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夏即將來臨,康熙帝按慣例去避暑和行圍,胤禩等人陪駕。[ ~]胤禛不在其列,他保持着閒人的姿態,內宅婦人們隨親王出行的次數大大超過往年,年明月的生日很巧,正是七月初七,這日她理所應當的得到了寵幸,在這個特殊的日裡,胤禛一直伴着她左右,不曉得引來了多少羨慕的視線,誰都知道雍親王現在最寵信的就是年側福晉,不僅因爲她有個好哥哥,更重要的是她貌美溫柔又懂規矩,極會討親王的歡心。可事實到底如何年明月影影約約有些感覺,而近日這種感覺更明顯了。
胤禛不是對她不好,很好,可以說是挑不出錯處的好,且不說所用等同於福晉,就連明賞還是暗給的一定是內宅中最多的,夜裡留宿的次數也是最多的。年明月實在不知道他哪裡做的不好,在給二哥的信裡,或是回家省親的時候她所表明的都是:我很得寵,王爺對我很好。但是,自那次去雨桐院見到了那幅畫之後,每次見到胤禛,年明月都試圖從這個男人的眼裡找出如同畫中的眼神,也許有溫柔和體貼,可是沒有安心。是的,他不安心,這話她曾給年羹堯委婉的提過,他是怎麼說的,身在其位謹慎是必須的。
年明月也觀察過公開場合裡的那兩個人,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視線的交集,倒是有不少時候是趁着對方不注意而飛快的瞥過去一眼。胤禛在琅如月那裡留宿的次數按制,可除了每天都會去看望四阿哥,哦。孩,孩很重要的。年明月能想象出來二哥在寫下這些擔憂時的表情,皺着的眉眼裡有遺憾和無奈。可是,到她現在連歡愛仍不能完全接受呢。又怎麼會想着要爲那個人生孩?!
進府這麼久了,也就是除了新婚當夜寢室的燈是亮着的,之後的每一夜。年明月都會要求熄燈,黑暗裡胤禛不會看到自己的表情,那樣的忍耐,她的心在想着另一個人。一個禁忌,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不可言說的秘密,每次聽到胤禛輕輕叫着月兒,她竟都會有噁心的感覺。這樣的叫法她只允許過一個人,即使是年明月的父親也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喚着大名,在十二歲以後的四年裡,除了一個人,他們都叫她明月。[ ~]
不舒服了這麼久的某一日。年明月忽然覺得也許胤禛沒有計較的允許了始終在黑暗裡歡愛是有原因的,他是不是也在想另一個人呢?那個也叫月兒的人?他說你的頭髮真光滑,像緞一樣。年明月觀察過了琅如月的頭髮也很好,他說你太瘦了再多吃一些吧,否則不好要孩。年明月觀察過了琅如月,她的身體很好,練武的人麼。他說不必塗丹蔻,因爲喜歡乾淨清爽,不用觀察年明月也知道琅如月是從來不塗甲的。有了疑心一切就都充滿了疑雲。但是年明月絕不承認自己不如琅如月,她也就是生了個阿哥討了先機,論年紀容貌細緻溫柔,那個女人沒有一點能跟自己比的。說不能比,可年明月又會想爲什麼她從沒有給自己撂過臉?不該這樣啊,起碼也要白眼相對。或者在背後議論詆譭自己啊。這半年她都做什麼了?什麼也沒有做,就待在雨桐院帶孩了。
生日的那天,年明月只出現在花園一下,因爲下小雨了,一是沒有月亮而是胤禛怕自己生病她就回去了,走的時候其他人和幾個阿哥都還在,後半夜的時候雨聲把她吵醒了。胤禛在外面和蘇培盛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進來,年明月立刻裝着睡着,胤禛繼續睡在自己身邊,除了水氣和潮溼的味道外,她能聞到一股淡香,很淡,若是平常可能嗅不出來,但他們是同牀共枕的,離的這樣近。胤禛還摟住了她,年明月想借翻身脫離束縛,但是不敢,她閉着眼試圖讓心安穩下來,窗外的風雨聲很大,就如同她內心的世界。
年明月在似有若無的香氣裡想起今早姐姐對自己說,一定要得到恩寵。一定要有孩。這樣請求並不過分,甚至可以說是每一個女人都會要求的。以前年明月會很自信的說,一切皆在掌握中,但是現在她不能保證。胤禛顛覆了她對男們一貫的看法,而一個能隱藏的那麼深的男,一個可以讓二哥都願意效力的男是自己能掌握住的嗎?如果還沒有孩的話,他會這樣繼續對自己好下去嗎?
孩,孩……睏倦和這特殊的香味讓她漸漸進入到夢鄉,在夢裡她又回到歲的樣,內外宅裡都是紅色,令人憎恨的,同樣也令人嫉妒的紅色。( ·~ )二哥穿着喜服醉醺醺的晃進喜房,他挑開了喜帕,對着那張平庸的臉在笑,笑的讓人刺目極了。然後他回頭走了過來,把箱打開,從上而下望着自己。
“月兒,就知道你會躲在這裡。快出去!”
那個讓所有人都歡笑的夜裡,她哭了一宿。年明月哭着醒來時,看到胤禛正爲自己擦眼淚,天已經微微亮了,穿着朝服的男人皺着眉問:“怎麼哭了,夢到什麼了?”
