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聲望去,只見那輛銀白色的車騰空而起,重重摔在了地面上,滑出去好遠,才停了下來,一路發出刺耳的摩擦音。另一輛黑色越野車打着旋衝上邊道,嘩啦啦的響聲接連不斷…抒…
歐陽燦愣了一下,隨即解開安全帶就開車門下去,“快!叫救護車!報警!”
她腳一着地便往那輛前半截已經變了形的銀白色轎車跑去。往來的車輛紛紛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車禍速度慢了下來,有車子停下來遠遠地觀望着,幾位路邊的行人止住了腳步,但暫時還沒有人過來幫忙。
她又喊道:“快叫救護車!看人傷的怎麼樣了!”
現場車子摩擦地面揚起的浮塵還在簌簌往下落,周圍地面上落滿了碎片,空氣裡一股嗆人的味道。
再跑近些,她突然發現距離銀白色車子大概七八米的位置,還有一個人俯臥在路邊。車子毀壞的相當嚴重,前擋風玻璃還完整,副駕駛側門上玻璃幾乎蕩然無存。她看了下車內情況——車內只有駕駛座上的司機一人。她忽的聽見有人喊這個已經不行了,看了眼路邊方向。有人蹲在那個死者身邊,跟她招手示意,緊接着又有人喊“這裡有人受傷”……她深吸了口氣,看司機伏在方向盤上,被安全氣囊安全氣囊擠住,一動不動。她伸手拉駕駛側的車門,發現車門已經嚴重變形,根本拉不開。
“這裡我來。你先去看下那個人……已經叫救護車了,應該很快就到。”夏至安過來拉了歐陽燦一把,順手塞給她一樣東西。看看車門,和裡面的人,“你等下……撬開門會不會造成二次傷害?”
歐陽燦一看自己手上是個急救包,再看他拿着撬棍,不知怎的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心就一暖,說:“應該不會。撬吧。動作快點兒。”
“知道。”夏至安說。
“不好,車要起火。”身後突然有人喊道。
夏至安看了眼車前蓋,果然起了煙,眨眼功夫就見了明火帶。
“小心!”歐陽燦已經走開了,回頭看這情況急忙喊道。
“這沒事,你快去看看那個人怎麼樣了。”夏至安定定神,一邊將撬棍一端插進車門縫隙開始用力,一邊大聲說:“各位都別光看着了,快點兒幫忙!車裡都有滅火器沒有啊?”
有幾個經過的司機停下車,拎着車上的滅火器跑過來衝着明火噴起來。
夏至安也幾下將車門撬開,開了車門,看到司機被卡在車裡動不了,扶了他仔細一看,頭部受傷,滿臉是血……他瞬間有點噁心,停在那裡有一兩秒鐘,他必須剋制着嘔吐的衝動,伸手勒住司機的上半身,跟旁邊的人說:“來搭把手,把他擡出來。”
有人過來幫忙,他們小心翼翼地把昏迷的司機擡出來,安置在一旁的人行道上。這時候警車和救護車陸續到了,街面上紅色和藍色的燈光不住地掃過……夏至安讓開些,讓救護人員查看傷者。傷者頭部頸部的血不住往下流,他轉過臉去,深吸幾口氣,這纔想起來歐陽燦來,趕緊在人羣裡找她。
此時歐陽燦正在和趕到的急救人員解釋情況。越野車司機受因爲上肢動脈破裂,大量失血,她做了緊急處理及時止血。另外傷者頭部也有創口,她也用紗布進行了包紮。
等交接完畢,她看着救護人員將傷者擡上擔架,跟着過去護送擔架上來救護車,才後退到路邊,目送救護車離去。她手上粘膩膩的,擡手看看,手上沾了不少血。剛纔着急,沒來得及找橡膠手套。幸好手上沒傷口。她再低頭看看,牛仔褲和鞋也一團糟……她扯下脖子上的棉方巾,疊起來擦了下手,這時候有人遞過來一瓶水。
她看是夏至安,接了水過來喝起來。
“哪來的?”她問。
“不知道。剛路邊有人遞給我的。”夏至安說。
她看看他,吸了吸鼻子。
吸進一股血腥味……
夏至安看見,示意她把方巾給自己。
她交過去,他把手裡剩下的那一點礦泉水倒在方巾上,捏了捏,遞還給她。
“擦下臉。”他說。
她把水喝光,空瓶給他,拿着方巾擦了把臉,忽然看見停在路邊警燈閃爍的警車,說:“糟了,我還得回單位呢!”
