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洪順堂大廳內。
“反清必須復明?”陳新元問道。
主人趙清榮正坐在正中間,兩邊分別坐着溫官壽和王殿桓,陳新元坐在王殿桓的右邊,坐在陳新元對面的,是一名留着八十年代洪金寶式大包頭,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西裝的矮胖子,這胖子臉上坑坑窪窪,還滿臉橫肉,雖然五官還算端正,但怎麼看都不像大明皇室後人。陳新元心中暗暗腹誹:這傢伙,長得還真有點像洪金寶,不對,眼睛沒有洪金寶大,看起來感覺還更像曾志偉一些。
那個傢伙正是天地會和順堂老大,和順公司董事長朱來。
雖然目前朱來是和順堂老大,溫官壽只是二把手,但是溫官壽年齡最大,在和順公司的資格最老,而且是荷蘭人承認的鹿邑甲必丹,所以這排座位的時候,溫官壽的座位就安排在朱來前面。
朱來以茶杯蓋撇去了泡沫,打開杯蓋,端起茶杯來吹了口氣,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杯說道:“對!我們天地會,反清必須復明!我朱某人,正是大明皇室後人,我是唐王的後人,唐王知道吧?是隆武帝的弟弟,朱聿鍔的後人。”
陳新元心中暗暗道:如果真是朱聿鍔的後人,會說出唐王名諱?而且反清又何必復明?大明滅亡是有原因的,本身腐朽不堪,閹黨,東林黨,皇室太多,各種原因。不過當年假冒大明皇室後人的傢伙太多了。
坐在朱來邊上的一名面如黑炭,滿臉鬍子,個子高大,身上只穿一條短卦,兩條胳膊露出腱子肉,下穿黑褲的彪形大漢道:“對,我們鄭家就是擁護唐王的!如果陳副堂主你不能答應我們的條件,那很對不起,恕我們不能合作。”
這個說話的傢伙名叫鄭宏,是和順公司的第三把手。
反正看到這朱來和鄭宏,給人一種看八十年代香港武打片的感覺,他們的衣着打扮也就和那些老掉牙的老片裡面的打扮差不多。若不是捏了自己一下,感覺還疼,也許陳新元就會唱起八十年代電視劇霍元甲的主題曲了。
陳新元思索了許久,方纔開口問道:“那麼按照朱堂主的意思,我陳某是給你們當小弟,朱堂主準備當皇帝了?”
“不不,讓陳副堂主當我小弟,這個念頭我朱某不敢想,我們只是共同起兵反清。一旦反清復明成功,我朱某肯定是大明的皇帝,畢竟這天下,就是韃子從我們朱家手裡奪走的,我只不過是奪回屬於我們朱家的江山罷了。至於反清復明成功之後,你陳副堂主肯定是第一號大功臣,到時候位列三公,當宰相,給爵位,甚至封王都不成問題!”朱來說了一大串沒營養的話。
陳新元心中暗暗腹誹:說了那麼多,還不是自己想要當皇帝?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我打下的江山,給你當皇帝?到時候我功高震主,你不滅我九族就怪了。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不能眼睜睜看着蘭芳共和國被荷蘭人給滅了。要救蘭芳,只能是匡扶羅家。要匡扶羅家,還真少不了這些人的幫忙。
更何況,自己不僅僅是爲了救蘭芳,最重要的是,婆羅洲島的意義實在是太重大了,婆羅洲島上盛產黃金,黃金可是這個時代的硬通貨,有了錢才能反清,復興華夏。自己即將派兵佔領的納土納羣島,那畢竟是幾座小島,土地面積太小,人口少,資源也少,在那裡發展,怎麼看都不可能發展壯大。
隨後陳新元又想到,不久之後還有洪秀全搞了個拜上帝教,太平天國纔是將來最大的反清力量,反正自己是先在東南亞發展,等到太平天國起事之後,再利用太平天國來滅滿清,自己再漁翁得利,既然如此,不如先答應他們。
思索了片刻,陳新元說道:“我陳某也是天地會的人,反清復明原本就是我們天地會的宗旨,這點我肯定要遵守,大家也知道違反了天地會規矩,那是三刀六洞的下場。若是反清復明能夠成功,那我陳某人願意擁立朱堂主爲帝。”
“好!”朱來哈哈大笑,“陳副堂主快人快語!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齧血爲盟!”
“好!”一直沒有說話的趙清榮站了起來連連拍掌,“我們今天就在這裡齧血爲盟!來人啊,上酒罈!”
一名家丁端上酒罈,打開蓋子,趙清榮第一個咬破自己的手指,往酒罈裡面滴了一滴血,接着他把酒罈遞給朱來,朱來也咬破手指,滴入一滴鮮血,隨後把酒罈遞給陳新元,陳新元也咬破手指……
趙清榮、朱來、陳新元、王殿桓、溫官壽、鄭宏、劉晉福等人一人倒了一碗血酒,衆人端起酒杯,發了一通誓之後,一飲而盡,這就算是完成了齧血爲盟。
“爺爺,不知不覺,我在新加坡也住了半個多月了,耽誤了去歐洲的行程,我是不是該動身離開了?”等到朱來他們離開之後,陳新元向自己的嶽祖父提議道。
趙清榮哈哈大笑:“賢孫婿,不急不急,再過幾天,那蘭芳羅家的人就會來新加坡了,到時候你也見見你二夫人的弟弟,第二個小舅子,哈哈哈!”
