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夠了音樂之後,費雷東讓樂師還有僕人們都退下了。我從未喝過酒,就像村裡的其他女人一樣,因爲宗教的原因所以拒絕喝酒(雖然我知道有些人會偷偷地嘗一口)。我手上的飲料散發着葡萄的香味,飄着十分舒服的牛奶泡沫。我很快地喝下飲料,向後躺在牀上,伸開雙臂,雙腿自然分開。我慢慢放鬆下來,覺得自己就像泡在浴缸裡一樣放鬆、柔軟。我想象着費雷東會把我摟在懷裡,親吻我的臉。在我們水乳交融之後,他會聽我說我在家鄉的生活。但是費雷東的雙眼閃爍起來,他一句話不說再次扯下我的衣服,粗暴地我驚恐地見證了這些昂貴衣服的命運用雙手舉起我,把我頂在嵌在牆壁裡的臥室木門上。木門在他的衝刺之下砰砰地響着。我厭惡地想着僕人們聽到這像鼓聲一般有節奏的砰砰聲會怎麼想,因爲他們就在門外,靜候費雷東的拍手聲。但事情不僅是這樣。費雷東拖着我離開門,扔了一些墊子在地上,這樣我就能像狗**時那樣跪着。最後,當天快要亮時,他讓我站起來,用手撐着我,我的腿繞在他的背上。那天晚上,我沒有理由擔心費雷東是否想要我我的皮膚是否太黑,作爲一個妻子,我是否讓他滿意。
雖然我在他懷裡十分賣力地配合着,但是我的身體並沒有陶醉地飛翔。大家都說的欣喜哪兒去了?我比第一次更加失望,因爲沒有任何改變。但是無論費雷東怎麼說,我都怎麼做,因爲擔心他可能會在幾個月後就對我說再見,讓我和母親必須依賴戈迪亞和戈斯塔罕的仁慈生活。我無法想象再次承受像在村子裡度過的那個貧困的冬天。在伊斯法罕,我們衣食無憂,生活得也算舒適。所以,如果費雷東讓我穿上衣服,或者脫去衣服,去這兒去那兒,或者像狗一樣趴着,我都覺得我必須遵從。
費雷東似乎很滿意我們在一起的夜晚。早上,他又伸向我,很快陷入一陣呻吟,然後哼着歌穿上一件沐浴前穿的長袍。我穿上自己的棉布衣服。僕人們端着咖啡、麪包進來了。每個人都對我避而不看。我想我看到海耶德在收拾費雷東擺在地上的墊子時假笑了一下,因爲她可以確切地說出我們做了什麼,在房間的哪個角落做的。
臨時婚姻的前幾個星期裡,我非常努力地做我的地毯。看着它在我的織布機上逐漸成長,我越來越高興。羊毛的顏色搭配得十分巧妙;這是戈斯塔罕的功勞。毫無疑問,這塊地毯比上一塊美麗多了。連戈迪亞都不得不承認,在遭受過她的暴怒之後,我很高興她也滿意。
一天下午,我正在院子裡織地毯。一個僕人走過來告訴我,戈斯塔罕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德國客人。這是給我的信號爬上樓梯,去那個秘密的角落,透過那些白色的雕花偷看。戈斯塔罕和那個荷蘭人還有會計帕唯茲在墊子上圍成一個半圓坐。雖然我以前見過外國人,但從來沒有見過從西方的基督教國度來的人。我所知的一切就是這些外國人頂禮膜拜偶像,他們那兒的女人什麼都不想,只想着當衆展示她們的頭髮和胸部。
那個荷蘭人的頭髮就像稻草,藍色的眼睛像狗的。他沒有穿涼快的長罩衫,而是穿着一件緊身的天鵝絨夾克和一條藍色的短褲。褲子腿根的地方有兩個口袋,看起來他似乎有前後兩個臀部。他穿着白色的長襪,看起來很熱。當他舉起手臂時,我看到汗水已經在他的衣服上印下了白圈。
“非常榮幸您來寒舍做客。”戈斯塔罕對他說。
“我才感到十分榮幸。”荷蘭人用流利的波斯語回答。他像孩子一樣,發不清k和g的音,但其他都十分容易聽懂。
“我們不經常看到您這樣的外國人。”戈斯塔罕繼續說。
“因爲路途遙遠、艱辛,”荷蘭人回答。“我的許多同伴都在來這裡經商的途中死了。但我們十分感激你們尊敬的阿巴斯國王如此支持貿易。你們的絲綢和中國的一樣好,但比中國的便宜許多。”
戈斯塔罕笑了笑:“這是我們最大的出口商品。只要經濟允許的家庭都飼養了絲蠶。”
戈斯塔罕在房子附近也有一個蠶棚。我很喜歡走進那個陰涼、黑暗的蠶棚,撫摸那些越來越圓的白色纖維。
“絲綢的確織出了一些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地毯。”荷蘭人說。他似乎急切地想進入生意的正題。
