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燦說:“我哪路都不跟。我週末另外有安排。”
“什麼安排?”歐陽劼瞪眼,“什麼安排比家庭聚會重要啊?嗯?”
歐陽燦笑。
歐陽劼待要再問,藺清如笑着說:“好啦,你能讓小燦先吃飯嗎?問起來還沒完了。他們要上班呢。都這個時間了,再不出門非遲到不可。小燦,吃飯,別管你小叔問東問西的。”
“小嬸,你們哪天去?”歐陽燦問。
“大概明天吧。等再問問奶奶的意思。”藺清如說。
“奶奶怎麼還不出來?拿什麼重要東西非得這會兒啊……”歐陽燦輕聲說。
燦媽剛去端了一疊燒餅過來,聽見她說,給了她一下子,說:“趕緊吃飯。吃完滾蛋。”
歐陽燦下巴差點兒進了碗裡,擡頭就說:“媽,我奶奶可回來了啊,您不能再隨便打我了。”
“你又幹什麼捱打的事兒了?”歐老太太的聲音傳過來。
“哪有!我媽是想打我就打我。”歐陽燦笑着站起來。“奶奶早。”
“早。”歐老太太見大家都要起身,忙擺了下手。“都坐着吧。”
歐陽燦等奶奶坐下自己才坐了。她看見奶奶拿過來一個很小巧的織錦緞盒子,直起身子來瞅了一眼,問:“是給我的嗎?”
“給小夏的。”歐老太太笑眯眯地把盒子遞給夏至安。
坐在歐陽燦下手的夏至安忙起來雙手接了,說:“謝謝奶奶。”
“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不用謝。我回來之前才忽然想起來那回咱們聊天兒啊,你說你小時候去黃鶴樓,有人送了你一個模型,後來丟了?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歐老太太問。
夏至安頓了頓,說:“是。接待方一個工作人員給我的。上飛機之前整理行李,被清理掉了。我記得是個木雕的,我很喜歡的。”
歐陽燦好奇地看着夏至安。
他看上去很平靜,但他耳後的肌膚都在泛紅……臉也開始紅了。像宣紙上忽然洇開了一片胭脂似的。
“打開看看,是不是這種。”歐老太太笑着說。
“我說奶奶怎麼囑咐我去找這個東西……這東西現在可沒了。就是當年也不是拿來賣的,是專門做了送給外賓和比較重要的內賓的。”歐陽劼說。
歐陽燦見夏至安拿着盒子沒有動,說:“打開看看呀。”
夏至安低頭看着手裡的盒子。盒子是仿古設計,外面一層織錦緞,顏色花紋都古典而優雅。盒扣是仿象牙的,因爲時間久了,也像真象牙那樣泛了黃。他把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是紅色軟綢,中間放着一個長約三寸的黃鶴樓木雕小件。木雕精緻極了,門窗都還可以打開……他輕輕拿出來,擡手撓撓眼角,說:“謝謝奶奶。”
“不謝。還喜歡嗎?”歐老太太問。
“很喜歡。”夏至安把木雕放回去,小心地放在桌上。
“喜歡就好。來,吃飯。”歐老太太招呼大家。
歐陽燦見大家都開始吃了,問:“奶奶,我的呢?”
“你的什麼呀?”歐老太太故意問道。
“夏至安都有禮物哩!”歐陽燦說。
“呀,那沒辦法,跟小夏是第一次見面,跟你都見了無數次面了,次次都有禮物?送不起、送不起……”歐老太太搖頭道。
“老太太要送禮物,我們得跑腿兒呢。送不送、送不起……”歐陽劼跟着說。
“辛苦叔叔。回頭去釣魚,我給叔叔背釣竿。”夏至安說。
“好好好,小燦不去,咱們釣了魚回來也不給她吃。”歐陽劼笑着說,故意跟歐陽燦眨眼。
歐陽燦放下筷子,說:“你們呀,就聯合起來氣我吧……我纔不稀罕吃你們那魚呢!我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去party,吃好吃的……”
“再把蚊子餵飽了,是吧?”燦媽笑着補了一句。
這下大家一起笑了。歐陽劼更是笑的筷子都拿不住,不住地擦眼睛。歐陽燦咬了咬牙,拿起包來,說聲“你們慢慢吃,我去上班了”,轉身就走。出了門,還聽見裡頭小叔的笑聲特別響亮,她不禁也笑了。
“哼,喂蚊子怎麼了,我樂意!”她蹦蹦跳跳地下了臺階,準備出門的工夫,聽見夏至安叫她。
她回頭,看他走過來。
他步速很快,兩條大長腿因爲黑色西褲顯得更加修長,像兩隻交替移動的黑色筷子……她摸摸小四狗頭,打量他一眼,問:“黃鶴樓呢?沒帶身上?”
夏至安笑道:“瞧你這醋吃的!”
“誰吃醋啊!帶了給我觀瞻觀瞻啊。”歐陽燦開了門,先走出去。
“我先放櫃子客廳百寶格里擺一天。你晚上回家就能看見。說好了啊,看可是看,別動。”夏至安說。
歐陽燦鼻子裡出了股氣。
“叫我幹嘛?不是爲了告訴我這個吧?”她問。
“剛林隊找我,讓我跟他詳細說說想法。我其實就是那一點兒念頭,讓我說也說不出什麼來。不過這會兒有時間,不如過去跟他聊聊,可能有啓發。我捎你過去。”夏至安說。
“這樣啊。你不是早上要開會?”歐陽燦看他。
“九點半到會場,十點正式開始,早去了也是等着。我一般都用這點兒時間寫寫東西或者看會兒資料,沒關係。”夏至安說。
歐陽燦看看他,說:“那我來開車吧。”
夏至安把車匙交給她。
兩人上了車,音樂忽然響了起來。是首節奏很舒緩的英文歌。歐陽燦聽了會兒,覺得很順耳。她轉頭看夏至安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說:“這歌挺好聽的。”
“嗯。”夏至安漫應一聲。
歐陽燦看他是很困的樣子,就不說話了,將音量調低一點。出了小巷子,路就有點堵,車子開始走走停停的,而一首歌沒播完,夏至安已經睡着了……歐陽燦很快發現這首歌是在無限循環狀態。可就這麼一直聽下去,卻讓人覺得很舒服。她坐在車裡,聽着好聽的歌,堵車都沒有讓她心煩……好容易到了公安局門口,她跟大門口值班的武警打了個招呼,開車進門,直接把車停在了刑警隊樓前。
夏至安還沒醒。
歐陽燦停穩車,看他閉着眼睛,臉還像是宣紙上洇了胭脂,只是淡了些,想叫醒他,卻有點兒不忍心。
她看了看錶,猶豫間,有人敲了敲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