“爺爺!”趙紫楠有些不高興的拉着趙清榮的胳膊搖了幾下,“蘭芳羅家又有什麼好了?我們幫他們可以,讓他姐姐進門不行。”
趙清榮撫摸了一下孫女的腦袋:“傻孩子,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正常,你陳大哥納了羅芳伯孫女爲妾,這是政治婚姻,這樣我們才更有理由幫助羅家。”
數千裡之外,大嶼山。
東涌炮臺的原清軍軍營已經被改成了一座監獄,窗戶都加上了鐵柵欄,木頭門也都換成了鐵門,外面上了鐵鎖。
那個十四歲的半大小子和他的二叔就被關押在同一間牢房內,半大小子是因爲清軍敗退的時候腿嚇軟了,沒能跑掉,結果當了俘虜;而他的二叔是扭到腳跑不掉了,這才被華夏軍抓到這裡來的。
“開飯了!”外面響起一名海盜的吆喝聲。
看管俘虜的還是真正的海盜,華夏軍陸軍兵力本來就不足,不可能分成人手來看押俘虜,於是看押俘虜的事情就交給了黃德美的海盜。
兩名揹着洋槍,其中一人腰間挎着腰刀,另外一人腰間別着一把斧頭的海盜走上來,挎着腰刀的海盜打開牢門,把一籃食物遞進去。
“哇,伙食還不錯,還有肉呢。”半大小子打開食盒,看到裡面是米飯,有蔬菜豆腐,米飯上面還有一片紅燒肉,他驚喜道。
外面送飯的海盜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這只是很普通的飯菜了,再過兩天,會讓你們吃到更好的飯菜。”
“不會是讓我們吃斷頭*?”二叔問了句。
“到時候就知道了!”海盜拋下一句話,便轉身給別的牢房送飯去了。
“斷頭雞?啊!”半大孩子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
二叔破口大罵:“天殺的海盜啊!你們殺了老夫我沒什麼,可是炳文他還是個孩子啊!你們連孩子都不放過!”
牢房裡另外一名清軍俘虜往嘴裡扒了幾口飯,放下飯碗說道:“二叔,放心吧,他們不會殺我們的。要是真要殺我們,幹嘛還要浪費那麼多好藥材給我治傷了?”
這名清軍俘虜被俘的時候,腿上捱了一槍。華夏軍俘虜了他之後,被送到一間帳篷裡面,一名皮膚微黑,相貌俊俏的小姑娘帶着幾名洋婆子,給他取出了鑽入骨頭內的子彈,在取出子彈之前,似乎工具都用開水燙過,取出子彈之後,用酒精在傷口消毒,還上了藥,再給包紮好,之後還給了他一小包藥,讓他服用,說可以解鉛彈之毒。
“看,外面又有受傷被俘的人送來了。”聽到外面的聲音,這名俘虜說道。
陶煜文躺在擔架上,被兩名俘虜擡到戰俘營來。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海寇,快給老子來一個痛快!”陶煜文雖然被捆得結結實實的,但躺在擔架上仍然大喊大叫。
“到了,在這裡放下來。”一名個子不高,皮膚微黑但相貌俊俏的少女說道。
這少女正是楊雲嬌,她讓俘虜放下擔架,隨後走上前去,先查看了一下陶煜文肩膀的傷勢,又掀開陶煜文的官服下襬,隨後轉頭用英語對一名英國女護士說道:“去拿把剪刀來,要把衣服褲子剪開。”
“逆賊!海匪!你們果然勾結洋人!”陶煜文看到英國女護士就破口大罵。
女護士拿來剪刀,剪開了陶煜文官服上的披肩,又剪開他傷腿的褲子。
“肩膀是槍傷,子彈還在裡面,要馬上動手術取出。腿上是被刺刀紮了一下,還好沒有傷到大動脈。”楊雲嬌說道。
邊上一名負責押送俘虜來的戰士說道:“這傢伙太不老實了,被我們在肩膀上打了一槍,我們的人上去,他還用腳踢我們,所以就給了他一刀。”
楊雲嬌打開酒精瓶,先給陶煜文腿上的傷口消毒,酒精塗抹上去的時候,陶煜文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他大喊大叫:“你們快殺了老夫!別以爲這樣折磨老夫,老夫就怕了你們這些逆賊海匪!”
“你別叫,這是救你命!”楊雲嬌喝了一聲,“我們可捨不得你死,三品遊擊,可以換不少銀子呢。”
隨後,楊雲嬌又用手術刀割開陶煜文的肩膀,用鑷子取出子彈頭。她跟了陳新元也有半年多了,學會了一點醫療技術。不過給清軍俘虜動手術,卻是不用浪費麻藥的,畢竟麻藥太貴了,反正只要救活一條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