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琬神色不動地向趙允旻見了禮,並請入工事房。
幾人討論工巧技藝,吳院使插不上嘴顯得多餘,趙允旻善解人意,再三請吳院使自去忙了,吳院使終於蹲身告辭。
見人離開,趙允旻才向華琬和羅坊主問道:“昨日華匠師受了委屈,不知可查到了是何人所爲?”
華琬搖搖頭,“沒有查到,有詢問巡夜的嬤嬤,可惜皆未瞧見,怕是沒那般好查。”
羅坊主見大皇子眉眼中透出的關切真誠,且昨日華琬又與她說了大皇子親自到鳳陽閣相見一事,便知無不言了,“金冠是前日夜裡被人故意損壞了,可照華琬、辛蒼、辛蕪三人回憶,離開工事房時她們有將窗子栓上槅門鎖牢,至於槅門銅鎖的鑰匙,只有我和華琬有,那日我手中的鑰匙無人碰過,而華琬素來小心,鑰匙該也不離身。”
趙允旻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如今華匠師可與旁人同住?”
羅坊主頜首道:“有,對方是鑄造房的一名匠師。”
華琬顰眉略思索,她將鑰匙藏在枕下可算隱秘,可若林馨要拿,還是容易的。
羅坊主亦意識到這點,苦無證據,懷疑無用了。
華琬無奈一笑,“此事要查明不易,今日殿下是過來學技藝的,下官不能耽擱殿下時間,不過憑殿下的底子,得了要領一日就能學成,下官去取拔絲板。”說罷華琬朝高櫥走去。
“好,華匠師我幫你。”趙允旻一邊說一邊跟在華琬身後。
羅坊主面上露出驚訝之色,要請大皇子坐下用茶湯,又見大皇子停下了腳步。
趙允旻蹲身仔細端詳地面,緩緩說道:“這裡有一塊白蠟油,羅坊主和華匠師晚上亦在工事房做事情?”
匠師求精,夜裡燭光昏暗,未免出差錯和損害匠師眼睛,規矩裡是有要求六院匠師晚上安生歇息的。
華琬搖搖頭,“不曾,最遲申時中刻便鎖門離開了。”
羅坊主見大皇子起身後退,亦上前仔細查看。
“工事房裡沒有蠟燭,蠟油定是前日夜裡潛入工事房的賊人留下。”羅坊主一臉可惜,“這賊人顯見是謹慎的,竟知曉將蠟油刮花,否則留下指印,便容易查了。”
趙允旻微微笑道:“不,指印留下了。”
在羅坊主等人的驚訝和不解中,趙允旻繼續道:“若心術不正的賊人真是凝光院的,未免再生事端,還是該儘快揪出,羅坊主不如現在佈置起來,大約一個時辰,就能揪出賊人。”
“還請殿下明示。”工事房裡衆人眸光皆亮了起來。
於辛蒼、辛蕪而言,哪怕華琬從未懷疑她們,可賊人一日不抓到,她們就一日不能安心,至於香梨是隻盼華琬好,凝光院有人要害華琬,她昨夜擔心得一宿睡不着。
趙允旻將安排詳細說了,羅坊主聽罷很是激動,“殿下觀察細緻入微,此案定能水落石出,下官立即安排。”
“好,我留在工事房隨華匠師學工巧技藝,羅坊主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隨時叫我。”趙允旻溫和地說道。
“謝謝殿下。”羅坊主躬了躬身,匆匆離開工事房。
華琬看着羅坊主背影,她也在猜是誰陷害她,若真是林馨偷了她的鑰匙……
華琬嘆一口氣,終歸是從工學堂一路相識的朋友,之前的誤會也說開了,照理無仇無怨,若是林馨,她唯有對此人徹底死心。
“華匠師,怎還不教我?”
華琬被耳邊溫熱的氣息嚇一跳,不知何時殿下竟然貼到了她身邊。
見香梨瞪大了眼睛瞧她,華琬連忙挪開,抱着拔絲板,故作鎮定地說道:“殿下請坐,我現在開始教。”
“好。”趙允旻笑得情意繾綣,又轉身看向香梨,“這位可是華匠師在雲霄鄉的好友莫香梨?”
“是,是的殿下。”莫香梨第一次如此近地見到身淌龍血的皇親貴胄,本就緊張,這會說起話來是結結巴巴不利索。
“好,辛蒼、辛蕪,今日華匠師不能教你們了,除此之外,還麻煩你們帶了香梨一起可好。”趙允旻聲音溫柔,卻有不容人拒絕的威懾力,旁人哪有敢不答應的。
辛蒼、辛蕪已經拖了香梨到工事房最偏的一張桌案坐下。
華琬餘光看見辛蕪時不時地捂嘴偷笑,華琬很尷尬,殿下知道的太多,又管得太寬。
華琬猛然意識到,其實北樑皇子早已告訴兩姐妹關於她和殿下的事。
“華匠師,我們一同坐這兒。”趙允旻自說自話地坐下,見華琬離得遠,又瀟灑地搬起圓凳往華琬那挪。
華琬忍不住推了推趙允旻手臂,低聲道:“殿下該矜持些,讓人誤會了怎麼好?”
“阿琬,是不是沒有人,我就可以不矜持。”趙允旻目光灼灼,坦蕩自若地接道:“就算她們有遐想,也不是誤會,我兩不是早已情緣相牽,私定終身了嗎。”
昨日她分明只答應會試着放開,卻沒有答應完全不再遮掩,華琬氣得牙癢癢。
華琬磨着碎玉般的小白牙,趙允旻嘴角笑容更深了,“阿琬放心,我皆有數。”
趙允旻將木雕如意放在了桌案上,“阿琬,木雕如意上嵌金絲紋路線我已畫出,昨兒後來我又琢磨了,如意首端雕有荷葉,可以再添一對金鴛鴦。”
金鴛鴦?華琬呼吸都要不暢了。
“阿琬,我是說真的,你千萬別胡思亂想。”趙允旻開始擺弄拔絲板,又從華琬手中接過已錘好的金條,“從拔絲板倒數第二個孔穿過,就可以了。”
華琬深吸一口氣,搶過金條,“我來拔絲,若殿下真要添一對鴛鴦,倒不如用平填制一隻剪影鴛鴦,兩片各半,看似一對實爲一隻。”
“阿琬所言甚得我心,我兩本也該合二爲一的。”趙允旻眸光燦爛。
華琬險些咬到自己舌頭,她說不過殿下,還是少說話多做事的好。
一個時辰後,羅坊主回到工事房,朝趙允旻躬身道:“下官將凝光院有嫌疑的人皆聚至前院,還請大皇子主持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