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愛花又怔住,他要成親了?可爲什麼這好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沙成金終於也忍不住了,問道:“你說他要成親了?新娘是誰?”
小姑娘又轉過頭去,再不看他們,悠悠然道:“新娘當然就是我姐姐。”
沙成金瞪圓了眼睛:“你姐姐?你姐姐又是誰?”
“我姐姐就是他的新娘,他的新娘就是我姐姐!”
這次沙成金怔住,這回答實在是絕,雖然只不過是句廢話,卻也叫人無言以對。
可是沙成金卻偏偏還不死心:“那麼你姐姐現在何處?”
“就在馬車裡,也在流雲堡。”
沈愛花和沙成金一起擡頭看向那大車,沙成金道:“你有幾個姐姐?”
“四個。”
兩人又不禁相對一望,心裡不約而同想起了四個字:“流雲四秀。”
沙成金眨着眼道:“那麼哪個纔是他的新娘?”
小姑娘搖晃着腦袋,懶懶說道:“哪個都是,哪個又都不是!”
這分明又是一句廢話。
沙成金這下終於受不了了,再也問不下去,抓着頭髮道:“這孩子若不是有病,就一定是我的腦子有毛病!”
小姑娘笑了,“當然是你的腦子有毛病,我這裡正好有藥,你要不要請我開個方子?”
“不必!我自己有藥,我的大力丸比仙丹靈藥還好用,你要不要也嚐嚐?”
說着他果然伸手入懷,拿出一把大力丸,遞給小姑娘。
小姑娘皺着眉頭:“誰要吃你的鬼藥丸。”
沙成金嘆了口氣,道:“這孩子果然不識貨。”說着,他自己把藥丸好像炒豆一樣吃了起來。
一邊吃着,一邊又看向沈愛花:“怎麼樣?你覺得車裡坐的會是誰?”
沈愛花搖搖頭:“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你爲什麼不上車去看看?”
沈愛花道:“你要我去看?”
“你的新娘,你不去看,誰去看?”
沈愛花笑了:“她有四位姐姐,你怎麼知道車上坐的一定是新娘?”
“就算不是新娘,至少也是小姨子或者大姨子,都是親戚,看看總是不吃虧的。”
沈愛花道:“你一定要我上車?”
“爲什麼不上?人家廢了這麼大工夫來找你,難道你好意思讓人空車而歸?”
沈愛花看看小姑娘,又看了看身前身後兩輛馬車,瞧這架勢,流雲堡顯然已在周圍做了周密部署,若執意不去只怕就要有麻煩上身。
何況還不知他們究竟是敵是友,若就此撕破了臉皮,卻也不太划算。
而且沈愛花其實也很想看看,他們究竟還要做什麼,於是眨了眨眼,苦笑道:“的確不好意思。”
沙成金當然也不笨,立刻搓着手笑道:“就是,非但你不好意思,就連我……”
“你?”
沙成金笑得更燦爛:“聽說流雲堡的美人一向不少,就連丫鬟小婢也個個是美女,柳堡主的十二位太太更是傾國傾城,既然你能撈到一位新娘,我爲什麼不能也去逛逛?”
沈愛花笑道:“當然可以,只不過……”
“不過什麼?”
沈愛花目光閃動:“不過人家並不是來請老實人的,難道你忘了麼?”
沙成金的目光也有了變化,他當然已讀懂了沈愛花的意思:“你何必也來趟這趟渾水。”
沙成金道:“誰說我老實?我哪裡老實了?更何況你既然要成親,這熱鬧我怎麼能錯過?”
沈愛花眼裡又露出了笑意,心頭卻涌起一股熱潮。
他知道,無論遇到什麼情況,如論這次流雲堡究竟意欲何爲,沙成金當然都絕不會撇下自己一個人逃的。
因爲他們是朋友,一起長大,光着屁股和泥玩的朋友。
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這種友情更堅固可靠?
那小姑娘這時卻忽然皺起了眉,道:“你也要去嗎?可是我們這次只請姓沈的公子,難道你也姓沈?”
沙成金道:“我不姓沈,可是我也非去不可。”
“爲什麼?”
“因爲我欠他的錢!”
沙成金居然滿臉得意,笑着道:“小妹妹,你年紀還小當然還不懂的,這年頭,欠錢的是大爺。”
小姑娘的確不懂,這種事饒是她再聰明十倍恐怕也不會懂,大人複雜的世界,孩子們又怎麼能懂?
她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不解的盯着沙成金,這時那華麗的大車中卻忽然又傳出一個聲音:“沙公子既然是沈公子的朋友,就算不欠錢,我們當然也要請的。”
沙成金和沈愛花立刻又是一怔,因爲這聲音太美、太動聽……好像一塊糖,又像一杯酒,甜絲絲,美滋滋,只聽進耳朵裡,讓人的心也醉了……
沈愛花看看沙成金,沙成金看看沈愛花,兩個人又一起看向了馬車,沈愛花道:“她就是你姐姐?”
那小姑娘白了他兩個一眼,滿臉嫌棄:“不錯,她就是。”
“她是你幾姐?”
