地方趕到江寧,也不過是大半天的時間。花費大半天的時間,去仔細選擇一個關乎自己性命安全的保鏢,費這點功夫也是值得的。
“魏哥,僱主們想要聘請什麼樣的保鏢,其實咱們都做不了主,這是個無法控制的問題。”何顧問嘆息說,“正和保鏢的名氣已經打了出去,哪怕現在蹲在江寧家裡不出門,生意也會送上門。到時候,滬海這邊的客戶們,依舊會源源不斷的跑到嶽東江寧去。無非是讓客戶們多跑了路子,而對於我們和正和保鏢公司而言,大家的得失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也就是說,到時候正和保鏢公司該掙的錢還是少不了,而他們公司能掙的錢也多不到哪裡去。
但是這樣一來,易軍可就佔據了道義上的優勢了。作爲一個處在強勢地位的上位者,卻主動向弱勢地位的同行表示退卻,這是一種風格,高尚的風格,是大氣度。
可那時候,魏總他們的公司要是還無法改觀經營狀況,就只能淪爲地下世界的笑柄了——瞧你們公司那德行,人家軍哥把市場都白白送給了你們,你們都玩兒不轉,還是別混了,該幹啥幹啥去得了!
這個魏總揉了揉腦袋,心道易軍這一手夠黑的。但是,又說不出多壞,畢竟易軍也沒做什麼壞事。這事兒,真尼瑪蛋疼。輕飄飄的被黑了一下,卻又有苦說不出。
“魏哥,問題最嚴重的地方,還不是這個呢!”何顧問依舊有些着急的說。
魏哥擡頭看了看這個有點不淡定的師爺,彷彿示意說:有啥你就直說吧,哥的蛋都碎了,不介意粘上之後再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