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麗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王瀟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爲什麼會想到找幾個衛視聯合購片？”
“壓縮成本，降低風險啊。”王瀟想了想說道：“既然購片成本高，壓力大，那就聯合嘛，各衛視的基本盤是本省，在外省的影響力其實有限，即便有交叉也沒多少的，我估摸着以收視率來看，影響不會超過0.5%都。”
“你想的挺好，但你以爲其他人想不到嗎？”王曼麗擡手拍了拍王瀟肩膀，“弟弟，不是就你聰明，你還太嫩了。”
“不是，有好處的事，爲什麼？”王瀟不理解，記得總局還發過4+X的指導文件，就是傳說中的一劇四星，後來還改過一劇兩星，自己穿越之前據說又在做改回一劇四星呢。
只是聽大姐這意思，完全沒有呢。
好吧，這指導文件是04年才下發。
“老王同志，老王同志。”大姐王曼麗對着屋裡喊了幾嗓子，大爺王軍濤推門走出來。
“來，老王同志給你大侄子上上課，講講什麼叫辦公室政治，伱大侄子太理想化了。”說罷，王曼麗搓搓手起身朝着屋內走去，好冷……
王瀟大爺叫王軍濤，比父親王瀟大了三歲，但看起來要老不少，那年代長兄如父不是說說，王軍濤在供銷社上班，那時候待遇算是好的，物資沒那麼缺乏，特別是特殊那十年，爺爺奶奶被打倒了，就靠着王軍濤供養幾個弟弟妹妹。
不過王瀟對大爺的工作不怎麼了解，好像是不咋地，供銷社嘛，早就被淘汰的體系了。
只知道小時候經常在大爺家混吃混喝，大爺工作雖然不怎麼好，但吃喝倒是真的不缺。
“怎麼了瀟瀟。”大爺坐在剛剛女兒的位置上，手裡端着個茶壺，滋溜一口後笑着問道。
王瀟把剛剛的事情說了下，“這方法有什麼問題？”
“想法很好啊，到底是年輕人，腦子就是活泛，你大姐說的不對。”大爺提高嗓門，對着屋內大聲說道：“這可不是什麼辦公室政治，鹽沒吃幾口，胡說八道的本事倒是漲了！”
“瀟瀟啊，其實無論是在機關單位，企事業，還是自己做生意都是殊途同歸的，除了從經營本身考慮之外，還應該把人性給考慮進去。”
王軍濤一直都是那種不緊不慢的感覺，一副老幹部做派，王瀟之前一直挺……不太看得上的。
“好的東西很多，就比如我們都知道早睡早起，多運動，不抽菸，不喝酒對身體好，你會做嗎？”
王瀟：“……”
“你這個辦法本身很好，我們不講那些遠的，就這件事情做個模擬，現在你是津門臺購片主任，有人拿了一部劇找你提出了這些，你同意嗎？”王軍濤說話依舊是慢條斯理的。
“我同意啊，低價引進，高收視，廣告費拿的多，給臺裡賺錢了，我沒理由拒絕啊。”王瀟皺眉。
“好，現在片子播出了，收視率超出正常範圍，很火爆，臺裡組織開研討會，臺長主持，現在我是臺裡其他部門的一個工作人員，發言。”王軍濤一直笑眯眯的，“這劇確實不錯，今年很難得的大劇啊，我看有望衝擊年度劇王。”
王軍濤一個模擬幾個人，繼續說道：“是啊，去年全年都沒有這麼高收視率的劇集，我看比去年的劇王也不差多少。”
“可惜了，要是咱們臺獨播就好了。”
三句話說完，王軍濤看向王瀟，“你怎麼回？”
王瀟眉頭越皺越緊，這話聽着怎麼味道不對了呢？
“這是……在指責我？指責我沒有直接拿下獨播？”
“對。”王軍濤笑着說道：“比較婉轉的一種指責，直白來說，就是指責你的看片的眼光有問題，一部大爆劇已經送到手裡了，竟然又給送出去，你要知道，衛視之間也是有競爭的，你這算是通敵賣國。”
“我特麼……不是，我辛辛苦苦爲臺裡省下大筆購片費用，花小錢，辦大事，我反而還有責任了？”王瀟深吸一口氣，一股憋悶在心裡不吐不快。
“你的職責就是爲臺裡選片購片，本職工作，做的好表揚，做的不好批評，沒什麼問題啊。”王軍濤笑呵呵地說道。
“官場真的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王瀟臉上寫滿了不屑，對官場上這些事情，他上輩子就抨擊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瀟瀟，這是一種普遍現象，換成企業、公司也是一樣，有個製片人拿着一個劇本找到你公司的投資經理尋求投資，經理覺得可以，但又怕風險太大，尋求了幾個公司共同投資分擔風險，這部劇大爆，利潤翻倍，你會不會怪罪手下的投資經理？”
王瀟：“……”
想想喂到嘴邊的肥肉又吐出去了……王瀟肯定會懷疑手下投資經理是不是利益輸送。
走私單。
這種事在娛樂圈很常見，或者說在商業上很常見，走個單，外面拿的提成比公司給的多多了。
說什麼信任，說什麼不懷疑那是不可能的，媽的，換成王瀟自己，他都會幹出這種事來。
王軍濤摸摸了王瀟的腦袋，“人之常情，溜走的比拿到手的更令人惋惜，這不是多做或者少做的問題，這是事情沒做好，成熟的做法是把問題送到上級的辦公桌上而自己不發表任何看法，走會議，集體決定。”
“可即便是這樣，會議上提出的人，最後拍板的人，都要承擔一些責任的，少說是一個能力不足。”
“打破常規，能收穫成就和讚譽，但同時也要承擔更大的風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沒有完美無缺的做法。”
“組織在選擇領導幹部的時候，其中一個很重要的考察方向就是穩重。”
“那些敢打敢拼，能帶領一個單位，一個地區突飛猛進的人固然會得到提拔重用，但往往只能做二把手，這不是組織打壓誰，相反，這是對二把手的愛護，也是對下級單位負責任的做法。”
“要知道，一旦出現錯漏那可不是紙面上多少損失，這些落到實處，在下層中帶來的破壞是巨大的，時代的一粒微塵都可能徹底壓垮一個普通人，組織必須慎重，慎重，再慎重。”
“你出來做生意也一樣，寧可慢一點，不用怕，有大把的時間，走得穩才走得遠老話說的好，先胖不叫胖，後胖壓倒炕！”
“少賠就是打平，打平就是賺到，家裡這麼多叔叔伯伯做你的後臺，怕什麼。”
王瀟砸吧砸吧嘴，大爺話說的是真的四平八穩呢，“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