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在座之人,莫不感到驚異,蕭夢谷上次在會場上被大家拿下,但因他究是一派掌門,不好難爲他,等到折花門鎩羽而歸,才把他釋放,並由各大門派予以警告,勸他從此不得再出江湖走動,他居然又趕到折花門來了!
楊文華道:“請他到大廳去待茶,本座立即就來。”
莊丁退出之後,楊文華也站起身向大家告了罪,匆匆來至大廳。
蕭夢谷已在廳上坐候,見到楊文華,立即站了起來,拱拱手道:“門主請了,老朽風聞各大門派在此集會,特地趕來。”
楊文華對他印象十分惡劣,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道:“蕭掌門人請坐,各大門派的人,確然在此,只不知蕭掌門人有何見教?”
蕭夢穀道:“老朽聽得江湖傳言,千面教匪徒假冒薛女俠,才趕來的。”
楊文華冷然道:“不錯,千面教餘孽死灰復燃,但此事自由本門對付,蕭掌門人既已接受了各大門派的勸告,應該閉門思過纔是。”
蕭夢谷一張老臉由紅轉紫,隱現怒容,沉哼道:“楊門主,你年事尚輕,不知老夫來意,老夫聽說令尊已被救出,你不妨去問問令尊,就是金嬤嬤也知道,江潔雲的生身之母,和老夫是什麼關係?不然老夫以一門之主,豈會屈任折花門外總管的?”
楊文華被他搶白得一呆!
適時金嬤嬤已從屏後走出,含笑道:“門主有何不知,蕭掌門人乃是主人的大師兄,當年形意門老掌門人膝下無兒,只有一個女兒,就是主人,老掌門人把掌門之位傳給了蕭掌門人,臨終之時,就把女兒託付蕭掌門人,務必善加護持,蕭掌門人爲了報答恩師,才以一門之尊,屈就本門外總管,目的自然是爲了主人思念女兒,想逼出江女俠來,但主要還是希望促成江女俠、主人和令尊三人方歸於女,這一點老婆子從未和門主說過,你自然不知道了。”
楊文華心中暗道:“原來還有段內情,那就怪不得蕭夢谷了。”
當下朝蕭夢谷拱拱手道:“在下不知還有這段經過,在下方語上冒犯之處,蕭掌門幸勿介意。”
蕭夢谷大笑道:“老夫若是介意就不來了,我小師妹尚淪魔掌,老夫一生深受師恩,豈能不管?”
楊文華道:“各大門派掌門人,此刻都在西花廳奉茶,在下這就陪同蕭掌門人前去,解說清楚,誤會也自消解了。”
金嬤嬤道:“這是應該的,門主快陪蕭掌門人去吧。”
蕭夢谷一手捋須,大笑道:“別人對蕭某誤會,蕭某並不在乎,蕭某一生,但求心之所安而已!”
楊文華擡手道:“蕭掌門人請。”
兩人相偕進入西花廳,楊文華就把蕭夢谷把薛惜芬的大師兄一事,跟大家報告了。
少林大智禪師口喧佛號,合十道:“阿彌陀佛,這就對了,形意門上代掌門人確是姓薛,唉,蕭掌門人當時怎不跟大家說明這個誤會呢?師恩浩蕩,屈身以報,咱們都把蕭掌門人當做勾結折花門才擔任總管的,這誤會真的太大了。”
萬開山洪笑道:“蕭老大,兄弟向你致廉,也是致敬,爲了師恩,可以忍辱,也不加一詞表白,這一點,兄弟欽佩得很。”
蕭夢谷連連抱拳道:“諸位道兄能加諒解,兄弟就是爲了救小師妹,纔不揣冒昧,趕來求見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阿彌陀佛”大智禪師合十道:“蕭掌門人有這樣襟懷,當真不愧是形意門一門之主。”
萬開山大笑道:“好了,現在大家都請坐下來,好談正經事兒,千面教餘孽尚未肅清,蕭掌門人令師妹薛女俠猶在賊人手中,咱們該如何追蹤、圍剿,一舉把他們肅清,這是一件大事,諸位師兄有何高見,請多多發言。”
快刀門解宗良道:“目前咱們連千面教匪徒的巢穴在哪裡,都一無所知,敵暗我明,要想一舉把他們肅清,又談何容易?何況對方如果化整爲零,匿居不出,咱們更難搜求,因此兄弟的意思,圍剿千面教,應該首先推舉幾個門派,負責其事,才能調派人手,偵察敵蹤,使他們無法遁形,才能把他們一網打盡,使今後永絕後患,方爲上策。”
武當清華道長道:“解門主此言甚善,貧道的意思也是如此。”
唐傳緊道:“若論江湖武林,消息最靈通,就莫過於丐幫了,弟子遍佈天下,南七北六,各處均有分柁,搜索千面教匪徒,丐幫的力量最大了。”
齊古愚道:“不錯,昔年圍剿千面教,也是丐幫領的頭,這次仍由丐幫萬幫主領頭,萬幫主應義不容辭吧!”
萬開山正待開口,向寒鬆道:“萬幫主不用說了,咱們推舉的是負責門派,大家有沒有意見?”
大家自然紛紛贊成。
齊古愚又道:“至於負責門派,兄弟之意,應該再推舉兩個,以收協助之效,這兩個門派,請大家公舉。”
封一瓢道:“貧道認爲一個是折花門,一個是形意門,最爲恰當了。”
大家又紛表同意。
齊古愚道:“好了,現在三個門派都已公舉出來了,咱們就靜候消息,等候萬幫主調遺了。”
萬開山拱拱手道:“諸位道兄,調遣二字,兄弟不敢,這是分工合作,至於偵察敵蹤,兄弟立可傳令各處分柁,嚴密注意千面教賊黨的動靜,敝幫自可悉力以赴,只要一有眉目,立可通知各大門派接應,全力圍剿,務使這一次不讓對方再有漏網之人。”
大家紛給道好。
萬開山劍及履及,立即要老刺猥聞朝宗傳令各處分柁,偵察千面教匪的動靜,一面又和他低低地吩咐了幾句。
老刺猥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大家因千面教隱匿無蹤,目前尚無行動,也就紛紛起立告辭。
只有形意門掌門人蕭夢谷留了下來,另外楊文華因山西快刀門解宗良等人遠道而來,就道他們留下來多盤桓幾日。
楊文華、沈少川親送各大門派的人出了峒晤山莊,各自訂了後會之期,才行別過。
楊文華因爹神志初復,怕他剛和衆人酬酢,太過疲勞,請妹子陪同,另由金萍、翠兒隨侍,先回書房休息。
快刀門的解宗良和手下等一千人,則住進了原來的金刀堂。
楊文華、沈少川卻陪同蕭夢谷來至後院,和金嬤嬤商議救人之事。
蕭夢谷在密宗中坐下,說道:“楊門主怎麼不把各大門派的人留下來呢?目前咱們人手正嫌不夠,怎麼讓大家全都走了?”