“走吧。”夏至安說。
“你回家吧,我在這打車走。”歐陽燦看了他一眼,說。
突然遇到這麼嚴重的車禍,再開車恐怕誰都心有餘悸。
夏至安一聳肩,說:“沒關係啦。”
他們兩個看看在現場忙碌的警察,悄悄繞到人行道邊,趕緊離開。
車邊一對老夫婦看到他們過來,衝他們點點頭。老者拄着柺杖,輕聲說:“看看車裡東西都在不在。剛纔發現你只顧着去救人了,車就這麼撂在這裡,怕有人起壞心,幫你看了一會兒車。”
原來夏至安剛纔匆忙間把車扔在路邊,車窗全開着就罷了,根本也沒鎖車。
他忙跟兩位道謝。
“不謝。我們是幫不上忙,你們年輕人好樣的。”老者說着,見夏至安和歐陽燦沒什麼事了,才攙着老伴慢慢走了。
歐陽燦上了車,從後視鏡裡看着互相攙扶着的兩位白髮老者蹣跚離去……夏至安發動車子緩緩駛離事故現場,她轉臉過去剛要說什麼,看看夏至安緊繃的臉,頓了頓,問:“你沒事吧?”
夏至安彷彿沒聽見,她又叫了他一聲。
“嗯?”他轉臉看了她一眼,“馬上到了。”
“我不是催你,是問你沒事吧?你臉色不大好。”歐陽燦說。
“哦,沒事的。”夏至安說。
歐陽燦不出聲了。
夏至安也不出聲。他很快開到了目的地,把車停在警局門前。
歐陽燦沒急着下車,而是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拽到面前來,一看果然手掌下方擦去一塊皮,正在滲血。
“我說怎麼看着你不對勁,你剛纔怎麼不說啊?這怎麼弄的……是擡傷員的時候被重物壓到了吧?”歐陽燦皺着眉,攥着他的手腕子拉過來仔細看了下傷口。
從周邊的血跡和表面沾的污物來看,應該是被重物壓到地面、由拖拽造成擦痕。
“由沒什麼要緊。”夏至安被她這麼拽着手,有點兒彆扭,想抽手,她的手勁兒又大,一時還沒能抽回來。“行了別看了。又不是你看一眼就能癒合。”
歐陽燦聽了,撇下嘴。
夏至安手綿軟溫熱,皮膚細而滑膩,握在手中,跟個女孩的手似的。
她忍不住湊近些想仔細看看,說:“我說你是不是真一點兒活兒都不幹啊……衣服也不洗嘛……”
夏至安沒好氣地說:“你還幹不幹正事兒了?一時不損我就難受是吧?”
“這就去了。”歐陽燦鬆開手,往大院裡看看,能看到閃着警燈集結的車了。“我來不及給你處理傷口了……前面右拐有家社區醫院,24小時有人值班,你趕緊過去掛個急診。”
“知道了。”夏至安不耐煩,探身過來給她開了車門攆她。
歐陽燦跳下車,關上車門,還說:“聽話啊,不及時處理,感染了不得了。不能打字,你更得一張便秘臉了……”
夏至安無奈地看着她。
一輛警車從大門內駛出,有人探出身來喊了聲“歐陽,我們先出發了啊!老趙車在後頭……你快點兒!就差你了。陶處都急了,在那罵你半天了……你電話都不接,怎麼回事?”
歐陽燦看是倪鐵,一擡手錶示知道了,拍拍夏至安的車門,說:“你快去診所。我走了。”
夏至安點頭,看着她跟守門的武警亮了下證件,從一輛接一輛警車駛出的那高大拱門裡進去了……他手上火辣辣地疼着。這會兒是他一個人了,他不由得咧了咧嘴。
“好疼。”他吸口涼氣,甩甩手。
這當然也是不起什麼作用的,疼仍然是疼,好像還越來越疼……他不去看傷口,也不能忽略它的存在。按理說這樣的情況,不馬上去醫院處理,實在是犯蠢。
他嘆口氣,想想歐陽燦剛剛指的路,正要開車,看到旁邊座位上,歐陽燦的手機落在那裡。
他撿起來看看,已經沒電了。
難怪一直沒聽到她手機響……
警局那大拱門在夜色中有種冷森森的感覺,儘管門前被燈光照得亮如白晝。
他把那手機先放進儲物盒裡,發動車子,卻沒去歐陽燦指的那家社區醫院,而是在前面路口左轉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