“的確如此。”戈斯塔罕說,但是他還沒準備好談生意。他把話題轉到一個更友善的話題。“你已經旅行了一年多,我想你一定很想念你的家人,”他說。
“非常想念。”荷蘭人說,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很想聽聽有關他妻子的事情,但是他沒有詳細描述下去。“很感謝你問候我的家人,”他說,“但是我今天想討論的是地毯,看看是否可以從像您這樣的大師這兒定做一塊地毯。”
我愣了一下。這個荷蘭人怎麼如此沒有禮貌?這麼快就開始談生意是十分無禮的。我能看出來戈斯塔罕有些生氣,因爲他一句話不說地看向別處。帕唯茲也愣住了;他爲那個男人感到羞愧。
荷蘭人的額頭泛起了深深的皺紋,彷彿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幸運的是,這個尷尬的時刻被端着酸櫻桃羹進來的塔吉打破了。我藏身的角落十分悶熱,所以很渴望嚐嚐那酸酸的飲料。
“說說你們的國家吧,”戈斯塔罕說,展現他不曾改變的好客,“我們對她的美久仰大名。”
荷蘭人喝了一口水果羹,然後向後靠在墊子上。“啊,”他笑着說,“我們的國家是河流之國。我們不需要像你們國家一樣,在旅行中帶着水。”
帕唯茲說話了。“你們國家一定是一片碧綠,就像翡翠一樣。”他說。他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會計,但總是想象自己是個詩人。
“到處都是綠色,”那個商人回答。“春天更是綠得刺眼。而且,幾乎每天都下雨。”
帕唯茲又嘆了口氣,毫無疑問是因爲他想到擁有如此充足的雨水。他像女人一樣閃着他的長睫毛。但那個荷蘭人沒有注意到。
“富饒的綠草養胖了我們的牛羣。我們的乳製品可以做成最柔滑的奶酪。我們種了許多黃色和紅色的鬱金香。這些鬱金香需要許多水份才能長得旺盛。由於我們是水之國,所以我們有許多稅收。我們有一句話叫做:‘永遠不要背棄大海。’我們總是想方設法馴服她。”
“你的眼睛如此碧藍,”帕唯茲說,“就像水一樣。”
我偷偷地笑了。我懷疑帕唯茲是不是在想着加入這個傢伙的行列,也許和他一起旅行。異國風情會激發他的詩情畫意。
荷蘭人笑了。“甚至連我們的房子都座落在海面上。我自己的房子就是建在市內的運河上。由於氣候潮溼,我們國家的人喜歡在地面鋪上你們的地毯。他們會在地毯上擺放許多木製的物品坐的東西、吃飯的時候用東西,還有晚上睡覺用的東西。我們不喜歡直接接觸地板,因爲那很潮溼冰冷。”
“我們不需要那樣,”戈斯塔罕說。“這兒的地板十分乾燥舒適。”
“你們上哪兒找這麼多木頭?”帕唯茲驚訝地問那個商人。“你們的國度聽起來就像一個天堂。”
“我們全國各地都是鬱鬱蔥蔥的森林。一個人在樹林裡用斧頭砍的樹木就足夠一匹馬運。”
“是不是就像裡海附近的農村一樣?那兒是伊朗最翠綠的地方。”帕唯茲問。
荷蘭人大笑起來。“你們所認爲是綠色的地方,在我們看來都是棕色的,”他回答。“我們擁有的樹木是你們的一百倍,即使和你們最富饒的地方相比也是如此。”
我想到村裡那棵唯一的柏樹。在像德國如此肥沃的土地上生活的人一定不用遭受飢餓的痛苦。
荷蘭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喝完最後一口水果羹。戈斯塔罕和帕唯茲則喝着熱茶。熱茶當然會讓他們很快涼快下來,但是那個荷蘭人似乎不知道。
“有這麼多的水,你們一定有數不清的澡堂,”帕唯茲說。“我能想象你們那些裝滿水的大水池,有的熱,有的冷。還有噴泉,和從噴泉頂傾瀉而下的水流。你們一定是世界上最乾淨的人。”
外國停頓了一下。“呃,不。我們沒有澡堂。”
帕唯茲看起來十分驚訝。“那你們怎麼洗澡?”
“特殊時節裡,我們的女人會在家裡燒一鍋熱水。但我們在寒冷的冬天從不洗澡。”
帕唯茲的臉難以置信地扭曲了,我也覺得一陣噁心,就像清理夜香時的感覺一樣。“整個冬天都不洗澡?”