楊文華道:“蕭掌門人有所不知,咱們雖擒住了一個假扮呂素素的女子,但她誓死連一句話都不肯說,目前連對方巢穴究在何處,都一無所知,只事只有等丐幫偵察有了眉目,再和各派聯繫了。”
蕭夢谷還是搖着頭道:“大家這一走,就分散了,兄弟覺得千面教已有二十年不出,此次既敢出現江湖,對方實力絲毫未損……”
他說到這裡,忽然哦:“那女子囚在何處?”
金嬤嬤道:“就在後面,這賊人當真氣死人,老婆子點了她兩處經脈,讓她逆血倒流,人都昏過去了,還是一個字也沒有。”
蕭夢穀道:“她四個侍女呢?”
金嬤嬤道:“老婆子也問過了,她們只是千面教的弟子,職位低微,根本問不出什麼來。”
蕭夢谷問道:“那麼還有兩個聽說是他護法,也沒招供麼?”
金嬤嬤道:“那兩人是和門主在交手之時,廢了他們一身武功,他們武功被廢,橫下了心,任你軟硬兼施,要問他們的話,他們就一聲不做,依了老婆子,早就點了他們五陰絕脈了,只是門主宅心仁厚,要二姑娘慢慢的勸他們,不讓老婆子出手,老婆子給了他們三天時間考慮考慮,過了,那就不和他們客氣了,要他們試試老婆子的手段。”
蕭夢谷問道:“兄弟怎麼沒看到大姑娘和三姑娘?”
金嬤嬤笑了笑道:“在這裡說話,倒也不要緊,大姑娘和三姑娘今日一早,打扮成村姑模樣,上山去了,賊黨在碧霞宮住了將近一年,不可能全部撤離,她們暗中監視碧霞宮去了。
“呵呵!”蕭夢谷一手捋須,大笑道:“金嬤嬤這一手高明,說不定要救小師妹脫險,也全在此舉呢!”
金嬤嬤笑了笑道:“今晚初更,楊門主和少川打算率人去封鎖司吾山所有前後下山山路,再仔細搜索—番;這裡原定由老婆子和二姑娘留守,現在蕭掌門人來了,咱們又多了一個幫手了。”
‘‘這還用說?”蕭夢穀道:“賊黨昨晚鎩羽而旭,只逃走了五個人,今晚雖然未必敢來;但咱們卻不可疏忽了。”
金嬤嬤道:“蕭掌門人說的是。”
他目光一掠在場五人,說道:“今晚這裡的人手,咱們也應該分配一下,除了楊門主和少川之外,二姑娘去防守前院,楊老爺子究是體力未復,東院書房,極爲重要,你不可疏忽了。”
許梅仙道:“嬤嬤放心,除了我還有江姐姐和小琪兒,咱們人手夠多了。”
金嬤嬤道:“老婆子在中院,可以策應前後二院,後院這間密室,沒人知道咱們囚禁了人,但這裡也很重要,就煩勞蕭掌門人了。”
“好!”蕭夢谷豪氣干雲地道:“兄弟若是連幾個囚犯都看不住,我這掌門人都不用幹了。”
晚餐之後,楊文華和沈少川率領了八名刀手,悄悄地走了。
峒悟山莊人手雖然不多;但分配得宜,三進院落,也都各有着嚴密的部署。
前進由江潔雲、許梅仙姑娘負責,重點在防衛東院的書房,楊連生居住之處。
西院,本來的金刀堂,現在住了山西快刀門的人,他們雖是折花門的客人;但也有安定的作用,至少沒人敢往西院闖。
中院由金嬤嬤坐鎮,調來了在書房侍侯的金萍,以策應前後兩院。後院密室由蕭夢谷坐鎮。
金花、金燕率領的左右兩隊二十六名刀手,除了楊文華、沈少川帶走了八名,餘下十八名刀手,前後院派了八名值崗,其餘十名,由兩人率領,輪流巡邏各處。
這樣的佈置,就是千面教大舉來犯,也是足夠應付了。
卻說楊文華、沈少川率同八名刀手,乘着黑夜,悄悄離開峒悟山莊,趕到司吾山下,楊文華故意相度形勢,在四周察看了一陣,回身又和沈少川低低地商議了幾句,就要八名刀手,一起隱身入林,各自掩蔽行藏,一遇有警,可以互相支援,又叮囑了一番,才和沈少川施展輕功,起落如飛,朝山下掠去。
二更不到,楊文華、沈少川又悄悄地回到了峒悟山莊莊後的一座小山上,兩人在大石後面蹲伏下來,誰都沒有做聲,只是睜着眼睛,四道炯炯目光,一眨不眨地注意着莊中動靜。
二更時光,前進東院的書房裡,早已沒有燈光,但守護書房的人,卻在黝黑的暗影中,不時有苗條人影進出,那是江潔雲、小琪兒、許梅仙和翠兒四位姑娘。
這時江潔雲悄悄的附着許梅仙的耳朵說道:“二師姐,是時候了!”
口中說着,手指在許梅仙身上輕輕一拂,點了她穴道,讓她坐在書房一張木椅之上,然後又朝小琪兒招招手。
小琪兒一下縱了過去,問道:“師姐有什麼事?”
江潔雲道:“你陪許姐姐在這裡坐一回。”
一指點子她穴道,就悄生生朝着首一間臥室走去。
剛跨進門,翠兒就迎着悄聲道:“小姐,老爺子已經睡着了。”
江潔雲道:“我知道。”
也是迅快地一指,點了她穴道。
楊連生迅即從牀上一躍而起,問道:“都解決丁麼?”
江潔雲點點頭,把翠兒抱到牀邊一張木椅上讓她坐下。
(穴道被點是假的,但動也不動地站着,也會吃不消,要明天一早纔會被發現,所以要讓她們坐下來)楊連生低喝一聲道:“快走!”