年明月驚懼的看着他,腦中迅速回憶着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胤禛溫柔的道:“是不是想家了,你一直在喊阿瑪額涅。”年明月呆了呆換上了甜美純真的笑,她坐直了,拉着胤禛的手撒嬌道:“啊,有半年沒回去了,王爺,能讓我回去省親嗎?”
胤禛捏了捏她的臉,“按着規矩是不行,不過,你要是很想回,嗯,中秋讓你回去吧。”
年明月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做到這種程度,本來還有的一點疑心都在胤禛的溫柔裡消散了。
雨還在下,胤禛出了門,蘇培盛爲他打着傘,不知爲什麼平日走的很沉穩的主今日走的很快。快到讓他有些跟不上,蘇培盛一路小跑着到了大門處。胤禛回頭看他,這太監這時纔看到主的臉色,他嚇了一跳立即垂眸弓着身站着。胤禛低頭小聲道:“下朝後讓錦瑟來見我。”
“是。”
“另外,你讓王常貴去伺候年側福晉,只說換個機靈些的。那邊的情況當日回報。”蘇培盛應了。胤禛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咬着牙道:“這件事,你給我把嘴閉緊了。”蘇培盛幾乎要跪下,胤禛拉着他道:“你也不得在她面前露出半點端倪。”
帝王不在只是去走個形式,戶部也沒有什麼大事,很早雍親王就回來了,他在書房坐定。蘇培盛已經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簡短的回稟中胤禛聽到年明月對插進來的太監沒有任何質疑,這讓他很滿意。接着錦瑟進來了,她這次沒有蒙面,這是張清秀的中年女的臉。年輕時應該還有幾分姿色,可是現在只剩下了憔悴和風霜。唯有眼睛依然凌厲,望向胤禛時又十分堅定,胤禛端着茶盞看着她,“這次讓你做的事只能你我知道。”
“是。從毓慶宮出來後屬下一直負責那幾位大人的監視活動,是否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都擱下了?”
“你還是總領,不過不必親力親爲,但是重點放在年明月的調查上。”
錦瑟愕然道:“年側福晉?”
“嗯。”胤禛淡淡道:“去查她在年府十六年的一切,特別是她和年羹堯的關係。”
錦瑟有些不明白。這些難道不是人所皆知的事麼,繼母所生之幺女有什麼特別的?但是她沒有多問,只要讓自己去查比然是有理由的,而且自己也一定能查出來想要知道的事。“是!”
“錦瑟,不要再犯錯了。我不會原諒誰兩次。”
錦瑟立即跪下道:“主,屬下不會了。”
胤禛放下茶盞走到她跟前。蹲下用手擡起她的下巴,讓錦瑟看着自己,“一定不要讓我看到你藉機去傷害我在意的人。你明白嗎?”
錦瑟動不了,胤禛很滿意的從她的眼裡看到了恐懼,“很好。我知道你的能力,年羹堯的事我還沒有賞你,你想要什麼?”
錦瑟從那隻手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她一半惶恐一半欣喜的道:“主能不放棄奴才就是最好的獎勵了。”
從七夕過後,年明月的心情就有些說不出的煩亂,她的二哥沒有再寫信來。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作爲巡撫他的公務勢必很多,何況那是個非常有野心的男人,他不止一次的說過想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去得到無上的權力。可是,年明月不曉得在這件看似互利的事上,胤禛和二哥誰在利用誰,一個能寫出《布袋和尚哈哈笑》的男人真的有能力和配的上二哥志向的野望嗎?從自己進府後,她看到的胤禛一直守在佛像和女人的身邊,二哥會不是看錯人了?若是押錯了注……年明月的憂愁看在王常貴的眼裡就像是思春的樣,彈琴賞花就是女人表達寂寞的慣用伎倆,太監最常想的是王爺要自己發現什麼?
這日離中秋已經不遠,午後的天氣很清爽,清爽的有些冷意,年明月坐在花園裡彈琴,泠泠琴音配着秋陽秋風有着絲惆悵和悲傷,王常貴聽得昏昏欲睡,東兒見起風了就去拿披風,金菊白菊開的很盛,閉目沉醉在音樂裡的年明月想起的是自家院落,自家的秋風,自家的味道,還有喝着酒靜聽古曲的二哥,他總說月兒,你要不是我妹妹,我一定會娶你。初聽是喜悅的,聽的多了,年明月就會想有這樣的心你爲什麼去娶覺羅雅爾檀?手隨心動,焦慮怨恨讓古琴的絃斷了,錚的一聲響,將王常貴嚇的清醒過來,他側頭去看就見斷掉的弦支楞在那裡,年側福晉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手,紅色的血順着手指流下來。
王常貴忙上前看傷情,年明月厭惡的看着他,被這樣的眼神注視太監收住了腳,“沒事兒,這裡不用你!”王常貴曾聽蘇培盛說過年側福晉這個人,笑眯眯的中年太監嘆着氣道:在府邸這麼多年,最不喜歡咱們的大約就是這位主啦。總是一副嫌棄的樣呢。這次王常貴終於領教到了,他看到年明月掩着鼻道:“你下去吧,別靠我那麼近。”
王常貴覺得受到了侮辱,但從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什麼,恭敬的退到臺階下面,肅容道:“主,奴才給您去拿傷藥。”
年明月嗯了聲,又叮囑道:“傷藥給東兒就行了。”
王常貴應了就退了下去,年明月看着他走遠了才放下手,當她憂愁的去看斷絃的琴,有人從花樹後面轉了出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