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冥頑不靈

怒睛雞本爲鳳種,它的眼睫像人類的翻動形式,從上向下掩蓋,普通雞則通常是由下往上翻動,這是最大的不同。除此以外,它兩頰火熱通紅,摸上去幾乎燙手,陰邪妖物見到就遠遠躲開,根本不敢靠近它。因爲它喜歡啄食毒蟲,體內毒性很重,其中又以頭部含有劇毒,所以這種雞不可食用。按照養雞人的說法是“犬不八年,雞不六載”,否則會給家裡帶來災禍。

湘西人崇拜鳳凰,有個旅遊勝地就以此爲名,那個地方古時候當地人又叫它怒睛縣,可見這種雞的威名自古以來就很大。

它有毒,所以一般人家不敢餵養,只有在毒蟲出沒的山區才能偶爾見到。

茅道士自從來到瑤山以後,見到許多奇怪事物,也曾聽說過這種雞的名氣,而且他是從瑤民口中聽來,所以對怒睛雞所食之毒蟲也略有所聞。

據瑤民說,這種雞很有靈性,它不僅可以啄食普通毒蟲,也可以用來消滅蠱。

鱉靈是生活了上千年的龜,它的身體失去龜甲保護,因此多有野生蠱蟲寄生,這些蠱蟲每到端午前後就開始活躍,搞得它很難受,因此不得不借助曬太陽和請雞幫忙啄食的方式來滅除。這也是生物界裡面天長日久才形成的一種特殊食物鏈條。

現在那個羅網精英認爲這個鱉靈曬太陽是爲了去除溼氣,顯然是會錯了意。

不過羅網精英對這件事也有自己的理解,他對兩個手下說:“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珍稀之物,譬如我們碰到的就是龍和鳳,此龜實爲玄武,怒睛雞是鳳凰,玄武之貴在肝,鳳凰之精在膽,龍肝鳳膽,天下美味。等會兒你們趁着那些雞把老龜的寄生蟲清除乾淨的時候,上去割肝取膽,一定要乾淨利落,不要辦砸了。”

“嗯,知道了。”兩個手下取出刺刀,齊聲答應。

“把刺刀收起來,”羅網精英呵斥道:“誰讓你們拿這些凡物去割了,不要亂來,事物五行相生相剋,一切都得按照它特有的規律進行。”

他取出一個用布包着的小包,從中取出兩把小刀分別給二人道:“這玄武屬土,當用火刀割其肝,這是一把雷火石刀<雷火石即隕石>,可以用之;這怒睛雞屬火,當用木刀取其膽,這是一把竹刀,可以用之。你們分別拿好,到時候就算有異變發生,也不要猶豫。”

那兩個手下接過刀一看,發現都是斑斕古物,似乎不太鋒利,因此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但是都不敢說出來。

羅網精英見二人不信,便又解釋道:“火生土,木生火,你們不要小看了這石刀和竹刀,它們雖然看起來不鋒利,但是用來割肉,卻是無往不利的。”

兩個手下一個矮胖,一個高壯。那矮胖者接了雷火石刀,發現它是用硬物磕碰而成,表面坑坑窪窪的,顏色極黑,在太陽底下也不反光。他用石刀在手指輕輕上一劃,便有鮮血流出。這石刀甚爲怪異,它見血即吸,彷彿有生命一般。

羅網精英看了後微微一笑,對高壯者說道:“你也要試一下嗎?”

高壯者看見了雷火石刀的怪異,他見自己拿着的竹刀使用竹子表皮製成,彷彿像人的指甲一般滑亮,他不敢再在自己身上試,連忙搖搖頭,表示不用了。

羅網精英見狀,又是微微一笑道:“你們知道我有血蓮子,可以治好黑斑,但是不知道軟骨美容散的配製方法,所以一直容忍我到現在。既然這樣,那我們不如開誠佈公談一談,把話說明白,免得等會兒做事的時候前怕狼後怕虎的。”

那兩人對視一眼,對羅網精英道:“請朱長老明示。”

這羅網精英就是朱小七,已經被姬自雄封爲宗內長老。他說道:“你們這幾天也猜到了那三個兄弟的結局,不要害怕,我向你們保證他們是自願的,走的時候沒有一點痛苦。現在有了龍肝鳳膽,我已經不需要從你們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了,只要你們幫我好好取回這兩樣東西,我就幫你們把身體弄回正常,怎麼樣?”