一下閃到後窗,推開兩扇木窗,雙足一點,穿窗而出。
江潔雲也跟着一下掠出窗外,然後回身掩上了窗戶,兩道人影凌空掠起,朝後進投去。
他們雖是依計行事,但守護、站崗、巡邏的刀手,可並不知道,因此兩人依然要假戲真做,起落縱躍,都得十分小心,還要遠遠避開明樁暗卡。
後院,密室門前依然站着兩名手抱鋼刀的刀手但不知給什麼人制住了穴道,只是木雞般呆立不動。
楊連生、江潔雲來至門口,舉手輕輕叩了兩下。
厚重的密室木門啓處,蕭夢谷當門而立,看到兩人微微頷首道:“楊兄晝夜而來,必有見教,請到時面坐。”
他把兩人讓入密室,又迅快地掩上了木門。
楊連生拱拱手道:“幹山萬水。”
蕭夢谷回頭朝江潔雲道:“你給老夫答下句吧!”
江潔雲應了聲“是”,說道:“一面有緣”。
蕭夢谷探手入懷,取出一面圓形金塊,在掌心一攤,沉笑道:“老夫秦百成,你們看清楚了,今晚之事,是教主特派老夫來主持的。”
原來他不是蕭夢谷!
楊連生、江潔雲同時躬身道:“屑下但憑護法差遣。”
蕭夢穀道:“事不宜遲,你們快到裡面去把劉堂主和她四名侍女解開穴道。”
楊連生、江潔雲答應一聲,迅速閃身進入裡間,楊連生拂手替劉娥眉解開穴道。
劉娥眉(姜鳳仙)故意冷冷地看了楊連生一眼,哼道:“你們什麼人來,也休想套出我的話來……”
楊文華低聲道:“劉堂主,屬下是徐剛。”
劉娥看了他一眼,依然冷冷地道:“千山萬水。”
楊連生連忙低聲道:“一面有緣。”
劉娥眉還待再說,蕭夢谷已接口道:“劉堂主,錯不了,兄弟秦百成,奉教主之命,來接應堂主的。”
他掌心握着圓形金塊,朝劉娥眉照了照面。
劉娥眉欣然道:“那是真的!”
她隨着話聲一躍而起,朝蕭夢谷抱拳道:“多謝秦護法,咱們……”
蕭夢穀道:“時間寶貴,你們出了此屋,從後山撤退,行動愈快愈好。”
劉娥眉略爲遲疑,切齒道:“咱們不趁機會把金嬤嬤等人一起除去,更待何時?”
蕭夢穀道:“不成,他們今晚戒備極嚴,不可惹事,兄弟奉命給劉堂主掩護起來的,還是退出去了再說。”
江潔雲朝蕭夢谷請示道:“這二位護法,一身武功已廢,咱們應該……”
蕭夢穀道:“留他們無益,你過去點了他們死穴吧!”
那兩個武功被廢的老者聽他居然要江潔雲殺自己兩人滅口,心中大爲激憤!
瘦高道人厲聲道:“秦百成,你真是心狠手辣的人。”
只聽耳邊響起極細聲音說道:“快別頂撞秦護法了,咱們多年同事,不忍你再遭毒手,我出手點你穴道時,你裝作往後便倒,還能留得一命。”
瘦高道人一怔,江潔雲已擡手一指,點了過去。
瘦高道人心知生死一發,螻蟻尚且貪生,果然依言口中“呃”了一聲,應指倒去。
另一個獨眼老者眼看江潔雲一指殺了瘦高道人,朝自己走來,切齒道:“秦百成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話聲甫然,也聽到了耳邊有人細聲道:“咱們同在教下多年,實在不忍心再加害於你;但秦護法下了令,我也無法違抗,在我點你穴道時,你裝作應着倒下,就能保住一條命了。”
江潔雲走到他面前,出指如風,點了下去。
獨眼老者果然也依她所說,隨指倒下。蕭夢谷一揮手,催道:“劉堂主快走,兄弟替你們斷後。”
劉娥眉不再多說,朝四個女侍揮了揮手,當先開啓密室木門,正待閃去。
楊連生道:“堂主且慢,還是屬下走在前面的好。”
說完,搶前一步,閃了出去,目光朝四下一瞥,立即向後招了招手。
劉娥眉、江潔雲和四個侍女悄悄閃身而出,直奔後面圍牆,蕭夢谷走在最後,一起越過圍牆,飛落地面。
蕭夢谷身形如風,一晃就到了前面,低喝一聲:“劉堂主隨兄弟來。”
說完,當先朝南奔去。
劉娥眉、楊連生、江潔雲和四名道姑跟着展開輕功,像追風逐電一般,飛奔而去。
再說楊文華、沈少川兩人隱身峒崆山莊莊後一座小山之上,藉着大石掩蔽,居高臨下,正好監視着莊中的動靜。
他們已經等了半個更次,還不見有絲毫舉動,兩人心中自然免不了暗暗納罕!
沈少川忍不住問道:“文華兄,你怎樣知道這姓蕭的老賊是千面教派來的奸細?”
楊文華道:“兄弟先前聽了他說的一番話,還信以爲真,把他當作是蕭掌門人呢,後來各大門派臨走之時,大家互相話別,就有些亂哄哄的時候,彭副總管悄悄地走近兄弟身邊,告訴兄弟,老賊暗中用他們的聯絡暗話,和他取得聯繫,自稱是奉教主之命,來接應他們的,兄弟立即把這消息告訴了金萍,由她暗中通知金嬤嬤的。”
沈少川笑道:“難怪兄弟事前一無所知,聽了金嬤嬤和他說的全不是真話,心中才想到這蕭掌門人可能有了問題(前文在密室中的談話)!這麼看來,這老賊在千面教中,地位還不低!”
楊文華笑道:“大概武功也不低哩!”
剛說到這裡,口中“噓”了一聲,說道:“來了!”
沈少川定眼看去,果見二條人影先後瀉落後院,進入密室。
沈少川道:“那是彭副總管和三師妹了。”
楊文華道:“他們會合之後,可能很快就要出來了。”
沈少川道:“兄弟有一點還弄不懂,各大門派的人,怎麼會都匆匆走了呢?”
楊文華目光凝注着後院,一面輕聲道:“那是兄弟和萬幫主商定的計較,如果各大門派的人都留在這裡,峒崆山莊高手如雲,今晚他們走得了麼?至少老賊心裡有了顧忌,因此由萬幫主通知大家,裝作目前尚無行動,大家可以暫時回去,雖然大家各自上路,但到了十數裡之外,就會停頓下來,靜候丐幫消息,所以明的是離開峒崆山莊,可是在十里之外,卻已經形成了大包圍,各處要道上,差不多全有了埋伏,不論老賊帶着他們往哪一條路上走,都在咱們的監視之中,會暗中尾隨下去,那一條路了動靜,其他各路的人,就會很快得到通知,依據預先約定的記號,一路追蹤,老賊等人趕到了地頭之時,咱們的人,也可以陸續追到,把他們巢穴圍起來了。”
沈少川聽得大爲奇怪,由衷地佩服,說道:“文華兄,你真是了不起,今天兄弟差不多一直和你在一起,沒看你有什麼行動,居然不動聲色,就全安全好了,唉,像文華兄弟這樣的大才,如果用到國家大事上,豈不是國之長城,大廈中的棟樑?如今僅是一折花門主,真是委屈你了。”
楊文華笑道:“少川兄這太誇獎了,這件事兄弟只是和萬幫主交換了一個意見,如何計劃,全是萬幫主暗中安排佈置的……哦,他們出來了!”
