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王與繼王妃來到近前,蘇子斬聽到動靜,轉頭向二人看來。
懷王除了看起來面容十分憔悴外,一雙眸子倒是平靜,看不出來驚惶駭然,繼王妃卻是實打實地顯露着驚惶和懼怕。
懷王停住腳步,當先開口,“子斬公子。”
“懷王爺!”蘇子斬聲音清冷。
懷王見蘇子斬見了他似乎並沒有讓人上前來抓他的打算,他試探地問,“子斬公子登臨蓽府,敢問……”
他後面的話沒問出來,頓在這裡,目光看向押着的懷王府幾十人,不言而喻。
蘇子斬也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地說,“懷王府中這幾十人勾結程家之人,暗中謀反,爲禍百姓,犯了滔天大罪。本該誅九族,但太子殿下仁善寬厚,大婚在即,不願看到太多血腥,所以,特判犯罪之人受凌遲處死之剮刑,府中公庫抄沒充公,其餘沒參與犯罪之人無罪赦免。”
懷王聞言一時愣住,睜大了眼睛,頗有些不敢置信。
繼王妃聽明白了,喜極而泣,一把抱住懷王,哭着說,“王爺,您素來不管府中事兒,您沒犯罪,您可以不用死了。”
懷王本來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如今聽蘇子斬說無罪的人無罪赦免,不誅九族,一時間看着被押着的犯了罪的那幾十個要受凌遲剮刑的人竟不知該高興還是傷心,一時間,竟然做不出多餘表情,只任繼王妃抱着他哭,他卻在發愣。
這幾十人裡有他的胞弟夏毅,有他的叔伯子侄,在他不管王府中事兒的這些年,他們手中把着懷王府的權利,威風的很,甚至不將他這個懷王看在眼裡。
蘇子斬乾脆也擺手,“將這些人押去刑場。”
他一聲令下,士兵們十分乾脆,押着幾十人出了懷王府。
夏毅等人的嘴早已經被堵住,人人面如死灰,夏毅想對夏桓說什麼,但奈何說不出來,很快就被押着走了。
夏桓回過神來時,對於夏毅等人,這麼多年,早已經磨滅了親情,對於他們的死,他卻覺得其罪不赦,死有餘辜。聽到蘇子斬下令抄家,他立在風中,想着太子殿下果然寬厚仁慈,偌大的誅九族之罪,便就這樣處置了。
他可以不用死了,他還有機會見到女兒,也有機會對繼王妃和夏澤好。
他擡手拍了拍喜極而泣哭着止不住的繼王妃,溫和顫抖地說,“別哭了,好多人都看着呢,你是王妃,切莫讓人笑話。”
繼王妃搖搖頭,哽咽地說,“妾身不怕,王爺不用死了真好。”
夏桓點頭,“是啊,我不用死了,以後好好對你們母子倆。”
他話落,繼王妃想起了夏澤,立即止住了哭,猛地放開他,轉過身看向蘇子斬,“子斬公子可知道我兒夏澤的下落?”
蘇子斬眉眼清涼地點頭,“他被太子妃請去做客了,王妃不必擔心,好吃好喝好的很。”
繼王妃大驚,“太……太子妃?”
蘇子斬點頭,不欲多說。
繼王妃還想再問,懷王一把拽住她,攔住她要問的話,溫聲說,“子斬公子今日忙的很,既然澤兒好的很,你就不要擔心了。”話落,低聲說,“耐心等等,總會回來的,十歲也不小了,他素來是個有主意的,必定自有主張。”
繼王妃雖然擔心至極,但看着蘇子斬在冷風中肅然冷寒的面色,點點頭,對懷王問,“王爺,您還休我嗎?”
懷王立即說,“自然不休了。”
“那還將澤兒逐出家門嗎?”繼王妃又問。
“不逐,他永遠是本王的兒子。”懷王道。
繼王妃掏出帕子,優雅地抹了臉上的淚,溫柔地又問,“這幾年王爺既不再貪戀紅粉溫柔鄉,那府中侍妾便都遣散了吧!畢竟如今王妃被抄家了,公庫沒了,養不了那麼多人了。王爺以爲如何?”