這兩人明白現在已經被朱小七牽着鼻子走,不得不從,他們也是多年在黑道上打滾的人物,因此答應得斬釘截鐵。

二人齊齊回答一聲“是”,便俯首帖耳等待朱小七的吩咐。

朱小七道:“你們去取龍肝鳳膽,我來留神那個解放軍。”

他見怒睛雞吃得全神貫注,那隻老龜也顯得極爲享受的樣子,就對兩人一揮手道:“就是現在,去。”

這兩人立即起身上前,一人站到老龜後尋找肝臟,另一人則抱住一雞,準備扭斷它的脖子。

矮胖者找到血紅的龜肝,就用左手抓住,右手拿雷火石刀小心去割。突然老龜腦袋伸出,回頭猛咬,將他右手齊腕叼住。

此人見此龜脖子異乎尋常地長,不由大驚,他連連甩手,卻無法擺脫,反而被老龜咬破皮肉,一時間痛徹心扉,只得愴惶大呼,不自覺地鬆開左手去取右手的石刀,想用它來砍斷老龜的脖子。

高壯者抱得一雞,他熟知偷雞令其不叫不躁之法,以手探其腹,攏至懷內,待它安穩不動,就急忙離開雞羣,回到朱小七的身邊。他本打算扭斷雞脖子,但感覺此雞體重達到十斤上下,雞爪燦爛金黃,力量非比尋常,因此猶豫了一下。但他還是摸到雞的腦袋,卻發現手掌突然滾燙,心中一緊,聞得它“咯咯”而叫,雙爪掙動,頓覺不妙,想放開已經來不及,肚皮上早被它抓了幾下。那雞振翅飛走,高壯者這才感覺肚腹劇痛。

一雞躁動,雞羣頓時炸窩,只見十多隻怒睛雞紛紛躍起,撲向現場三人,它們靠近人後一頓亂啄,那尖喙堪比利刃,一口下去,傷口深可見骨。三人頓時哭爹叫娘,都跌倒在地亂滾。

那矮胖者被老龜死死咬住手腕,無法掙脫。此時有兩隻怒睛雞躍上他的雙肩,一邊一口把他的兩隻眼睛啄出吞食。此人厲聲慘叫,倒地昏厥,再不動彈。

那朱小七和高壯土匪也先後着了此道,他們的雙眼變成了空洞,污血汩汩流出。

遠處的茅道士見到如此血腥場面也悚然心驚,他暗自慶幸自己幸好沒有貿然進入那裡,否則說不定也會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正在震撼的時候,那隻老龜敞開的背上突然有了變化,只見一物從那裡現出半個身子,長約一尺,灰白色,像一個剝了皮的猴子,“咻咻”噴氣而出。它有手足,但是沒有尾巴,目光炯炯,碧色如貓睛。

這個東西詭異地從老龜背上爬出,那些怒睛雞一看見它,就都停止了攻擊,四散奔逃,或鑽洞,或上樹,飛快地躲藏了起來。

它顫顫巍巍地走到朱小七身邊,盯着他看了半響,突然口吐人言道:“你們這些貪婪的人,竟敢侵犯冥靈,真是冥頑不靈,罪無可恕。”

接着它用小手按住朱小七的額頭,不一會兒,朱小七便悠悠醒轉。

朱小七似乎早有預感自己會遭此大難,他並不驚慌,坐起身子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你體內的那個妖怪知道,”小人說道:“你何不問問它?”

朱小七點點頭,從眼中掉落幾疊血絲,似乎很痛苦地扭動了幾下那張尖嘴猴腮的臉,然後突然換成一種妖異的語調說道:“冥靈,你活了多少年了?”

“五百歲爲春,五百歲爲秋,漫長的歲月,我都記不清時間了,”冥靈答道:“你是修玀,爲何來到此地?”

“我來這裡,是爲了尋找同道,”藏在朱小七身體裡的修玀鬼父答道:“他們塵世之人把這個叫做建立大東亞共榮圈,具體的情況,這裡還有一個活人,你叫他來給你解說,我很累,怕說話。”

“哦,是麼?”冥靈轉過身朝着茅道士道:“你下來說說看。”

它在轉身望着茅道士的時候,一隻手仍然按在朱小七額頭上,顯然是有控制對手的方法。

茅道士見冥靈望着自己,心中害怕,有一種想逃跑的念頭產生,但是冥靈的目光彷彿有種吸引力,令他身不由己,竟然按它的要求一步步走了過去。

等茅道士來到身邊,冥靈問道:“你可知道這個修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茅道士道:“它在騙人,那個大東亞共榮圈其實就是侵略的意思,他們燒殺劫掠,我們華夏國死了三千多萬人。”

“你這麼對它說是沒用的,”修玀鬼父聞言插話道:“生物界生死循壞自有它的獨特規律,我和冥靈都不是人,看人之生死猶如人看待螻蟻蚊蟲,並不太過在意,你是修道之人,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

“你錯了,我並不是你所認爲的那樣,”冥靈道:“我們冥靈一族有人類的慈悲心,不像你們修玀,毫無人性。”

它看了看遠方,對茅道士說道:“我感覺到又來了兩個人,如果你認得他們,就喊一聲,讓他們一起來聽聽吧。”

“又來了兩個,”茅道士又高興又擔憂道:“難道是言辰和韓致遠他們?這兩個是華夏國人,請你不要傷害他們。”

“傷害,呵呵,我有這個意思麼麼,”冥靈道:“在這個地方,聽我的話才安全,這不是嚇唬你,明白嗎?”

“我,我懂,”茅道士趕忙道:“我這就喊他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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