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穎還在難受,副導演黃明就拿着小喇叭大聲叫了起來。
“你是怎麼搞的,落水有你這樣落的嗎?”
“剛纔已經跟你說過了,要倒飛着掉進去,拍出來纔有效果!”
“倒飛你懂不懂?”
許穎一邊擦着臉上的水,一邊連連點頭。
她不是忘記了,而是剛纔被刺中那一下實在太疼了,才讓她一時失了方寸。
她回頭看了看刺她的那個演員,對方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種事,片場經常有的,也不能就說人家是故意。
“趕快,重新準備!”
“開始!”
這一次,那個“敵人”倒是沒有再像上次那樣,使勁用道具劍刺她。
許穎也牢記要領,縱身向後“倒飛”。
轟——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這樣仰面倒進水裡,仍舊讓她非常難受,這次連耳朵裡都灌了不少的水。
“cut!”
還沒來得及從水裡鑽出來,她就隱隱聽見了黃明的聲音。
這一次她動作還算完美,應該能過了吧?
結果剛從水裡站起來,又聽見黃明叫道:“你是怎麼搞的,走個路你都能摔一跤?”
摔跤了?
許穎一陣錯愕,誰啊?
她擡頭一看,果然看到一個演員正跌坐在地上,臉上流露着“痛苦”之色。
“對不起啊黃導,地上實在太滑了,我剛纔沒有留意。”
“趕緊起來,把衣服弄一下,重來!”
許穎愣住了。
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居然都能夠摔倒?
剎那間她明白了。
剛纔那個用力刺她的人,還有摔倒的人,都是故意的!
爲什麼啊?
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幾個人,一個個眼神閃爍,都沒有正眼看她。
她很想去問問,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所有人都這樣針對她。
甚至不惜挨導演的罵,也要讓鏡頭NG?
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許穎,你愣着幹什麼?”黃明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還想不想收工了,抓緊時間!”
許穎緊緊咬着嘴脣,站在了預定的位置上。
“action!”
許穎再次落水。
但結果仍舊是NG,一個演員的頭髮散開了,遮擋住了整個臉。
“造型師,趕緊過來弄弄!”
許穎站在冷風裡,渾身溼透凍得瑟瑟發抖,連嘴脣都開始發紫,這個季節已經降溫,又是雨天拍入水戲,饒是她年青,身體也快凍僵了。
但沒有人過來關心她一下,她好像被完全排斥在了團體之外。
“祁總,”一邊的甕曉琪看得眉頭微皺,“剛纔那兩個人是故意的吧?”
“應該是。”祁雲道。
“爲什麼啊,難道她們是商量好的,要一起整許穎嗎?”
“商量倒也未必,”祁雲道,“但在一個小團體裡,欺負人這種事,有時根本不需要商量,大家都能心照不宣。”
“太賤了!”甕曉琪氣得咬牙,“太過分了!”
祁雲搖了搖頭,這還不算最過分的。
上輩子他聽說過的事情,比這過分的比比皆是。
比如拍打戲。
就說最常見的打耳光吧。
看着用力,實際多數打假的,被打的人配合着快速轉過臉避開。
但要是故意整你,一個動作要麼提前要麼滯後,總是配合不了,連續NG十幾次,把人臉當場打腫的都有。
像許穎今天遇到的這種情況,是一羣人欺負一個人,雖然只是落水戲,但這個天氣要是一直不停地往水裡跳,也不會好受。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天黑了。
夜晚溫度會更低,許穎沒法換衣服,說不定很快就會生病。
但她既然身在這個圈子,就要面對她自己的磨礪。
“你現在去附近的超市買點薑茶吧,還有厚實點的毛毯,再找劇務要個取暖的小太陽。”
“不會吧祁總,”甕曉琪擔心地問,“你的意思是,兩次重來還不夠,她們還要繼續整許穎?”
“誰知道呢?”祁雲道,“有備無患。”
“好,我馬上就去。”
甕曉琪拿着車鑰匙火急火燎的走了,許穎那邊繼續拍攝。
不出祁雲所料,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許穎一共掉進水裡八次,但沒有一次過了。
不是這個演員姿勢不到位,就是那個演員臺詞說錯了。
還有一次看起來挺好的,但黃明卻說不行。
許穎感覺整個人都要凍成冰塊,但此時她的心,比她的身體更加冰冷。
她現在徹底知道了,不僅僅是幾個演員、副導演在欺負她,就連一直跟她關係很好的白畔,都故意失誤了三次!
三次啊,偏偏是她,成了所有人中失誤最多的一個!
她好想去問問白畔,這到底是爲什麼?
明明大家在一個公司簽約、共用一個經紀人,平時關係好得像是親姐妹一樣。
可今天,卻又跟着其他人一起,用這種故意失誤的手段來欺負她。
但她心裡清楚,就算去問了又能怎樣?
能夠得到的,最多也就是一句虛假的道歉。
這時黃明用小喇叭喊道:“大家都休息一下。”
“黃導……”許穎趕緊走了過去,“黃導,爲什麼要休息?”
她不想休息。
她現在渾身都在滴水,時間越是拖得長,對她越不好。
溼淋淋的休息,不如咬牙一口氣拍完。
“爲什麼?”黃明眉頭一皺,“你看看大家都什麼狀態?繼續拍還不是那樣?”
說完黃明轉身走了,留下許穎一個人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許穎,”這時,甕曉琪拿着一張厚毛毯走了過來,直接就給她裹身上,“趕快過去休息一下吧,我幫你準備了薑茶,趕緊去喝一點。”
“謝、謝謝……”
“不用謝我,是祁總讓我幫你準備的,趕快過去吧。”
把毛毯裹在身上,雖然用處不是很大,但許穎的心裡,卻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暖意。
總算不是所有人都對她那般冷漠。
但她此時就像一個受到欺負,突然看見父母的孩子。
心裡的委屈,卻隨着眼淚不爭氣地一起滾落,流淌在冰冷的臉上,感覺滾燙無比。
“別哭啊,”甕曉琪幫她擦掉臉上的眼淚,“哭就不漂亮了。”
許穎抽噎道:“我現在這麼狼狽,哭不哭都難看。”
“那也比哭好,”甕曉琪道,“你越是哭,那些人心裡就越高興。”
彷彿被她這句話觸動,許穎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也深刻明白這個道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穩,表現得滿不在乎。
這纔是她對那些欺負她的人,最有力的回擊。
來到大棚下,她端着一杯滾燙的薑茶取暖,對祁雲說道:“謝謝你祁總。”
“不用,趕緊喝吧,喝了會舒服點。”
“嗯,我已經好多了。”許穎說着,衝他笑了笑。
能做明星的,都是萬里挑一的長相,許穎家境不好,能混到現在做演員,更是全靠臉長得好看。她笑起來可真甜,又幹淨又清爽,像陽光下流淌的山泉。
“還能拍嗎?”祁雲問道,“我可以跟黃明說,等你休息好了再拍。”
“不用了,我可以。”
祁雲聽了,有些意外看着她。
“真的,祁總,我剛纔只是害怕,有點懵了,現在想,其實不就是入個水,這點事我還是能扛過去的,我能行。”
祁雲只能在心裡嘆息,這姑娘真的過於堅強。
等她把滿滿薑茶喝完,身體也暖和許多,甕曉琪才道:“你要繼續拍,那我先給你按摩一下吧。”
祁雲差點被嗆了,滿臉驚疑地看着甕曉琪。
你不是認真的吧?
大庭廣衆之下,就要施展你的專業技能?
而且還是對一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