這回一共有八條人影,疾如鷹隼,從密室飛起,眨眼工夫,便已越過圍牆,朝南疾馳而去。
沈少川道:“咱們快追!”
“不急!”楊文華道:“老賊奉命接應,自然也會防到咱們暗中跟蹤,說不定在峒崆山莊外面,隱伏有人,咱們此時就追下去,豈不是暴露了咱們的行蹤嗎?何況就算他們奔出數十里外,仍然有咱們的人,會跟蹤下去,諒他也逃不出咱們的掌心,咱們慢一步追無妨。”’沈少川正待開口,突見前面樹林間,忽然飛起三條黑影,身法奇快,有如流星劃空,疾追下去。
楊文華笑道:“如何?咱們方纔要是跟着下去,此刻不是已暴露了身分了麼?”
沈少川道:“文華兄弟果然料事如神,咱們現在可以追下去吧?”
楊文華站起身道:“走!”
兩條人影同時縱起,緊隨着前面三條人影馳去的方向,銜尾追了下去。
他們因怕被對方發覺,是以一路都保持了相當距離,不敢逼得太近了。
這樣奔行了十里來路,只見前面三條人影過去了之後,從林中又閃出了兩條人影,隨着三條人影后面,亦步亦趨的跟了下去,這一來楊文華、沈少川兩人變成第四撥了。
他們跟蹤的對象,也由假蕭夢谷領頭的八人,一退而爲三條黑影,再退而爲三條人影后面的兩條人影了。
但此刻既然不能暴露身分,只好跟在兩條人影后面,繼續跟了下去。
這樣又行了一頓飯功夫,前面三條人影早已走得杳無蹤影,不知去向。
楊文華攢眉道:“糟糕!賊黨果然狡猾如狐,咱們上當了!”
“咱們怎麼上當呢?”
“這是贓人的金禪脫殼之計,他們一撥又—撥的接着出現,最前面的人,豈不就可以容易去了麼?”
“那該怎麼辦?”
“咱們雖然被丟落了,但我想另外一定還會有人綴上他們的。”
兩人口中雖交談着,腳下卻絲毫沒停,這一陣工夫已經追過宿遷,眼前呈現了一片廣闊的荒郊。
前面兩人,正在奔行之間,突然人影一分,朝左右閃開,回過身來。只聽左首一個洪笑道:“好朋友,你們一路跟到這裡,不怕腳底出繭來,這地方風水挺不錯的,二位可以在這裡歇息了。”
楊文華看見自己兩人行藏已被對方識破,只好放開腳步,迎了上去。
雙方原有十來丈遠近,這段距離等到走近,對方兩人的容貌也看清楚了。
這時正當三更半,夜色正濃,但楊文華與沈少川內功精湛,自可看清楚。
說話的是個身材高大的老者,濃眉巨目,一臉連鬢鬍子,此刻手中已經撤出兵刃,那是一個黑黝黝的大鐵錘。
在他左首的一箇中等身材,年紀六十歲了,扁臉,略帶病容,持在手中的卻是一支短戟,炯炯目光朝兩人逼視。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楊文華、沈少川已經走到兩人面前,楊文華拱拱手道:“二位在下好象在哪裡見過,十分面善。”
這兩人正是昨晚被脫逃的五個中人,他故意這麼說。
面帶病容的老者看清楚兩個面貌,不由驀地一怔,繼而咧嘴笑道:“原來會是楊門主、沈副門主,這倒是大出在下意料這下的事。”
連鬢胡老者發出洪鐘般地聲音大笑道:“那不就正好麼,咱們久仰楊門主,沈副門主大名,正好討教討教。”
沈少川哼道:“憑你們兩個,還不配跟咱們叫陣,你們教主躲在哪裡?路近的話,去叫他前來,路還遠的話,就由你們帶路。”
連鬢胡老者巨目之中精光暴射,洪聲道:“沈副門主,這裡可不是你折花門,聽着由你呼來喝去的,咱們教主在哪裡,都無關宏旨,只要你沈副門主勝得我大鐵錘,老漢自然會領你去見教主的了。”
沈少川劍眉——挑,冷笑道:“好,咱們多言無益,兩位一起上吧!”
要知兩人懼憚的只是楊文華一人,聽說他是羅浮門唯一的傳人,至於沈少川,他們雖然也聽江湖傳說,連九宮門向寒鬆,九合門齊古愚等一派掌門,都敗在他手下,但那也只是傳說罷了,究竟沒有親眼目睹,何況那也只是單打獨鬥。
如今他(沈少川)要兩人齊上,這是機會,試想:如果連鬢胡老者和沈少川動上了手,剩下的面帶病容的老者,楊文華也非出手不可(他們急於追人)。
但如果兩人並肩而上,和沈少川動了手,只要拿話套住楊文華,他就不至於出手了。
面帶病容老者冷森森一笑道:“沈副門主這麼說,兄弟就不得不下場了,但不知沈副門主要多少招爲限?”
這話也只有老奸巨猾人才問得出來,試想如今乃是生死之爭,並不是比武較量,那來什麼幾招爲限,這是他故意拿話去套沈少川了。
沈少川究竟江湖經驗不足,劍眉微剔,冷然道:“十招之內,沈某勝不了你們讓你們自去。”
這話夠狂!
面帶病容老者心頭暗喜,忖道:“這雛兒果然輕易上了老子的當!”
一面沉笑一聲道:“好,十招之內,咱們若是敗了,那就帶你們去見教主。”
沈少川嗆的一聲抽出長劍,目光冷唆,喝道:“二位可以出手了。”
其實不用他招呼,連鬢胡老者和麪帶病容的早已兵刃一揚,欺身逼近過來,一個身材高大,大鐵錘呼的一聲迎頭砸落,一箇中等身材,身法利落,身形一晃,短戟隨手揮出,漾起一排戟影,密集戳到。
沈少川冷笑一聲,身形一個輕旋,長劍自然橫掃。
他身形美妙,這輕輕一旋,便自避開了兩人的攻勢,但這一招“雲橫秦嶺”,劍光如虹,卻兩個人都攻到了。
連鬢胡老者和麪帶病容的一招落空,但覺劍風嘶然橫掃過來,心頭不期一怔,暗道:
“此人劍上造詣果然極深!”
