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一夜又受了涼,所以,第二日風寒似嚴重了些。
小忠子已不敢再對太子殿下不顧忌自己身體不滿,連忙派人請了太醫來東宮。這一次,他不客氣地對太醫說,“太子殿下本是小小風寒,被你治來治去,反而加重了,雜家問你,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想謀害太子殿下。”
太醫院最好的太醫當即險些給小忠子跪了,臉色發白地說,“小忠子公公,天地可鑑,給下官一萬個膽子,也萬萬不敢謀害太子殿下啊。”
小忠子繃着臉說,“口說無憑,有本事你就把太子殿下的傷寒趕緊治好了,否則,就等着掉腦袋吧。”話落,他威脅地說,“被推出去午門外斬首的戶部尚書,事情剛過去沒多久,你還記着吧?”
太醫兩股打顫,連忙說,“記得,下官記得。”
滿京城甚至滿天下,沒有誰會不記着這件事兒,戶部尚書被斬首那日,震驚了朝堂和天下,是第一個未經過三司會審而被推出去五門斬首的朝中重臣。哪怕事情過去了,滿朝文武提起那日,依舊膽戰心驚。
小忠子板着臉說,“記得就好,趕緊的治好殿下。”
太醫連連應是,見到雲遲時,發現果然他風寒不但沒有痊癒,反而似更嚴重了,他後背冷汗森森,給雲遲見禮時,牙齒還忍不住打顫。
雲遲一夜未睡,臉色自然不會太好,疲憊且氣色差,本來偶爾的咳嗽,也連續連貫起來,見太醫對着他連頭也不敢擡,戰戰兢兢,他瞥了小忠子一眼,沒說話。
小忠子腰板挺得筆直,死死地盯着太醫,小小身板,氣勢到硬,是跟隨雲遲長年累月養成的,壓的太醫大氣都不敢喘。
太醫給雲遲把完脈,咬着牙說,“殿下,下官再重新給您開一個方子。”
雲遲“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太醫出了內殿,在畫堂給雲遲開方子,小忠子跟了出去,對他不放心地說,“殿下的病情可嚴重?你如今這方子,幾日能好?”
太醫小聲說,“殿下是染了風寒,又着了涼,才加重了病情,不是十分打緊,小忠子公公放心,這個方子下官用藥重些,三日就好。”
“嗯?三日?”小忠子不滿意。
太醫汗溼夾背,連忙改口,“保守地說三日,也許兩日就能好。”
小忠子點頭,“行,你說兩三日就兩三日,雜家給你記着,若是不好,雜家繞不了你。”
太醫點頭,給雲遲開藥方,再不敢謹慎保守,以他的醫術,開了個十成十的藥方,遞給小忠子,囑咐,“一定要殿下好生休息,不可再着涼了。”
小忠子接過藥方,暗暗地想着殿下要自己折騰自己,他昨日催了好幾次,最後都被殿下趕了回去,誰能管得了殿下?若是太子妃在就好了,一定能管的了。
可又想到殿下昨日之所以折騰自己,也是因爲太子妃,他又深深地嘆氣。
太醫出了東宮,冷風一吹,渾身發冷,抖了三抖,才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想着太子殿下風寒好了,他估計也病倒了。
小忠子一邊吩咐人煎藥,一邊對雲遲勸說,“殿下,今日別早朝了吧?”
雲遲閒閒地看了小忠子一眼,涼涼地說,“昨日本宮才說你膽子大了,今日便不思悔改,膽子更大了,連太醫院的太醫都敢威脅了。誰給你的狗膽?”
小忠子一見雲遲發怒,“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委委屈屈地說,“殿下息怒,奴才這不是着急嗎?”
雲遲不理他的委屈,“罰奉半年。”
小忠子不敢再頂嘴,“是。”
雲遲梳洗換衣,徑自穿戴妥當,出了房門。
小忠子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了出去,再不敢吱聲勸說。
花顏尚不知雲遲這邊折騰自己,她想雲遲想到累,躺去了牀上,連衣服都沒脫,囫圇地便睡着了。
採青悄悄地給花顏蓋了被子,想着太子妃待太子殿下總歸與旁人是不同的。
第二日,花顏醒來,一夜淺眠未睡好,有些頭疼。
衆人聚在飯廳用早膳,都看出了花顏今日明顯氣色不好,蘇子斬蹙眉,“昨夜沒睡好?”
