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從屋裡走出來,喚着宋禾進屋,劉嬸卻藉着由頭離開了。
“那劉嬸,並非個誠實之人,多是存着別心的。”玉娘見着她走遠,黯聲說道:“她侄子在縣上當差,實屬不假。可他沒那麼大權力,這些錢財該是救不出烈兒。”
這幾日來的擔憂,玉娘似也想明白了些世道炎涼,想得通透。
“母子存有感應,烈兒狀況該是並不樂觀。”玉娘開口,眉目低垂。
宋禾藉此勸說,終於將玉娘那心中的防線打破。
宋禾最終站在了那縣衙門前,鼓槌就在手邊。
還沒拿起來,就被門外當差的侍衛攔下,“什麼人?”
宋禾見狀,便是抹着淚水,“大人,我有冤屈在身,要見縣令呀。”
可那侍衛卻將手一揮,“今日不便,你改天再來吧。”
宋禾左右望了望,攔下了那正要離開的侍衛。
“大人,我真的有冤屈。”說罷,往他的手裡塞了些銀兩,“一點小錢,您留着買些小物件。”
那侍衛頓時眉開眼笑,“你來報官,見你模樣。你這樣子就沒什麼威懾力,來了也該失敗,說不定還給你關進去。別怪我沒提醒你。”
宋禾並非是個輕易言敗之人,她不顧那侍衛所言,拿起那鼓槌便擊在鼓面上。
“你這人倒快,說什麼怎麼不聽勸。”
不大一會,一個同是身着黑色長袍的男子,從衙中走出,“何人在擊鼓?”
而後領着宋禾進入,那侍衛望着宋禾的身影,輕聲嘆了口氣,迴歸自己的崗位之上。
打老遠兒就看見縣令一身贅肉,癱在那張椅子上,身邊一個妖媚的女人,正往其嘴裡送着葡、萄珠兒。
見着來人,方是令其下去。縣令臉上全是不高興,彷彿打擾來他的好興致,自然也沒了好氣兒。
“爲何擊鼓鳴冤呀?”縣令一字一斷地說道,裝模作樣地拿着一支毛筆,在紙上胡亂地寫着什麼。
宋禾繼而跪在地上,“縣令大人有所不知,我的夫君幾日前便關入來牢獄。他被人誣陷,而家中還有老母需要照料…”
宋禾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行行,人證物證可都是存着,哪有那麼多冤案可說?”
縣令並無耐心聽她言說,擺了擺手,讓旁人將其帶了下去。宋禾心中乃暗暗地唾罵着,眼見着那妖媚的女人,再次走了上來,俯在了桌前。
幾個侍衛見此將宋禾拖出了衙門,“我可以自己走!”
宋禾雙腳落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看着那縣衙門口的“廉潔勤政”四個字,心裡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她沒有回家,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玉娘。
城門前貼了告示,布示着處斬時日。
街上的人潮涌動,宋禾似乎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再也聽不清任何的聲音。
馬車從身側掠過,一個男人從車窗裡探出頭來謾罵着。
天陰沉,霧也濛濛,似乎再也沒了先前的那般堅強,這個時代裡的人心依舊複雜難辨。她不信這就是自己的宿命,細雨連綿而落,雨水似是珍貴,落在她的髮絲上成了細小的波點。
……
宋禾拖着一身的疲憊,擦着天黑才歸了家。在門外梳理情緒,裝作一身的輕盈,進了屋內。
玉娘此時正攥着蕭烈曾經使用過的那把弓箭默默垂淚。
見着宋禾回來,玉娘連忙問道:“我兒如何了?”
“過幾天,蕭烈便要被處斬了。”宋禾嗓音沙啞,還是忍不住流下淚水,“娘,你可聯繫的上之前來送藥的那個男子?咱們去求助他。”
玉娘沉默半晌,幽幽說道:“他是那人的手下,想必有法子。”
“那人?是在蕭家時說要帶您和蕭烈走的那個男子?”
“正是,他是前朝皇帝的部下,可我沒有聯繫他的方法。”玉娘哽咽,又落下兩行淚來。
希望瞬間破滅,窗前倒映着宋禾的背影,一抹暗淡的光線盈盈。
……
翌日,宋禾流着淚醒來。
看到窗外透過來的陽光,稍感溫暖。
天無絕人之路,老天叫她重活一世,定不會如此屈服!
宋禾心裡打着盤算,雖然她對政事並不精通,可也知曉“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
於是滷味店開張營業,客人依舊絡繹不絕。
蕭烈之前打獵剩下的獵物還夠供應,宋禾辛苦一些,一人將滷肉製作出來。
宋禾之前經過打探,已經知曉了蕭烈被誣陷事情的經過,將此寫了出來,製作成傳單模樣。凡是來買滷味的客人,便發上一張。
宋禾的字跡寫得清秀端莊,更是多了些說服力。
對於縣令的不作爲,這縣上的百姓都是看在眼裡的,如今缺的便是一個打頭的領導者。
幾個被劉二家肉店坑害過的百姓,更是惹得氣憤。
舉着宋禾寫下的文字,登門拜訪,發着誓要出上一份力。
這正是宋禾想要看到的,如此見來倒是有了些進展。
……
到了處刑當日,窗外的雲層厚重,全然擋住了陽光。
一片的昏暗無比,風吹來的都是涼意。
處刑時,縣令便坐在前方高高的看臺的正中間,案上擺着些葡、萄,時不時揪下一顆放進嘴裡。完全一副的看客姿態,彷彿是殺雞般的平常。
劉二兩口子早早兒地就來了,站在處刑臺的正前方,不知道在閒言碎語打趣些什麼。
玉娘呆在家裡,抱着那彎弓箭,直直地躺在牀上,她的眼淚已經流乾。
宋禾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告知給她,一人穿着端莊出了門去。
沒過多久,蕭烈和那個臉上存着刀疤的男人,便拷着那牢犯的手銬,被身側的獄管拖着前來。
儈子手身材魁梧,杵着一把長刀,站在那處刑臺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二人。
劉二兩口子看見蕭烈的身影,嘴巴都快咧到後腦勺去了,“殺,殺!”
本是起勁,舉起一側的胳膊向上,可根本沒有人理會,聲音也逐漸微弱。
一個當差地站在臺上,宣讀着什麼,馬上便要宣佈着處刑。
宋禾站在人羣當中,看見蕭烈那一副滄桑的模樣,心都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