一時哪敢怠慢,自然不敢輕敵,大鐵錘和短戟齊展,全力撲攻而上。
這兩人身材不同,打法也各異,連鬢胡老者走的是剛猛路數,一柄大鐵錘重逾四十斤,臂力渾厚,揮灑開來,勁風呼呼,幾乎記記是找沈少川劍上硬碰硬砸,想仗着重兵刃克敵制勝。
面有病容的身材較小,手中又是一支短戟,身法利落,短戟以點刺爲主,忽左忽右,乘隙進招,遇攻即避,使的全是小功夫,但他在戟上的造詣,也是不凡,戟影點點,虛實互用,卻也大有可觀。
這兩人若在江湖上倒也可以稱得上是一把好手,不然他們也當不上千面教八大護法了,只是他遇上的是沈少川,此時長劍展開,揮出一道接一道的劍光。
對方明明有兩個人,但在他們的感覺上,沈少川的劍光,好象只是跟着他一個人發的。
連鬢鬍子老者大鐵錘一記也碰不上對方長劍,反被對方劍勢一回削腕,一回削肩,逼得自己大鐵錘太笨重了,不夠靈巧。
面有病容的老者也同時感到對方劍勢像長江大河般攻到,向左閃,左首有劍光截到,向右閃去,右首又是劍光截來,同樣被逼得進退失據。
突在激戰中響起了“當”的一聲金鐵震響,那是沈少川和連鬢胡老者的大鐵錘砸上了,吃虧的自然是輕兵刃!
面帶病容的耳中聽到這聲金鐵震響,心中不由大,立即身形一晃,欺身而上,他不使短戟,身形一側,左手閃電伸出一雙白中透青的手掌,奇快無比地朝沈少川身後左腰印去。
“青煞手”這是外門奇功,無怪他練得畫上都帶了病容!試想有楊文華負手站在那裡,他這一掌偷襲,豈會讓你得手?但楊文華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出手。
原來那一記金鐵交出,並不是連鬢胡老者的大鐵錘砸了沈少川的長劍,而是沈少川的長劍砸在連鬢胡老者的大鐵錘的鐵柄之上!
讀者也許要問,一樣是輕兵刃和重兵刃相砸,這有什麼不同呢?哈哈,說起來,這分別可大得很,讀者不信,不妨用手掩住下文,猜上一猜,看看猜得着猜不着?因爲:如果是連鬢胡老者的大鐵錘砸上長劍,這一下以重砸輕,縱然不把沈少川的長劍砸斷碰飛,至少也得把沈少川震退了幾步,一條右臂震得隱隱發麻,或者虎口劇痛,把握不住長劍,當然墜地,這都是極有可能之事。
但如今卻是沈少川的長劍砸在大鐵錘的柄上,這一砸,可並不是毫無防備,偶然砸上的,而是他有意碰上去的。
既是有意砸上去的,自然早就捏得極準,劍鋒堪堪砸上鐵柄,就刷地一聲,朝裡滑(削)去。
大鐵錘是連鬢胡老者握在手的,這一滑(削)自然奇快無比,一下就滑(削)到連鬢胡老者的五指上了(讀者也許看到這裡,已經猜到了)。
連鬢胡老者沒想到有此一着,一時那還撒手得及,口中大叫一聲,半隻手掌立被削斷!
他連後退一步都來不及,大鐵錘往下落去,正好一下砸在他左腳腳背之上,一個高大身子猛然地跳了起來,接着口中發出啊啊連響,彎着腰蹲了下來。
沈少川—劍削出,可沒去理會他大鐵錘落下壓着腳背,身形迅速向左飛旋,身形左旋,長劍自然也跟轉了過來。
若說面帶病容的這一記“青煞手”快得如同閃電,但他出手雖快,總是聽到金鐵震響之後,才欺上身去的。
其實金鐵震響之時,沈少川早已得手,因此他長劍斜橫,一下轉過身來的時候,也正好是面帶病容的左手印來的同時!
這一下就好象旬面帶病容的伸着左手湊上去的——般!
‘‘青煞手”雖是外門奇功,也利不過劍鋒,只聽面帶病容的口中大叫一聲,一隻左掌立被削落。
這番話,說來頗費筆墨,實則僅是金鐵震響之後眨下眼睛的時間而已!
沈少川長劍“嗒”的一聲回入劍鞘,冷冷地道:“現在剛好五招,夠了吧?”
楊文華看得暗暗點頭,忖道:“沈兄這幾招果然使得漂亮已極!也任由他狂了,只是換了自己,前面三四招,已嫌浪費時間了!”
連鬢老者大鐵錘落下之時,壓碎了左腳腳背,自知已無幸理,蹲下身去之時,就自震心脈而死。
面帶病容的左掌雖斷,此時也無暇止血!咬緊牙齒,雙腳一頓,一道人影帶着點點血水,騰空橫掠而起!
他還想逃!
沈少川冷哼一聲,同樣雙足疾頓,人影跟着騰空而起,一下越過對方頭頂,落到他面前,冷冷地道:“沈某面前,你不打個招呼就想走,那可沒有這回事。”
面帶病容的被逼落地,看他手中沒有長劍,一聲不做,右手短戟當胸,往前直衝上去。
這一着毫無招式,只是急怒拼命的打法,但他也沒想想你這短戟在施展得變化繁複的時候還刺不着沈少川,像這樣蠻衝,又如何傷得了沈少川?好個沈少川雙腳不動,只是上身朝左微側,短戟被刺了個空,因爲面帶病容的是戟先人後一齊衝過去的,一戟刺空,人也跟着往前衝出。
沈少川左手一記“橫掃虎尾”,“啪”的一聲,擊在他後心之上。面帶病容的身子已在往前衝出,再經他一掌拍在後心,腳下又被沈少川左腳一絆,一個人像狗吃屎一般朝地上撲倒下去。
沈少川這一掌並不想取他性命,因此只用了五成力道,哪知他手中短戟當胸直衝過去,撲下去之時,短戟一下插入地上,但戟柄正好頂在胸前,沈少川掌力雖然不重,他連衝帶撲的這股勢道卻是極猛,口中“呃”的一聲,就一動不動了。
沈少川冷喝道:“你還不起來,裝死有什麼用?”
楊文華道:“少川兄,這兩人會了帳了,時間寶貴,咱們快些追吧!”
