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蠶母蠱在前面雄赳赳地開道,姜融工和鬆秀一人舉着一把卡賓槍利用它作掩護朝蟲王廟前進。
他們帶了充足的子彈,因此在離廟門十多米遠的時候,就輪流開槍把整座廟打成了一張張巨大的篩子。對於藏在蟲王爺座下的蠱罐,二人不再有顧忌,因爲姬自雄他們在裡面呆了那麼久,肯定已經把它毀壞掉了。至於毀壞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有進去後才能知道了。
在猛烈的攻擊下,正對着兩人的木屋壁板紛紛掉落,最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幾根柱子。
停止槍擊後,他們發現裡面早已經沒有了人,不過本着小心謹慎的態度,還是保持了警戒的姿態慢慢靠近。
姜融工首先來到廟門口,他發現裡面散亂地扔着很多骨頭,其中有十多個骷髏頭,明顯是人的。這些骨頭都尚未乾透,可以想見這些天來,姬自雄他們在食物短缺的情況下最後終於做出了非人的事。不僅如此,看來他們沒有點火的東西,所以都是生啖同伴的血肉,之所以猜到這一點,是因爲現場的骨頭上有不少還留着啃食時的牙齒印,地上則留下一灘灘污血的幹印記。
想到這裡,姜融工和鬆秀心裡不由得一陣惡寒。
他們四處尋找,沒發現有活人,蠱罐破碎成一攤碎陶片,但是蟲王爺的雕像以一個奇怪的姿態離開了神龕。
它被倒轉了,卻沒有倒下。
姜融工疑惑地望向鬆秀,鬆秀皺着眉道:“終於給他們發現了。”
姜融工道:“他們找到了開關,冒死進去了?”
“是的,”鬆秀道:“蟲王爺座位下,一般都有一個養蠱的深洞,那裡面全是毒蟲,就像一個小型的萬毒窟一般,一般人絕對不敢進去的。估計姬自雄他們吃完了同伴以後,實在沒辦法了才決定進去冒險的。”
“那這個洞通向哪裡?”姜融工問。
“這個就不清楚了,”鬆秀道:“不過他們顯然知道無法打贏我們,畢竟,金蠶母蠱的殺傷力太大了,它上過羅網的一次當就絕不會有第二次,所以他們很明智地溜走了。”
“哼,真是狡猾,”姜融工道:“這也是造化弄人,我們如果不受傷,早點攻過來的話,他們就死定了。”
“那我們怎麼辦,”鬆秀道:“總不至於追下去吧!”
“不追了,他們進了那裡,就絕不要想完完整整地出來,”姜融工道:“我們走,下山。”
“金蠶母蠱怎麼辦,”鬆秀問道:“它不肯再進機關鐵棒裡面去了,我也絕不會讓它到身體裡來。”
“它不是會變化形體嘛,”姜融工道:“下山後命令它變成一條狗,跟在我們後面就行。”
“好,”鬆秀笑了:“我試試,可是估計它會有意見。”
“有意見也得變,”姜融工走到它前面道:“來,變變看。”
金蠶母蠱訩訩噴了幾口粗氣出來,它連連後退,表示抗議。
“不變就餓你,”姜融工威脅道:“不要以爲我不知道,那天和土匪戰鬥時,你把一個碧綠的蓮蓬搶來獨自吃掉了。哼,那是寶貴的東西對不對,要是有那個,我和鬆秀也不至於痛那麼久。”
“什麼,有這樣的事,”鬆秀疑惑道:“你怎麼知道的,那時候你不是腦袋痛得厲害麼?”
