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琬小臉煞白,“師姐,我不去,我與北樑二皇子沒有半分關係,無非是貢院放榜那日曾見過他罷了,被他嚇得不輕,其餘再無甚了。”
羅坊主將茶湯飲盡,“我信你,可北樑皇子看着不似輕佻的人,怎就盯上你了。”
見華琬慌亂的左顧右盼,羅坊主無奈道:“我先去見吳院使,一會想個法子將事兒推了。”
羅坊主剛離開,趁着辛蒼和辛蕪未進來,華琬繞至工事房後面的竹林甬道,確定四周無人了,從腰間解下殿下送她的玉笛,吹了極低的一個音。
殿下送她的玉佩一直貼身戴着,玉笛則系在腰帶上墜在荷囊旁,不足巴掌大,並不顯眼。
笛音短促,華琬剛將笛子重新系回腰間,一隻鵓鴿便撲棱棱地從竹林間飛了出來,若無其事地落在華琬肩膀上,還將爪子底的肉墊兒在華琬肩頭磨一磨。
華琬速速取下鵓鴿腿上的消息,雖然不能每日與殿下相見,卻能借鵓鴿傳遞相思意了。
藤紙小條上攏共只能寫寥寥數字,‘阿琬,裝病,戌時中刻我至凝光院見你。’
華琬與趙允旻說過,同住的林馨大約戌時會去歇息,戌時中刻定然是睡熟了的。
華琬嬌羞地回了‘好的’兩字,便將鵓鴿放飛了去。
原來殿下已經知道北樑皇子又來爲難她,還替她出好主意,華琬歡喜的暈暈乎乎。
“師父,您去哪兒了。”辛蕪和辛蒼已經回到工事房,卻見華琬步履虛浮地走進來。
辛蕪擔心道:“師父,您可是身子不舒服,臉怎那般紅。”
華琬惦記着殿下讓她裝病,點點頭,順了辛蕪的話往下說,“辛蒼、辛蕪,你們將我之前教的鏤花、鏨刻再多練兩道,一會羅坊主過來,麻煩與她說我不舒服,先回廂房歇息了。”
“師父,可需要我們去請了醫官來。”辛蒼亦上前關切。
“不必,休息一日便好,對了,往後你們別再叫我師父,聽着好生彆扭,直呼我名字,否則我不理你們了。”華琬揉揉鼻子,兩姐妹同她的年紀一樣大,雖然本事與年紀無關,可華琬還是心虛,總覺得被這麼喊下去要折壽的。
因爲心裡念着趙允旻,華琬臉愈發紅的厲害,故辛蒼、辛蕪半點不懷疑。
二人送華琬到工事房外,不能喊師父,又不能大不敬地喊名字,兩姐妹竟不知該如何行禮,眼見華琬往西廂行去,二人回工事房邊練習邊琢磨,且定了往後喊華娘子罷。
羅坊主臨申時回來了一趟,聽聞華琬身體不適已經回廂房歇息,眉毛一挑,非但未關心多問,轉身離開時還抿嘴笑的滿意,心中暗道華琬終於學機靈,也會耍花槍了。
申時末刻北樑派馬車來接人,華琬生病自是不能去,辛蒼和辛蕪皆歡歡喜喜地上馬車,見自家殿下去了。
華琬在北樑馬車離開後立馬恢復精神,至食舍用過夕食,就掰手指盼着時間快點兒過,好早些見到殿下。
當趙允旻到凝光院時,長廊上的壁燭已經熄去大半,庭院沒在黑暗中一片寂靜。
一聲竹笛低音,華琬心一跳,掀開被褥,一直和衣而臥了,稍稍整理,將墨寶藏入袖籠中,再輕手輕腳地走到廂房隔門處,豎着耳朵仔細聽外頭動靜,確定沒有婢子自長廊走過,才悄悄推開門躥出去。
“殿下。”華琬快步行至二人早有約定的槐樹旁,才瞧見趙允旻身影,便一下落入懷抱。
“阿琬,想你了,你呢?”趙允旻撫着華琬披散而下的及腰青絲,他每晚都想着華琬,但又擔心華琬困擾,今日知嚴天佑過來尋華琬麻煩,他便再忍不住。
華琬點點頭,羞澀地說道:“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趙允旻內心歡喜,在華琬額上溫柔輕吻,一親香澤難解相思,只將心撩撥得更加難耐。
環摟着華琬的雙臂剋制地收緊,呼吸很沉,趙允旻只盼紅燭之日,能將華琬揉入骨血。
“殿下,你怎麼了。”華琬感覺到趙允旻身上的僵硬,努力地仰起腦袋。
“沒事。”月夜醉人,趙允旻迅速地在華琬脣上蜻蜓點水,但不敢再深入,他怕剋制不住,傷害了華琬。
內心躁動慢慢平靜,趙允旻深嗅清芳,緩緩與華琬說道:“阿琬,一會我會去尋北樑皇子,若他再找你麻煩,你只管無視了,莫要去理會他。”
“殿下放心,他想利用我威脅殿下,我不會讓他得逞的。”華琬攥着小拳頭舞了舞,又趕忙從袖籠裡掏出墨寶,“這幅墨寶是殿下的。”
趙允旻不好意思坦白墨寶中的玄機他已取出,接過尚沾有華琬溫熱氣息的墨寶,趙允旻說道:“阿琬,謝謝你們,墨寶上的字乃我外祖父所寫,外祖父在墨寶中留下了讓我能堅持下去的線索。”
華琬靜靜靠在趙允旻懷中,沒有多言,終歸是爹孃用生命換的,她怕殿下聽出她的悲傷。
月亮緩緩隱入薄雲,又悄悄探出清輝。
掩下了思念,華琬擡頭與趙允旻說道:“殿下,北樑皇子有送兩名女娘到我身邊學工巧技藝,我瞧她們學得很專心,大約是沒問題的。”
“她們在北樑就是匠師,華琬可安心教她們。”趙允旻頜首道,前日他命人去打探了辛蒼和辛蕪的底細,嚴天佑無意隱瞞遮掩,故不難打探,二人其實並非純粹匠師,但也確無加害華琬之意,是以趙允旻不打算多說,以免華琬憑添憂心。
二人小聲地說着話,不知不覺大半時辰過去,未免影響華琬歇息,只能依依不捨道別。
“阿琬,過兩日我再來看你。”趙允旻輕撫華琬面頰。
華琬也不吭聲,忽然踮起腳尖,猝不及防地在趙允旻面上啄了下,旋即往西廂跑去。
趙允旻一直守候在華琬廂房附近,他仔細聽了,能聽見華琬輾轉於牀榻的聲音。
縱然馬上要去尋嚴天佑興師問罪,可趙允旻的心情仍舊很好,似乎有了華琬後,這世道就不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