沈少川點點頭,兩人立即施展輕功,一路追了下去。
現在四更了,他們趕到屠圍圩,差不多已經趕了七八十里,依然一無所獲,就在此時,但聽一陣兵刃擊撞之聲,遠遠傳了過來。
沈少川腳下一停,低聲道:“文華兄,有人在動手!”
楊文華點頭道:“就在林子前面。”
“咱們快去!”
兩人急忙穿過一片松樹林,舉目望去,林前不遠,正有五條人影兔起鶻落,打得十分激烈!
沈少川還沒看清人影,楊文華已低聲說道:“是太湖漁隱王明輝和鷹爪手許維源,對方三人,大概就是千面教的賊黨了。”
沈少川道:“他們以三打三,文華兄弟你在這裡稍候,兄弟這就去接應他們。”
楊文華道:“這三個賊黨武功不在太湖漁隱兩人之下,沈兄也只能對付一個,還是我去!”
話聲出口,人已凌空而起,口中大喝一聲:“千面教餘孽,再不住手,楊某要不客氣了。”
聲到人到,右手一掌朝和鷹爪手動手的那人當頭劈落,左手三指輕彈,朝另一個人的長劍上彈去。
那三個賊黨以三打二,本已佔了上風,此刻突聽半空響起一聲春雷般的大喝,震得三入耳中嗡嗡作響,喝聲堪堪入耳,一道奇猛無匹的掌風,宛如黃河之水天上來,直瀉而下,心頭方自一驚,連躲閃都來不及!
首當其衝的就是和鷹爪手動手的那禿頂老者,他手中使一柄狹長緬刀,正着着進攻之際,陡覺頭頂上有一股巨大的壓力,像泰山壓頂般劈落,等到發覺不對,這股掌力,不是自己所能抗衡,急忙吸口真氣,硬把身子朝左挪開數尺遠。
шωш. TтkΛ n. CΟ
但他怎知眼下的楊文華功力精進,發出去的掌力,收發由心,你縱然向橫裡移出,身在半空,只須拍出的右掌稍微一偏,帶轉那道掌風,又朝那禿項老者追擊過去。
禿頂老者堪堪挪移出去,連那腳步都未站穩,掌風業已掃撞而來,一時無法再退,只得揮舞緬刀,划起層層刀光,把身子緊緊裹住。
在他想來,自己練刀數十年,浸淫在刀上的功力,不算淺了。對方這道掌力,自己縱非敵手(以掌對掌不是敵手),但有刀光護身,最多被震退幾步,料也不至負傷。
哪知心念未已,楊文華帶轉的掌風已然洶涌捲到,禿頂老者一柄緬刀舞得正急,全身上下好似包了一團衣;但此時經掌風一撞,一團連刀帶人的刀光,像滾鏽球般被撞得骨碌碌直滾出兩丈來遠!
另一個使劍的更不用說了,正在動手的人,長劍被楊文華“三極指”彈中,突然齊中折斷。
太湖漁隱王明輝豈肯放過機會,長竿一振,呼的一聲,抽在他背上,痛得他口中大叫一聲,一個人摔出去一丈開去。
另一個使點穴钁的漢於目睹兩個同伴忽然失利,心知對方援手趕到。
他是鷹爪許維源的正面對手,手中一支點穴钁利於近攻;但許維源的鷹爪手,數得上是鷹爪門中首屈一指的最具威力的第一個人了,出手如風,專抓敵人要害大穴,豈容你近得了身?鷹爪手本是鷹爪門一種爪法的名稱,只要是鷹爪門的人,人人會使,但江湖上人卻以爲鷹爪手來作許維源的外號,即此一點,可見許維源的鷹爪有多厲害了。
使點穴钁的漢子和使刀的漢子各自敵住了許維源和太湖漁隱二人,本來有使劍的左右支援,夾擊着兩人,此時使劍的漢於被太湖漁隱的釣竿揮出,就失去了聯手的人。
本來他一身所學也不在許維源之下(他使點穴钁,許維源不使兵刃),但先前有使劍的聯手,才佔了上風,一旦少了一個聯手的人,自會驟然失據,何況給他在心裡上的威脅更大(三個人只剩下他一下)。
鷹爪許維源對敵經驗何等老到,有這一絲破綻,豈肯放鬆,口中斷喝一聲,右手運起“大力鷹爪功”,呼呼兩掌,迎面直劈過去,身子同時一個輕旋,飛快的轉到了他背後,左手五指如鉤,一下朝他右肩抓落。
使穴撅的心頭稍微慌亂,手下立呈破綻,被許維源接連兩掌,逼得連連後退;但就在退後之際,忽然失去了許維源的蹤影,急忙轉身過去,已是退了半步,但覺肩井穴上一緊,全身如同觸電,五指一鬆,點穴钁砰地墜地。
這時楊文華也剛剛飄身落地,太湖漁隱王明輝看到楊文華,不覺呵呵一笑道:“原來是楊門主趕到了,這就無怪把兩個賊人收拾得毫無招架之地了。”
楊文華忙道:“王前輩誇獎,在下是和沈兄一起來的,二位也是得到信息趕來的了?”
許維源連點了使點穴钁漢子三處穴道,才含笑道:“楊門主,二位也是暗中跟蹤來的了,王兄和兄弟是得到丐幫的通知才一路追下來的,到了這裡忽然失去了記號,被這三個賊人埋伏在林中,攔住去路,運起手來。”
太湖漁隱在他說話之時,走過去把那使劍漢子也提了過來。
只有使刀的那人,在全力使刀之際,被楊文華掌力撞出去兩丈多遠,落在地上,雙足被自己緬刀削斷,自知無法逃走。
三個賊人一死二擒,這收穫也算不小了。
沈少川道:“咱們快問問他們,前面幾人往哪裡去的?”
鷹爪道:“賊黨已由萬幫主和聞長老、任長老三位跟了下去,只是怎麼會到這裡,就再也不找到記號的呢?”
太湖漁隱道:“這還用說,就是這三個賊東西把丐幫留下的記號毀去了。”
王明輝手掌擡處,拍開了他使點穴钁漢子身上的穴道,喝道:“朋友,光棍不吃眼前虧,你肯回答我幾句話麼?”
使點穴钁漢子道:“那要看你問什麼話了?”
鷹爪手道:“丐幫留下的記號,是你們三人毀去的麼?”
“不錯。咱們埋伏林中等的就是你們幾位了。”
“他們朝哪個方向去的?”
“我說出來,你們會相信麼?”
“你說說看?”
“朝淮陰方向去的。”
“目的地呢?”
