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楓善兵謀之術在人眼裡是個正經的才華,但蘇輕眠善機巧之術在人眼裡就是荒廢正事屬於旁門左道的玩物喪志了。
不過在她看來,機巧之術可是門不簡單的大學問。
蘇輕眠本來還暈乎着,聽見花顏的問話,頓時回了神,眼睛亮起來,“姑娘真要聽我研究的物事兒?”
“嗯,真要聽。”花顏淺笑,一本正經,是擺開要認真聽的架勢。
蘇輕眠整個清秀的臉頓時泛光地說,“我研究的事物叫飛人戰機。”
“哦?”花顏頓時笑了,“怎麼個飛人戰機?聽着這名字新鮮得很。”
蘇輕眠立即比劃起來,“就是這麼大,利用斗篷、木架、蒸汽瓶、鐵絲、銀槍做成的事物,用的時候,要選一面山頭,等大風時,載着人從山頭衝下去,就能飛起來。”
花顏聞言頓覺新鮮,“哦?能飛多遠?多高?多久?”
蘇子斬本來也只是隨意對陪花顏過來見見這二人,他早先沒拿北地的這些世家子弟當回事兒,早覺得已經被各大家族教導的污了心蒙了肺,但花顏說服程子笑,程子笑從鳳城回到北安城就幫了花家暗線一個大忙,讓他徹底地改觀了,誠如花顏所說,這北地還是有能得用的人的,不能一刀子都當白菜切了。
如今他聽蘇輕眠說起這個新鮮東西,也來了興趣,認真聽着。
五皇子也正了正身子,露出驚訝感興趣的神色,似也好奇什麼東西能飛起來。
程子笑倒是沒多少訝異,他自小生在北地長在北地,但鮮少有真的朋友,蘇輕眠純善真誠討喜,性子真實,與他算是和得來的爲數不多的那一個人。自然時常能聽他描述些異想天開再去付諸實踐的東西。
他如今說的研究的這個事物,他在兩年前就對他說過。
蘇輕眠眼睛更亮,“我前些日子找了一座不太大的小山頭,那時秋風剛起,還沒如今這深秋的風颳的烈,只飛了一座山頭。”話落,他比劃,“飛起來時,比山頭要高些,也算是半空中了,大概有半里地。若是山頭更高些,風更大些,估計還能飛的更遠,兩三裡地沒問題的。”
花顏真正來了興趣,“這可是個好東西。”
蘇輕眠頓時整個人都鮮活了,一改緊張低迷,聲音也激動地大了,“是吧?姑娘也覺得是個好東西是不是?我研究着玩的。”
“玩?”花顏笑了,偏頭看了蘇子斬一眼。
蘇子斬眼神閃了閃。
花顏知道他與她想到一處去了,這樣的東西,若是真如蘇輕眠所說,那麼用在軍隊上,搞突襲偷襲,可是有大用處的。可不只是一個小玩意兒這麼簡單。
蘇輕眠不明白花顏心裡的想法,只聽她說一個“玩”字便笑了,以爲受她笑話了,頓時臉一紅,聲音也小了,撓撓頭,低低地說,“我爹說我玩物喪志,如今也被姑娘笑話了。”
花顏抿着嘴笑,“若是玩物喪志能玩出在天上飛的東西,可是大本事了,你爹這般說你,是他沒眼光。”話落,認真地說,“我沒笑話你,你這個東西,改日給我看看,我興許很有用。”
蘇輕眠睜大眼睛,“真的嗎?”
