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被逮
她匍下身子,重重磕了一個頭:“宮主大恩大德蔻粉沒齒難忘,可蔻粉已經回不去了,沾了塵世污垢的人再無資格踏入霾山之巔。宮主萬不可爲蔻粉一人壞了規矩。”
我注視她良久,終究只是一聲輕嘆,每個人都有他既定的軌跡,昨日的因種下了今日的果,這一點,無論仙凡均無法避免。
突然想到何銘那個廢物:“太子經常來這裡?”
“不是很經常,而且”蔻粉有些猶豫,“太子他,好像不能人道。”
我挑眉,爲這個意外的收穫。
拍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需要幫忙的話就去寧侯府找人,我會安排好。”
“宮主等等。”蔻粉從抽屜拿出一個細長的盒子,雙手承過來,“這是蔻粉的一個恩客送的,我看跟宮主畫上的很像便一直珍藏着,想着若是還有機會見到宮主便交給您。”
打開盒子,一支通體碧色的雕花玉簪現於眼前,我聽到心臟停頓的聲音,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快告訴我,那個人,他是什麼來歷?”
“豫州絕世山莊,他是山莊莊主的小兒子。這個簪子似乎對他很重要,酒醒之後不止一次的問過我,不過都被我瞞過去了。”
我捏捏她的小臉蛋,無不讚賞:“做得好。”
蔻粉笑的像個孩子一般,眼睛亮亮的,昔日風采依稀可見。
天色微曦的時候回到侯府,我說過不用給我留門結果還真的沒有人理我。不過本宮主今日心情極好,便不予計較。
翻牆而入的時候踩到了一條狗嚇暈了兩個起夜的丫鬟,在引來侍衛之前火速逃回房,第一件事就是將內襯口袋裡的玉簪拿出來寶貝似的捂在胸口。
“你還知道回來?”
陰測測的聲音伴隨着寒風陣陣從背後傳來,小心肝兒猛地一顫。許是被那老鴾憾到,本宮主今天似乎特別容易被嚇着。
沒好氣的瞪了眼白衣黑臉坐在牀上的人:
“天都快亮了,你不抱着老婆睡覺‘跑到我房間做什麼?”
“你也知道天要亮了?去了哪裡?”
“倚醉樓。”
他眉間的皺褶深了幾分:“你一個姑娘家去那裡做什麼?”
“爲我的生理課實地取材。”
“···”他似無言以對,眸中寒光不減。
他盯着我看了許久,就在我撐不下去馬上就要彎腰道歉之時,他終於輕嘆一口氣,我知道自己又混過去一次。在阿逸面前,我就像一個犯了錯誤被抓包的孩子,完全忘記自己纔是玉蔻宮的老大。
“下不爲例。”
我笑着點頭:“好。”
哪次不是這樣講?
“我在倚醉樓見到了蔻粉,她如今是那裡的花魁。是個可憐的孩子,如果有可能,你多幫幫她。”
“她既已下山便與你我無任何關係,你以後還是少見她爲妙。”
“你早就知道她在那裡?”這次嘆氣的換成了本宮主,“世間都道我冷心冷情,是邪佞之徒,卻不知真正絕情的往往都是那些表面溫文爾雅內心冷漠如冰,我們稱這種人爲斯文敗類。”
他突然向前走了兩步,貼着我站定,手指輕輕撥動我的額發:“你這副性子,如何能在這污濁不堪的世間行走,如果可以,我寧願你一生都在霾山之巔度過。”
握上他的手指,感覺到他指尖微涼的溫度。我狡詐一笑:“請佛容易送佛難,本宮主既已下得山來又豈會輕易被你忽悠回去。”
他眉頭一挑,嘴角淺笑:“長大了。”
記憶突然回到許多年前,那還是在很傻很天真的年紀,我的英雄情節被某人瘦小的身板和小鹿般的雙眼激發,自告奮勇去偷了一顆據說是天鶴煉了整整二十年的十全大補丸,能將蛤蟆補成大象的那種,結果那東西盡數進了蘇逸的肚子而我則被罰到百花園施了半個月的肥。
想到了同一件事,兩人不禁齊齊笑出聲來。
“你袖子裡藏了什麼?”
“額?”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我把手背到後面,瞪着一雙純真的眼睛直搖頭,“沒有,什麼都沒有。”
那木匣卻不知何時跑到了他手上,他打開看了看:“蔻粉給你的?”
我點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指間的簪子,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會給啪嗒了。
“哪裡來的?”
“絕世山莊。”
阿逸帶着一臉的若有所思離開,也帶走了我心心念唸的玉簪,他出門前的一瞥極具警告意味,本宮主欲哭無淚:師兄,我的命根子都被你收走了,區區在下還能跑到哪兒去?
玉遙曾不止一次問我,爲什麼不擡出一宮之主的架勢壓一壓他,天知道這是我做到這個位子後最大的願望,我能對所有人擺譜卻獨獨對他底氣不足,這其中還有另一層不便爲外人道也的淵源。
-------------------------------簪子被代爲保管,我卻沒有因此安生下來。倚醉樓幾乎已經成了本宮主每日必定光顧之處,有時候只在樓下坐坐,聽聽絕世山莊和朝廷的八卦;有時一待就是一整天,在蔻粉的陪伴下聽聽小曲喝喝美酒,覺得神仙日子也未必如此,總算能理解她爲什麼寧願苟活於此也不願再回山上。
我在香閨中逍遙快活,外面早已流言四起。說是有一位年輕英俊的公子成了花仙姑娘入幕之賓,前半句聽起來倒還像那麼回事兒,但“豪擲千金”和“日夜狂歡”又是從何而來?“啊。”我指指嘴巴,蔻粉立即回過神將剝好皮兒的葡萄送到了嘴邊。她面帶豫色:
“外面的傳言越來越過分,宮主難道一點兒都不在意?”
眼皮都懶得擡一下,擺擺手:“隨他們去,何必爲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浪費心緒。怎麼,給你造成困擾了?”
她紗袖掩面嬉笑了幾聲:“這個地方最大的好處就是什麼都可以拋棄什麼都不用在意。”“我是怕蘇長老責怪。”
懶懶的支起身子,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晃了幾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瞧你們那點兒出息,平時在本宮主面前作威作福,怎麼一遇到蘇逸就乖的跟小貓似的。你都已經不是玉蔻宮的人了還這麼縮手縮腳,這不是逼着我鄙視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