小姑娘努起了嘴:“我不告訴你。”
她又瞥了沙成金一眼,“既然我姐姐同意這大個子一起去了,你爲什麼不上車自己問問她?”
沈愛花長長嘆了口氣,道:“看來我也只有上車了。”
沙成金忽然道:“我不上!”
小姑娘看着他:“怎麼?你又不去了麼?”
“去,但是我不和你們坐一輛車。”
“爲什麼?”
“因爲我和你們姐妹不熟。和不熟的人坐一輛車,豈非很彆扭?”
小姑娘眨了眨眼,道:“那麼我偏偏要和你坐一輛!帶上你的包袱,我和你一起坐後面那輛車。”
沙成金嘿嘿一笑:“難道你放心讓這人和你姐姐單獨坐一起麼?”
小姑娘忽也笑了:“我只怕他不敢和我姐姐單獨坐一起。”
“爲什麼?”
“因爲我怕他會睡不着……”
沈愛花的確睡不着,有這樣一個女人坐在對面,只怕任何男人都會睡不着的。
車廂寬敞而舒適,正中間甚至還放了一張小桌,桌子上有果脯蜜餞,精緻的糕點,甚至還有一瓶西域傳來的紫紅色葡萄酒。
她就坐在桌子的另一邊。
從沈愛花上車開始,兩個人就開始注視着彼此。
她的穿着居然很樸素,只不過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月白色衣裳,可是現在穿在她的身上,卻讓人感覺那麼親切,那麼大方。
她的頭上也沒有璀璨的珠寶首飾,烏雲般的長髮上就隨隨便便插着一支銀釵。
她臉上也未施脂粉,可是看來卻偏偏又是那麼清純動人,她整個人就彷彿是一朵白雲,輕盈、純潔、高貴優雅。
特別是那雙眼睛,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任何人直視這雙眼睛都難免會心虛,因爲它純潔的就像一面鏡子,一面能照出人心中所有污濁的鏡子,又有幾個人敢將自己的心放在這種鏡子前呢?
就連沈愛花好像也已被她看得有點受不住了,忽然低下頭開始吃蜜餞。
她也終於微笑着柔聲道:“沈公子果然和我想象中很像,卻又不太像。”
這話分明是自相矛盾的,所以沈愛花忍不住又擡頭看着她。
“沈公子年輕英武和我想的一樣,但是……”
沈愛花道:“但是你沒想到我會這麼落魄,連一身新衣服也沒有,對麼?”
她嫣然不語。
沈愛花道:“我若沒猜錯,芳駕想必就是‘流雲四秀’之首的舒雲姑娘了?”
“是,我是舒雲。”說着,她輕輕端起一碟點心,嫣然道:“沈公子不妨嚐嚐這個,是我親手做的。”
沈愛花果然就拿起一個,咬在嘴裡,“嗯!想不到舒雲姑娘不僅人美,武功了得,做點心的手藝也這麼厲害。”
他微微一笑,又道:“只不過……不知舒雲姑娘其他姐妹是不是也有這麼好的手藝?”
舒雲微笑道:“她們三個什麼都會,卻偏偏不會做飯的……二妹女紅一流,三妹詩畫雙絕,小妹能歌善舞,只有我天生愚笨,所以平日也只有經常下廚做飯了。”
沈愛花忽然長長嘆了口氣,搖頭道:“那就太可惜了……”
“爲什麼可惜?”
“因爲我從小就立志一定要娶一個會做飯的妻子,她們卻偏偏都不會。”
舒雲嫣然道:“幸好天下的姑娘並非只有她們三個。”
沈愛花笑了,忽然直視着她,道:“至少還有你。”
舒雲的臉紅了,緩緩垂下了頭,又將一碟點心挪得離沈愛花更近些:“無論誰能嫁給沈公子,當然都是她的福氣。”
沈愛花道:“可是據我所知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的,爲什麼現在卻突然砸到我頭上一個?”
舒雲道:“餡餅的確不會白白掉下來的,就算掉下來,卻也只有強者才能吃到。”
沈愛花道:“我不懂。”
舒雲道:“其實這次我們邀請的並非只有沈公子一個人,算上公子,一共有八位,現在多了沙公子,就是九位了。”
她臉上忽又多了幾分紅暈,繼續解釋道:“義父本來就一直在爲我們物色合適的人選,現在新秀榜重出江湖,所以他很快便邀請了榜上的一些少年英雄……”
沈愛花插口道:“義父?”
“義父就是堡主,流雲堡主就是我們的義父。”
沈愛花微笑道:“這個我倒真不知道。”
舒雲用眼角瞟着沈愛花,紅着臉道:“你當然以爲……以爲我們都是他的情人……”
沈愛花嘆了口氣,笑道:“以柳堡主的爲人,有這種誤會的朋友只怕不在少數。”
舒雲眼裡忽然露出種奇特的表情,過了片刻,說道:“你們都錯了,義父雖然……雖然有十二位太太,可是對我們卻一直都當做親生女兒一樣對待,所以……”
沈愛花搶着道:“所以他就想要比武招親,想將你們嫁給最有本事的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