花顏笑着點頭,“自然是真的。”
蘇輕眠頓時高興起來,連來見花顏的目的都忘了,立即重重地點頭,“我明天就拿來給你看。”
花顏淺笑,“不急。”
蘇輕楓看着花顏,從她的神色中,沒分辨出什麼,但他本就是聰明人,學的又是兵謀之術,也想到了些心思,同時又暗想着太子妃對四弟卻是很和善,這跟他討喜的性子有關。
二人說話間,黑三帶着人端了飯菜來,頓時天字一號房寬敞的房裡一陣酒菜飄香。
菜是北安城的特色菜,也是江湖茶館裡鮮少外泄侍候人的私房菜,酒是上等的好酒,雖不及蘇子斬的醉紅顏,但也是千金一壺的春閨醉,茶也是上等的鴻鵠錦,入口脣齒留香,回味綿長。
酒菜一上來,花顏方覺餓死了,早上她起來,心裡一心高興,沒吃多少,這時招呼衆人拿筷子,同時隨意地笑着說,“在我面前,沒那麼多規矩,大家隨意。”
黑三下去,房門關上,外面留了守門的人,屋內大家都拿起了筷子。
早先的話告一段落,花顏就着北安城的美食美酒菜色口味風俗與蘇輕楓和蘇輕眠聊了起來。大多時候是蘇輕眠在與花顏說,蘇輕楓只搭一兩句,蘇子斬偶爾會說一句,五皇子不瞭解北地,這是第一次出遠門,聽的津津有味,同時覺得四嫂真厲害,真是走過許多地方,風土人情民俗百味被她能隨口說出來,聽着就令人心敬心折。程子笑也不怎麼開口,做好了今日是作陪來的模樣。
雖有酒助味,但花顏怕把二人灌醉裡,今日這話就不好談了。所以,也不勸誰喝酒,只自己一壺又一壺地一邊說着話喝了兩三壺,而別人也只兩三杯而已。
蘇子斬依舊在喝着天不絕給他開的調理的藥方子,不能飲酒,花顏在拿起筷子時,順便就將放在他面前的酒壺挪到了她面前,擺明了不給他沾染一絲半點兒。
蘇子斬開始只蹙了蹙眉,見她沒多時便就着談論兩三壺酒下去了,還要再去抓酒壺,擡手擋住了她,“行了,你不是來喝酒談天的,喝醉了沒人敢揹你回去。”
他這話一出,與花顏談論的蘇輕眠頓時憋回了要說的話。
花顏無語地偏頭看着蘇子斬,“什麼叫沒人敢揹我回去?”
蘇子斬冷哼一聲,“你自己知道,你的身份,還要別人說明白嗎?”
以前他揹負她夜行三十里山路,那時是她一心想悔婚,不想做太子妃。如今今時不同往日。她不再是以前的花顏,他也不是當初的蘇子斬了。
花顏聞言揉揉眉心,暗歎蘇子斬明明與雲遲不對付啊,可是論幫雲遲看着她這一點來說,他如今可真是盡職盡責啊,也不見二人書信來往一封,北地之事,都是她來做這個中間人傳遞消息,但偏偏,他如今就真處處向着他。
她頭疼得很地看着他。
蘇子斬冷着語氣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身子弱得很,身子不太好,就要少喝些酒。待以後身子好了,我釀的酒你隨便喝。”
花顏瞧着他,見他半絲不讓,堅決不讓她再碰酒的模樣,不過管着她比罵她紅着眼睛想掐死她要好,他與雲遲沒變成生死仇敵也真是更好極了。
她笑了笑,妥協,“罷了罷了,聽你的,不喝就不喝了,雖然我不會喝醉,用不着誰背。”
話語說完,她又暗暗地給自己在心下補充了一句,若是雲遲在這,她就是裝醉又何妨?有他背嘛,可是如今,他不在,的確也沒人敢,她也不敢讓誰背了。
蘇輕眠看着蘇子斬竟然管花顏,且十分強硬,睜大了眼睛。
他這一雙眼睛極漂亮,清清亮亮的,帶着一絲潺潺流水的清澈,這樣清澈的眼神,在污濁的世家裡,真是太少見了。
花顏從第一眼見蘇輕眠時,就對這個小公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的確是個討喜的性子,尤其是這雙眼睛,讓她覺得值得相交。
她擡手,難得逗趣地在蘇輕眠眼前晃了晃,逗他,“看什麼呢?是不是覺得你同宗同族的這個蘇家哥哥太兇了?跟山上的惡老虎沒二樣是不是?”
蘇輕眠眨眨眼睛,看了蘇子斬一眼,見他沒什麼表情,他縮縮脖子,但卻沒初見蘇子斬時被他震懾住的那層顫意,小聲說,“姑娘爲何好像也怕……蘇哥哥啊?”
花顏撤回手,“他兇唄!”
蘇輕眠又眨眨眼睛,雖然好奇不已,但不言語了。
蘇輕楓看着蘇子斬和花顏,顯然在花顏面前,蘇子斬是不同的,這種不同,體會在她在拿起筷子時順帶拿走了他面前的酒壺,體現在她喝了兩三壺酒就在他驚異花顏的酒量怕她喝醉時他出面強硬地阻止了她,偏偏她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模樣。
若說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勁,他感覺不出來,只覺得似他們相交太坦然,太坦蕩,好比如幾十年的知己老友故交,哪怕誰把誰管到天邊,也出不了撐破天的大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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