“笆斗山。”
“那是黃海海口了?”
“沒錯。”
“你們巢穴就在笆斗山?”
“你們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你們前面有八個人,往哪裡去的?”
使劍漢子道:“朝淮陰方向走的。”
“他們說得倒是不假!目的地在哪裡呢?”
使劍漢子道:“茅山。”
“你們巢穴在茅山?”
使劍漢子道:“你們不相信,那何用問我?”
“許某把兩位當作好朋友看待,二位各說各的,不肯實說,即是沒把許某當朋友了……”
使點穴钁的道:“在下幾時騙你了?”
“你們一個說是在笆斗山,一個說是在茅山,這不是各說各的麼?”
“他說的沒錯,在下說的也沒錯呀!”
“這兩處都是你們千面教的巢穴嗎?”
“他們是三合會的人,在笆斗山沒錯,在下是通天觀的人,在茅山,也沒騙你吧?”
“你們不是千面教的人?”
使劍的道:“三合會和通天觀的人,不能加入千面教了麼?”
太湖漁隱道:“那麼千面教的巢穴在哪裡呢?”
“兩處都有。”
正說之間,降龍手阿老篤、隔山打虎宋百勝兩人率同二十名丐幫弟子也趕到了。
何老篤道:“這兩個賊子說的只怕不是真話,王老哥還是由兄弟來問問他們……”
只聽使劍的大笑道:“你們已經問不出來了。”
話聲出口,身子搖了兩搖,往後便倒!
何老篤雙目乍睜,說道:“他……”
只聽“砰”的一聲,使點穴钁的跟着雙膝一軟,往後倒去。
“好個賊子,他們服毒自殺了!”
“可見他們方纔說的不是真話了。”
“咱們那就快追!”
突聽遠處有人大聲叫道:“楊賢弟、沈兄,且請稍待!”
一道人影,疾如奔馬,從來路急掠而來。
楊文華一眼就看出來的正是陸少遊,這就急忙迎了上來,問道:“陸大哥,是不是莊上出了什麼事嗎?”
陸少遊這一路急奔,跑得滿頭大汗了,氣喘吁吁地道:“莊上倒是沒事,,只是那兩個賊子一個是瘦高道人,另一個是獨眼老者,方纔因那假扮蕭掌門人的秦百成要殺他們滅口,大罵千面教主心狠手辣,才說出賊巢在石門山,鑿石爲門,下臨深澗,壁立千秋,沿壁有穀道十里,斷處橫架木橋,十分險峻,他們總壇就設在谷中,而且還有多處埋伏,金嬤嬤怕賢弟兩人有失,纔要愚兄趕上來的。”
“石門山?”太湖漁隱道:“光安徽境內叫石門山的就有三處,不知是哪一處的石門山?”
“如此就好,何長老,後面只怕還有很多的人跟着下來,咱們沿路仍得留下記號纔好。”
何老篤道:“這個楊少俠不用管,交丐幫弟子去辦就好。”
沈少川道:“文華兄,兄弟之意,何長者諸位,不妨在此會齊了後面趕來的人,然後商議分作幾撥,再行上路,前面趕去的萬幫主幾位,既被人識破行徑,爲確保不被千面教主沿途埋伏的賊黨攔擊,咱們還是儘先趕去,也好及時支援,不知文華兄弟意下如何?”
他心念嬌妻安危,是以急着要追蹤前去。
楊文華點頭道:“少川兄說得極是,那就這樣吧!陸大哥和咱們做一路,他熟悉丐幫各種記號,正好沿途留下記號,好和後面的人聯絡了。”
陸少遊道:“愚兄武功不及賢弟和少川兄,要我做聯絡,那是足可勝任愉快的了。”
大家計議定當,就由楊文華、沈少川、陸少遊三人先行,其餘的人就留下來等候後面陸續趕來的人。
卻說蕭夢谷(秦百成)、楊連生(彭尚謙)、江潔雲(祝杏仙)、劉娥眉(姜風仙)和四個侍女一路奔行,趕到金鎮橋,差不多還不到四更。
(金鎮橋在屠圍圩西,不過七八里路)蕭夢谷一腳跨上石橋,口中就發出一聲低嘯,接着左手往後揮了揮,低喝:“大家快隨我來。”
匆匆過橋,只見江邊緩慢來了一艘篷船,船上也有人低嘯一聲。
蕭夢谷回身道:“大家隨我上船去。”
沒等那船靠岸,雙足一點,縱身飛落船上,彎着腰鑽進篷艙。
楊連生、江潔雲、劉娥眉和四個侍女不敢怠慢,也相繼飛身上船,一個個彎着腰鑽進篷艙(篷艙是用竹編成的船篷,可蔽風雨)。
衆人下船之後,船老大沒待吩咐,立即掉轉船頭,朝江心劃去。
蕭夢谷悠閒地在艙中席地而坐,沉笑道:“現在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回了。”
接着只見一名黑衣童子提着一壺茶水走入,把幾個茶碗放到艙中,要待給大家倒茶。
蕭夢谷擺擺手道:“不用了,咱們要喝茶,自己會倒的,你放着好了。”
那黑衣童子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蕭夢谷也不和大家客氣,倒了碗茶,自顧自喝着。
大家一口氣行了四個更次了,早巳汗流浹背,口自然幹了。
這茶水若是由那童子倒了送給每一個人,大家也許還不敢佔脣,現在眼看蕭夢谷已經倒了一盅在喝,看來不至會有問題,楊連生、江潔雲、劉娥眉和四個侍女,也各自倒了一碗慢慢喝着。
天色逐漸吐出魚白,船也緩慢靠岸。
只聽岸上有人歡聲道:“來了,來了!”
蕭夢谷首先站起,含笑道:“大家可以上岸了,教主派人來歡迎咱們呢!”
說完第一個彎着腰跨出篷艙的,縱身上岸。
只聽有人洪聲道:“秦老哥這趟辛苦了。”
蕭夢谷大笑道:“兄弟奉命行事,怎能說得上辛苦二字?”
楊連生、江潔雲、劉娥眉和四個侍女了相繼登岸。
只見岸上一共有五六個人,全是漁民打扮,爲首一個頭戴涼帽,是個個子矮小的老者,但說起話來,居然聲若洪鐘。
他和蕭夢谷打過招呼,就朝劉娥眉走來,拱拱手道:“劉堂主終於脫險回來,教主特命兄弟前來迎迓,尤其劉堂主身陷敵手,始終不肯吐露隻字,教主尤其欣慰,快隨兄弟去見教主了。
劉娥眉原是姜鳳仙喬裝而來,她不知這矮小老者如何稱呼,心中暗暗叫了聲:“糟糕!”
