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以後,李墨向趙一方禮貌的告辭後,離開了臨安的華測傳媒總部,而趙一方則長長的嘆了口氣,回到會議室中繼續開會。
和剛纔離開會議室的滿臉焦灼不同,再次走進會議室的趙一方雖然臉色依然嚴峻,但臉上那種茫然和不確定卻少了很多。
想要公司不斷髮展壯大,並不是盲目擴大規模就可以實現的。
華測傳媒在某種程度上和天影集團頗爲類似。
兩者的高層人員都經歷過計劃經濟時代,也經歷過改革開放浪潮下的影視傳媒行業高速發展,在影視傳媒產業從大集約走向市場導向的時代裡,這些在體制下呆了大半輩子的人們,雖然利用自身多年積累下來的人脈和經驗,能夠比其他‘野路子’出身的人更早的適應激盪的大時代,在起跑線上就超出旁人一大截,但卻也埋下了未來發展的瓶頸……
這個瓶頸並非是指他們的能力,而是指他們的思維方式和做事情的邏輯方式。
比如這一次,趙一方、甚至是汪氏兄弟,在得知野馬奔騰內部有變的時候,想到的第一方案都是直接收購對方手上的股份,從而達到控制公司的目的……
兩者的區別在於:汪氏兄弟好歹比趙一方等人還多接受了一些市場化的洗禮,只打算獲得足夠佔據話語權的股份就好,而趙一方所在的華測傳媒則更爲頭鐵,他們在討論的內容是到底要出價多少,才能一次性把野馬奔騰給吞下去……
如果僅僅如此,無非就是一些商業性的舉動而已,可問題是現在的情況並不是那麼簡單。
華測傳媒之所以會那麼焦灼,主要還是因爲現在野馬奔騰內部的情況太過於混亂,李家姐妹,李明的遺孀金豔,大大小小的個人股東,以及與李明簽下了股份贖回協議,佔有25%股權的建銀文化……
即便從最少數量級的角度來算,這也夠得上湊一桌麻將了……
在這種情況下,華測傳媒也好,汪氏集團也罷,插手進去的最大可能都是陷入與各方股東博弈對抗,合縱連橫的泥潭,天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理順內部方方面面的關係,然後實現自己的目標。
而李墨今天則給華測傳媒帶來了一種全新的思路……
會議室裡,趙一方深呼吸了幾下,在腦子裡好好回憶了一下李墨剛纔所描述的方案,然後才安然的坐在椅子上,開始講述‘自己的最新方案’。
………………
幾乎同一時間,前往臨安某酒店的車上,李墨也正在和一箇中年男人解釋着他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這個男人赫然便是韓山平曾經的秘書,而如今已經入職墨龍傳媒外聯事務部副總經理一職的傅若清。
進入2014年之後,韓山平便從天影集團董事長及總經理的位置上退了下來,而傅若清則壓根沒等到他退休,便在去年的十一月提出了辭職。
直到這個時候,韓山平才明白過來,爲什麼墨龍傳媒在面對壓力的時候,能夠那麼快的做出應變,並且成功的將汪氏兄弟拉進了自己一方的陣營,與來自帝都圈的壓力抗衡。
退休之後的韓山平,僅僅是個不算成功的導演而已,李墨自然也不會閒得無聊,對這樣一個人出手。
不過傅若清這種近乎於自爆身份的做法,倒是也可以算是他交給李墨和墨龍傳媒的一份‘投名狀’。
這樣一來,傅若清除了跟着李墨和全心全意在墨龍幹活之外,依靠韓山平建立起來的人脈圈子這條路,已經被他自己給堵死了……
也正因爲如此,李墨和宗帥商議後,纔會這麼快便讓傅若清參與墨龍的具體工作,並且直接把與野馬奔騰最大的投機股東——建銀文化打交道的任務交給了他。
當然,在那之前,李墨必須先跟他交代清楚這次事件中,墨龍傳媒扮演的角色。
“傅哥,你記住,我們墨龍這次首要目標是讓建銀文化在董事局會議上提出動議,要求將電影,電視的投資以及版權進行分拆出售,然後再對現有高管團隊進行整理和清洗……”
李墨的第一句話就讓傅若清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即便再沒有商業常識的人也該知道一件事,如果先將企業的優良資產出手掉,那麼剩下的不良資產豈不是隻能爛在自己手裡?
建銀文化好歹是個投資機構,他們的人有那麼傻麼?
再說了,傅若清從得知自己將要負責的工作內容之後,他好歹也是做過功課的人,自然知道建銀文化雖然號稱是‘大股東’,但他們的佔股比例僅爲25%,這點股份與李氏姐妹的合計37%相比,根本不足以撬動大局。
傅若清將自己的顧慮向李墨說明之後,很快他的問題便得到了解答:“傅哥,你所顧慮的內容在一般情況下的確是個非常大的障礙,但建銀文化和一般的投資、經營公司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建銀文化雖然號稱是一家市場爲導向的投資機構,但是它的很多LP都具有國有企業背景,所以在這些人看來,如果野馬奔騰是一條開始漏水的船,這些人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同舟共濟,到達彼岸,而必然是先把船上的值錢東西和救生圈拿到手,找個合適的機會跑路……”
(LP:有限投資人,可以簡單理解爲出資人,即只負責將錢交給投資機構進行操作投資,但是不干涉投資機構的日常運作和管理的這類投資人。)
“這個,其實也挺正常的。”
作爲在體制內廝混多年的人,傅若清很容易便理解到了李墨的意思。
既然一家投資機構的出資人有國有企業背景,那麼他們的錢必然也是國有資產了。
這年頭國有企業的頭頭腦腦們,最怕的事情莫過於背上‘決策不利,導致國有資產流失’的罪名,所以站在建銀文化的角度來看,李明去世後的野馬奔騰,早就已經是條破船了。
只要能夠收回自己的投資款,建銀文化纔不會管野馬奔騰的死活。
對於這種心理,傅若清自然是深有體會。
然而,他還有一個問題。
即便是能夠說服建銀文化提出動議,但野馬奔騰的股東那麼多,又如何能保證這樣的動議會在股東大會上獲得通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