懷王乾脆地點頭,“聽你的。”
繼王妃破涕而笑,心中的陰雲徹底散去,想着她這麼多年,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既然王爺沒機會去九泉下陪先王妃,那麼他就不客氣地繼續將這個浪子回頭的男人妥帖地收着了。
她從袖中拿出修書與逐出家門的文書,遞給懷王。
懷王擡手將兩張薄紙撕了。
繼王妃又拿出早先懷王交給她的信箋,遞給懷王,柔聲說,“王爺,這信箋既是出自小郡主之手,珍貴得很,還是您自己留着吧!您放心,有朝一日找回她,妾身會像待親生女兒一般待她的。妾身沒女兒,也想要一個女兒疼着養着。”
懷王伸手接過,點頭,“多謝蘭芝體諒。”
繼王妃輕聲說,“這世間便是這樣,有的夫妻緣分淺薄,便只能修得幾年,有的夫妻緣分深重,可以修一輩子。姐姐與王爺緣分淺薄,所以修了幾年,妾身與王爺緣分深厚,所以會修一輩子的。王爺以後也可以念着姐姐,但也請王爺勻出些心思給我。”
懷王動容,伸手握住繼王妃的手,“本王以前混賬,以後定不負你。”
繼王妃點點頭,覺得懷王府一夕之間受了重創,雖沒了金山銀山,以後怕是要過窮苦日子,但她卻感謝這一場災難,更由衷地感謝太子殿下仁慈,讓她得回了懷王的心,對她來說,比什麼都珍貴。
蘇子斬處理完了懷王府之事,帶着一衆人等前往蘇家和其他府邸。
花顏帶着昏迷的程顧之回到住處後,命人喊天不絕趕緊給程顧之診脈。
天不絕匆匆來到,給程顧之把了脈後,皺着眉說,“倒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與你嘔心頭血時內腹受的重創相差無幾了。老夫給他開一個藥方子,待他醒來後,讓他喝上半個月,少一天都會落下病根。”
花顏點頭,對採青吩咐,“你記着些。”
採青點頭,“奴婢一定記着監督程二公子喝藥。”
她話音剛落,蘇輕楓、蘇輕眠一起從外面走了進來,二人來到後,先給花顏見禮,然後看着躺在牀上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程顧之,一時聯想到自家人,心裡都十分不好受。
花顏對二人溫聲說,“我沒提前將他接出來,也是考量以爲他能受得住。如今倒是頗有些後悔讓他親眼見了今日程家之禍。”話落,看着二人道,“你們聽我的吧,就不必回去了。”
天不絕在一旁哼了一聲,“我老頭子可不是閒人,不想治了這個再多來幾個。除了他,誰若是自己找病,我可不治。”
蘇輕眠本來是打算回去的,但被蘇輕楓給攔住了,如今看着程顧之這個樣子,蘇輕眠也打消了回去的想法,對花顏點點頭,低聲說,“回去看一眼又能如何?不如就在心裡留個好印象,我聽姑娘的,不回去了。”
花顏頷首,“你能想開就好。”
三人說着話,夏澤走了進來,對花顏見禮,喊了一聲,“顏姐姐!”
花顏對他微笑,“你父親沒參與陰私謀禍之罪,他是無罪的,你母親更是,如今懷王府的事情差不多該了了,你若是想回去,我這就讓人送你回去。”
本來將北地世家有才華的公子們請來這裡,一是爲了說服報效朝廷,二是爲了使得各大世家在精銳暗衛被除盡後更人心惶惶,也爲了今日做準備。如今既然十分順利,那麼這裡面幾乎沒受到傷害的夏澤自然可以回去了。
夏澤聽了花顏的話卻搖頭,“顏姐姐,我暫且還不想回去,我想繼續待在這裡。”
“哦?爲何?”花顏看着他,“怎麼不願回去?”
夏澤平靜地說,“今日懷王府出事兒,我娘一定嚇壞了,他與我爹這些年一直有怨懟隔閡,且相敬如賓越走越遠,如今我不在身邊,我娘只能依靠我爹,經此一事,也許對他們來說是好事兒,我不想回去打擾他們。”
花顏恍然,“好,那你就先住着,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再回去。”說完,對他微笑,“你與阿月一樣聰明,她那個傻丫頭,若是見了你,一定會喜歡你的。”
夏澤知道她口中的阿月是他的姐姐夏緣,對她十分好奇,也露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