“腦袋是痛,可是我還沒有完全變傻呢,”姜融工用槍戳了戳母蠱:“我眼睛很毒的,金蠶你老實說,有沒有那事。”
“嗥嗥。”金蠶母蠱仍然沒有變,但是學着狗叫了一聲。
“呵呵,”鬆秀對着它笑了:“你個壞蛋,還真有那事啊,來,我給你講講道理。”
她走到它前面,耐心地跟它交流了好久。最後它屈服了,晃身一變,化成一隻幼年黃毛小狗,歡快地圍着二人跑來跑去。
“我靠,它還蠻懂得討好人的,知道我小的時候家裡養着一隻大黃。”姜融工驚奇地說。
“嗥嗥。”小黃狗又以兩聲迴應之,不過不知道它是滿意呢還是抗議。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以後叫它“黃毛”。鬆秀本打算徵求一下它的意見,姜融工搖搖頭,打斷她道:“不用了,我們是主人,它是寵物,要是有意見,那就乾脆叫‘旺財’好了。”
鬆秀道:“你怎麼那麼討厭它,它是朋友,該出力幫忙的時候可是沒有一點猶豫。”
“不能對它太好,因爲將來總要送它走的,”姜融工道:“你想要嫁到我家去,就不能帶着它,這是底線。”
“嗯。”聽了他的解釋,鬆秀頓時明白了。因爲據她從太外婆那裡得來的消息,到了二十四歲那年,自己和金蠶母蠱都會有質的變化。自己就不用說了,金蠶母蠱到了那時將會對主人更加依賴,它會排斥和主人太過親密的人,包括她的丈夫和子女們。爲了解開這個困境,聽姜融工的安排自然不會錯。
煉蠱的女子,因爲身體裡面蠱蟲的影響,常常不能自制地傷害家裡的親人,因此造成許多人倫悲劇,所以纔有“孤”的說法。這樣的人最好一輩子不要找伴侶,不要生小孩,甚至不要有親人,鬆秀的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起這個來鬆秀有點傷心,不過她很快忍住了,畢竟都忍受這種傷悲快二十年了,她已經有了很多對付這種傷心的辦法。
更何況,自從在瑤人墳發生那件事以後,她眼裡已經沒有了眼淚,就算是哭,那也必然是一副很奇怪的模樣,那個樣子是常人難以理解的,包括姜融工。
黃毛的重量很輕,真不知道它是怎樣做到的,不過對於蠱這這東西來說,不能用常理去看待它。
姜融工幫忙把它放進了鬆秀的揹包。
這種揹包是從紅日人管裡繳獲的,質量很好,儘管從陰陽道來到蟻山,經歷過這麼多的風風雨雨,它仍是沒有一點破損。
兩人清點了一下物品,發現比較重要的東西有太歲原液八顆、龍珠一個、蟻寶一個、火柴十來根,姜融工把他們分別用油紙包好,都一起塞到原來裝太歲原液的金絲袋囊裡面去。
在清理鬆秀的揹包的時候,二人從底部角落裡找出一顆結實的青色蓮子,看到它的時候,姜融工楞了一下,他摸了摸黃毛的腦袋,有點感動地說:“算你還有點良心。”然後也把它收進金絲袋囊裡。
工兵鏟上的金蠶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它是生物製品,過一定的週期就會降解掉,所以姜融工又讓黃毛吐了一根出來,小心安裝在鏟刃的恰當位置。
不要小看這金蠶絲,沒有金蠶母蠱的幫助,一般人就算得到它也很難使用,因爲它太堅韌了。比如想要弄斷它,用剪刀之類的利器肯定是辦不到的,這樣的話使用者就難以得到想要的長度,也就無法利用它製作合適的器具。
人類辦不到,金蠶母蠱卻可以,它吐出一根絲,想要多長就多長,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因爲這根絲在尚未從口裡吐出之時,完全就是一些柔弱的蛋白質,輕輕一拉就斷。但是它一旦暴露到空氣裡,在幾秒鐘之內就完全改變了性質。這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
他們在離開的時候,把蟲王爺的神像扶正了過來,讓它繼續堵着蠱洞的入口。在這個過程中,姜融工觀察了一下那個黑漆漆的蠱洞,沒發現下面有任何動靜,因此也就不去管它。
下山的過程比上山要容易和安穩得多,因爲那道縫隙裡還保留着羅網組織布置好的繩梯。繩梯一共有兩架,並排安放着,從山頂到山下每過一段距離就用各種方法固定在山崖上。
這兩架繩梯,用剖開成兩半的竹子作爲抓握踩踏的借力點,它兩端都製作了凹窩,牢固地系在繩子上,使用起來十分安全和便利。
他們經過巨眼的眼皮褶皺處的時候,姜融工把狙擊步槍取了回來,這個東西太寶貴,不能隨便丟棄了。
兩人提心吊膽地爬下那隻巨眼,發現它又已經還原成青黑色的石頭,不再發出光亮。
山崖的峭壁上已不再有飛湍瀑布,但是仍有無數涓涓細流淌下來,不停地流入那一片澤國。
他們封閉好蠱衣,撥開一大片一大片漂在水面上的螞蟻屍體,朝對面的山游去。那裡是密密的松林,也是老薑和嫁嫁曾經來尋找過他們的地方。
這一片水域匯積得極深,當他們遊過一大半水面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下全是淹沒在水裡的大樹的頂部,那上面的樹葉覆蓋着厚厚的泥沙,兩人游過去的時候攪起一陣陣的渾濁。
就要靠岸的時候,兩人發現前面被密密麻麻漂在水面的土匪屍體擋住了,它們都已腐爛發臭,無數蚊蟲蒼蠅亂飛,白蛆爬滿露出水面的衣服和皮膚。兩人見狀,只能遠遠繞行,這樣又增加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鬆秀的體力吃不消了,就算有姜融工的幫助,她也再沒有力氣往前遊動。人沒有了力氣,呆在深水裡是很不安全的,姜融工只得在她後面推着她前進,時不時鑽到水底把她弄出水面。
這時候黃毛髮揮了作用,它變回了本體,潛到水下把兩人託了起來。不過它顯然不擅長游泳,只能笨拙地扭動着身體,無奈地在水裡打轉。
見此情形,二人制止了它繼續做無用功。他們在黃毛背上休息了一陣,就又下到水裡,遊向另一處登陸地點。
那裡,離他們大概有四五百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