花顏揉揉脖子,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
“四嫂可是身體不適?”五皇子擔憂地問。
花顏搖頭,隨口說,“沒有,就是昨日想你四哥了,想的心疼,今日落了後遺症。”
五皇子愕然,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蘇子斬嗤了一聲,“你想他,他想你嗎?”
“想啊。”花顏懶洋洋地拿起筷子,“我感受到了,他昨日也在想我。”
蘇子斬冷哼一聲,不再看她,似連話都懶得說了。
程子笑樂呵地說,“我以爲太子妃多灑脫,無論是情啊還是愛啊,都過眼如煙雲,原來是我想錯了。”
花顏對他翻了個白眼,“看透的是和尚尼姑佛祖,我是個凡人,謝謝。”
程子笑大樂。
蘇輕眠、蘇輕楓、夏澤以及一衆被請到這院落中暫住的公子們,都默默地吃着飯,聽着幾人不顧忌地言笑,既覺得新奇,又覺得感慨。他們從來想不到會有一日與太子妃坐在一起用早膳,如一大家子,不分尊卑,不計較身份,不要求食不言寢不語,尋尋常常。
花顏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兩口就要撂筷子。
蘇子斬似看出了她的意圖,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了她面前,“吃掉。”
花顏擡眼看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她把要反駁的話噎了回去,慢慢地端起碗,將一碗小米粥喝了。
蘇子斬見她喝完,又將一碟棗糕遞給她,棗糕不多,只一小碟,放了四小塊。
花顏剛要說不吃了,但見蘇子斬盯着她,一雙眸子冷冷清清,似乎只要她開口,他就有一大堆的話等着罵她,她無奈,收回視線,默默地低下頭,將一小碟棗糕吃了。
這一次,她吃的更慢,生怕這一小碟棗糕吃完,他還有什麼東西要硬塞給她。
真是惹不起他!
她想快些回京,快些看到雲遲,不想看見蘇子斬了。
一桌的人都注意到二人的動靜,見慣了蘇子斬冷着臉管着花顏的五皇子、程子笑、安十六等人都暗暗地心裡發笑,默不作聲,其餘人都摸不透這中間的門道,只覺得太子妃似乎也很怕惹子斬公子,可見這活閻王是誰都怕的。
衆人都吃完了,但沒有人離席,都默默地看着花顏。
花顏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地吃完了一小碟棗糕,本來萎靡頹廢和無精打采已消失不見,一肚子的東西吃下去,似讓她空空蕩蕩的心被壓了一層底,暖和了。她筷子一放,也硬氣起來,對蘇子斬說,“撐死了,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該給我收屍了。”
蘇子斬嗤笑一聲,“如今糧食緊缺,你想撐死,也不會再給你吃了。”
花顏一噎,又氣又笑,“你說你這人什麼時候開始非要氣我才能讓你自己心裡舒暢?”話落,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精神勁兒十足地說,“都準備妥了嗎?若是準備妥了,咱們去程家。”
蘇子斬不再與她計較,點頭,“準備妥了,可以了。”
“行,那走吧!”花顏站起身。
採青立即拿來厚實的披風給花顏披上,又給她手裡塞了個手爐,再不敢不仔細照顧,免得被蘇子斬罵。
五皇子、程子笑也立即起身,他們是要跟着一起去程家的。
今日,對於北安城來說,是個可以預見的大日子,蘇子斬和花顏早已經準備好,將敬國公府的五萬兵馬早在這幾日內悄悄地暗中一批批地進了城。
如今北安城十大世家被除盡了精銳暗衛,也等同於少了雙眼眼睛。花家暗線有的是手段能遮蔽隱秘地暗中將五萬兵馬設伏好。
花顏和蘇子斬踏出院落後,設伏在北安城的五萬兵馬在調令下已有了動作,快速迅速地在花家暗線的配合下拿下了北安城三萬守城士兵,同時,包圍了十大世家。
花顏坐着馬車順暢地來到了程家,下了車後,抱着手爐看着程家掛在門檐上的燙金牌匾,想着她與蘇子斬今日站在這裡,就算是拉開了雲遲肅清世家門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