一面急忙還禮道:“不敢,身落敵手,隻字未吐,這是應該的……”
矮小老者似是並未注意她說話,回頭朝最後上岸的船老大在黑衣童子含笑問道:“後面可有人跟下來麼?”
劉娥眉聽得暗暗吃了一驚!
只聽那黑衣童子尖笑道:“沒有了,萬開山、老刺蝟等幾人,已經被引到臨河,另外還有太湖漁隱王明輝和鷹爪手許維源兩個老小於,在屠圍圩,也被截住了,後面縱有追蹤咱們的來人,也未必追得上咱們了。”
劉娥眉心中暗道:“這童子自己還當他是船老大的副手;但聽他口氣,不但是千面的人,而且身分還不太低呢!”
矮小老者呵呵一笑,道:“有你韓老哥打接應,就算各大門派的人傾巢而來,又何足道哉?”
那黑衣童子聽到這裡,不覺得意尖笑!
劉娥眉心中暗道:“聽他聲音明明中是一個童子!”
矮小老者含笑道:“劉堂主大概不認識這位韓老哥吧,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黑衣教主韓金童。”
劉娥眉正待說出“久仰”二字!
只見黑衣童子笑笑道:“劉堂主兄弟自然認識,三個月前,教主派兄弟到碧霞宮去,還和劉堂主有過一次長談哩!”
劉娥眉含笑道:“韓兄方纔送茶進來,小妹不知韓兄有何任務,因此不敢出聲打招呼,還望韓兄多多原諒!”
“劉堂主,徐兄幾位已經到了此地,可以把面具取下來了,咀們立時就要去見教主了。”
蕭夢谷聞言立即伸手從臉上揭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來。
但楊連生、江潔雲、劉娥眉三人卻不覺猶豫了一下,他們都是將計就計,喬裝而來,揭下面具豈非就露出本來面目來了?假扮蕭夢谷的是千面教護法秦百成,他揭下面具之後,微微一笑道:“他們三位的面具不用取下來了。”
矮小老者道:“秦兄有何高見?”
秦百成深沉一笑道:“因爲教主很歡迎他們戴了面具而來,戴老哥只管把他們帶走好了。”
這話口氣就不對了!
劉娥眉聽得心頭驀地一愣,暗道:“莫非這姓秦的老賊已經識破咱們的行藏來了?”
不思及此,不覺冷笑道:“秦護法此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麼,劉堂主心裡應該明白,哈哈,老實說,教主爲了慎重起見,臨行時交代兄弟,若是情況良好,就要劉堂主迅速趕去總壇和教主會合。
若是情況不對,那麼就要兄弟把劉堂主送到這裡來,因爲這裡正有戴老哥、韓老哥等人在此恭候,劉堂主一定要問兄弟這是什麼意思?兄弟把諸位帶到這裡來,不是可以思過半矣了麼?”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如果救出來的真是劉娥眉,就直接趕去總壇和教主會合,不是劉娥眉,就引他們到早已設埋伏這裡來。
劉娥眉左手一擡,迅速從臉上揭下人皮面具,露出她的本來面目——姜鳳仙,一面冷笑道:“憑你們這幾個千面教的餘孽,姑奶奶還不放在眼裡。”
同時也“鏘”的一聲,掣出劍來。
秦百成大笑道:“原來還是折花門的副門主夫人,兄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說到這裡,目光一掠楊連生、江潔雲兩人,又道:“只不知這又是折花門的兩位高人了?”
楊連生(第一堡副總管彭尚謙)也很快揭下了面具,洪聲道:“兄弟不是折花門的人。”
江潔雲(祝杏仙)也同時揭下了面具,冷笑道:“姑娘祝杏仙,你們不是想試試我的劍鋒?”
鏘然掣出了長劍,劍尖指點前面三人。
“哈哈!”姓戴的矮小老者大笑一聲道:“原來是第一堡的彭副總管,很好,就是各大門派都和折花門沆瀣一氣,也阻撓不了千面教的必出江湖。”
秦百成望望祝杏仙,陰笑道:“試劍倒是不必,姜大姑娘,祝三姑娘既然來了,那是最好不過,令師也在本教總壇之中,你們很快就可以見面了。”
姜風仙橫劍當胸,冷冷地道:“秦百成,你們埋伏的陣仗就是這幾個人?那就一起上吧。”
“姜大姑娘還要動手嗎?”
“姑奶奶第一個就要先向你下手,着劍!”倏地跨上一步,翻腕一劍,穿心刺去。
秦百成大笑一聲,右手大袖一抖,朝姜鳳仙劍上捲來。
若在平時,這一劍筆直刺出,力貫劍鋒,也沒人敢用“流雲飛袖’’去卷她劍勢,她只須劍鋒輕輕一轉,就可以把秦百成一條右臂削了下來,但姜鳳仙因攻敗垂成,心裡恨透了秦百成,因此並沒去削他右手,劍勢直入,非給他穿心一劍不可!
這在她來說,秦百成如此託大,這—劍也定然可以置秦百成於死地,是有九成把握的。
哪知劍勢刺到一半,突覺手腕一震,長劍已被秦百成的衣袖卷偏住。
不,秦百成口中又是一笑,趁機右腕一抖,竟然把姜風仙手中長劍震得脫手飛出!
直到此時,姜鳳仙才發覺自己刺出的那—劍,竟然用不上絲毫力氣,自己一身功力,不知在何時消散殆盡!
這下真把姜鳳仙驚出一身冷汗,腳下往退了三步,失色道:“你們……”。
秦百成深深地笑了笑道:“姜大姑娘不用驚慌,你們總記得在船上的時候,這位黑衣教主韓老哥送來的那壺茶水吧?你如果是劉堂主,怎麼會連本教使毒聖手護法都不認識呢?’’“原來你們在茶水中使了手腳,哼,這種下五門的手段,虧你們也做得出來?”
“三姑娘這話就不對了,你們喬裝而來,咱們自然也可以茶水中下毒了,這叫做兵不厭詐,何況用毒乃是江湖上的—門,行走江湖,本來就該處處小心,兄弟在江湖上闖蕩了數千年,博得黑衣教主的頭銜,一生穿的就是黑衣,你們明明看到兄弟了,這毫無警覺,這又怪得誰來?”
就在他說話之時,姜鳳仙忽聽耳邊響起一絲極輕的聲音說道:“姜姑娘,你們只管他們去,千面教總壇,江湖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要救令師,你們暫時只好忍耐些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貧尼自在暗中保護,只是不到時機,不可露出形跡來。”——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