“還有一整個秋天和春天。通常,我們會在初夏的時候洗澡,”那個商人平靜地說。
我想到了他手臂下的汗漬。不洗澡,他們的衣服會被汗浸溼一遍又一遍,直到聞起來像鋪滿糞便的農田一樣惡臭。我很高興自己沒有坐在他旁邊。房間安靜了一會兒。荷蘭人抓了抓頭,一些頭皮屑隨之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回家後一定會想念這裡的澡堂,”他承認說。“伊朗這片土地是純淨的典範,澡堂是淨化人的樂土,而玫瑰水是天堂的香水!”他的波斯語言十分精湛,我看出戈斯塔罕和帕唯茲都十分滿意他詩歌一般的讚揚。
僕人端進幾盤食物,放在客人面前。“實際上,我們不需要這麼麻煩,”荷蘭人說,“我只是想知道我們是否能一起合作。”
戈斯塔罕抽搐了一下,盡力剋制客人的無禮所激起的憤怒。他看着地面的地毯,說:“我的朋友,請用餐吧。我們不會讓您空着肚子離開的。”
荷蘭人吝惜地吃了幾塊肉,臉上露出完成義務的神情。我很驚訝他竟如此粗俗無禮。他看起來就像動物,不明白人的正常禮儀。
藏身的地方十分悶熱,但是戈斯塔罕大概想讓我等等,聽聽荷蘭人想要什麼。當他吃完的時候,他詢問荷蘭人之所以大駕光臨的原因。
“我要爲德意志東印度公司的所有者定做兩塊地毯,”他回答。“地毯的圖案必須是他們家族的盾徽,用最好的絲綢製作,最緊密的綰結織成。”
戈斯塔罕詢問了地毯的大小、顏色還有綰結的數量,之後給了一個高得讓我倒吸一口涼氣的價格。荷蘭人看起來很爲難。兩個人開始商議價格,但雙方都不願意讓步。戈斯塔罕叫薩米德端一些咖啡和蜜餞進來,接着轉向另一個話題。
“似乎德意志東印度公司最近已經滲透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了,”戈斯塔罕說。“新大陸那兒有什麼最新消息嗎?”
“我們初步設想在那兒建立一個德意志西印度公司,”荷蘭人回答,“從事毛皮貿易,這個利潤豐厚的行業。公司還打算向土著居民買一個大島,便於做生意。”
“的確如此!”戈斯塔罕說,臉上露出一絲精明的淺笑。我知道他不會降低價格,因爲他已經瞭解到對方的生意如此蓬勃。
我回到織布機旁。不久,薩米德來了,讓我趕快穿上外衣。我立刻回屋取來查多爾,裹在身上,然後繼續織地毯。過了一會兒,戈斯塔罕帶着荷蘭人走進院子。我發現戈迪亞就在廚房裡。在那兒,她可以聽到外面的談話,但外面的人看不到她。
“這個女孩是我家庭的一員,”戈斯塔罕對荷蘭人說,“她是一個很棒的織工和設計員。織布機上的地毯就是她自己設計、編織的。”
當然,事實並非如此。
“我看到了這個家族的聰穎天資,”荷蘭人莊重地說。“這塊地毯出售嗎?”
“是的,做完就要售出。”戈斯塔罕說。
“非常漂亮,”荷蘭人說,“你的手指十分靈敏,我幾乎跟不上你的速度。”
聽到這些,我很高興。戈斯塔罕已經教我怎樣節省時間了,所以這幾個月,我的速度越來越快。
“丈夫,”戈迪亞在廚房裡叫道,但是仍然隱藏着以避開別人的目光,“爲什麼你不把她的地毯作爲一個特殊的禮物送給我們尊貴的德國客人呢?這樣也許他會接受另外兩塊地毯的價格。”
我呆住了。
“您讓事情如此美妙!”荷蘭人立即說。當然,那兩塊絲毯是由他的上司支付,而他自己還可以捲走一塊免費的地毯。“我們籤合同吧!”
我希望戈斯塔罕會反對,但他什麼也沒說。他們走回大殿,讓帕唯茲把合同寫下來。
我坐在織布機旁,難以相信所發生的事情,茫然得不知道如何繼續我的工作。荷蘭人走後,我似乎聽到戈斯塔罕和戈迪亞在大門口爭吵。戈迪亞說荷蘭人會付兩倍的本土價格,等等等等。戈斯塔罕的聲音太低,我聽不清他說什麼。如果他認爲妻子是錯的,他什麼都不會對我說。但他怎麼可能呢?他如此疼愛妻子,不可能惹怒她。
戈迪亞走到院子裡,說:“我很抱歉,我必須這麼做,但是我肯定荷蘭人不會拒絕這個提議。而且你也瞭解我們有多需要這些錢。”
在我看來,這個家從來不需要錢,至少不像母親和我那麼需要。但更重要的是公平問題。
“戈斯塔罕曾經許諾過,我們可以賣了這塊地毯,所得的收入在償還了羊毛的錢之後,剩下的都是我們自己的。
戈迪亞聳了聳肩。“你可以再做一塊地毯。”她輕巧地說,彷彿不把我的勞動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