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審問水師官兵這種事,作爲一名遵紀守法的好奸商,陳新元當然不能自己出面了,目前他還沒殺官造反,就算是當海盜的後臺,也僅僅是幕後老闆罷了。試想一下,一個幕後老闆走到前臺了,還能叫幕後老闆嗎?
得勝回航的海盜船就停在香港東南蒲臺島上,這是一座只有3.69平方公里的小島,這裡本來就沒有居民居住,原本也是廣東海盜盤踞的小島,從明末的劉香一直到清朝的鄭一嫂,都以這一片羣島爲基地活動。後來鄭一嫂受朝廷招安之後,清軍組織了多次圍剿,都未能清理乾淨南海的海盜。
英國人佔領了香港之後,香港島附近的海盜銷聲匿跡。但英國人也只能剷除香港附近的海盜,再遠一點的,譬如說納土納羣島等地的海盜,英國人也無能爲力。
蒲臺島的海盜被英軍消滅之後,這裡就成爲一座無人島,島上原本的主人殘留下來的軍營山寨,經過黃德美他們一番修繕,成爲他們的居所。
既然是海盜頭出面,蘇三娘等人就不便穿上英軍軍服,幾個人都換上了平日裡穿的武打服裝。蘇三娘穿上一套紅色女俠裝,披着黑色披風,羅大綱換上一套黑色勁裝,腦後的辮子早就剪掉了,還剃了個大光頭,看起來就像黑社會打手。
蒲臺島距離博寮洲島不遠,經過一個時辰的航行,蘇三娘和羅大綱到了蒲臺島。
“呸!逆賊!要殺便殺!老夫生爲清臣,死亦爲清鬼!”剛見到洪名香,這個大清總兵官雖然躺在擔架上,卻正氣凜然的呼喝起來,大有一股大清忠烈的風範。
“洪大人,你可知道老孃是誰?”蘇三娘冷笑道。
洪名香擡起頭來,打量着眼前這位紅衣女子,只見她大約二十歲上下,腰間掛着寶劍,插着手槍,一身勁裝令她更加英姿颯爽。洪名香認不出來,只是冷哼一聲:“不過一介女賊罷了,老夫無須知曉!”
“洪大人,你真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告訴你吧,我叫蘇三娘!”蘇三娘吃吃笑着道。
“蘇三娘?”洪名香愣住了。他仔細看着蘇三娘,可是怎麼看都和通緝令上的不一樣啊,眼前這個俏麗的女賊,就是大名鼎鼎的通緝犯蘇三娘?
早在兩年前,蘇三娘爲夫報仇,殺死了有官府庇護的仇家之後,清廷便發出蘇三孃的通緝令了,洪名香自然是看過通緝令的,通緝令上的蘇三娘長得青面獠牙,活脫脫就是一個母夜叉的形象。就憑着那樣的通緝令,能抓住人才怪了。
“你,你,你就是朝廷重犯蘇三娘?”洪名香瞪大眼睛,“既然老夫落在你手裡,也沒打算活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老夫生是大清的臣,死是大清的鬼!”
“哈哈哈!洪大人,誰說本姑娘要殺你的?告訴你吧,本姑娘既然從廣西來到這裡做了水匪,不就是爲了發財嗎?廣東一帶,洋船商船衆多,來這裡比廣西好賺錢多了,只是你們南澳島水師擋住了我們的財路啊。既然你今天落入本姑娘手裡,本姑娘仁心宅厚,寬容大量,不忍殺戮,所以也不殺你,只要你們家人給了我們贖金,便放你們回去。”蘇三娘大笑道。
“呸!你們這羣喪盡天良的水匪!朝廷不會放過你們的!老夫不要你寬容大量!趕快一刀給老夫來個痛快的!”洪名香仍然在大呼小叫。
雖然洪名香十分硬氣,但他的家人早已收到了被放回去的一名清兵送到他家裡的信。
“老爺啊!您不能撒手丟下我們不管啊!”洪名香大夫人哭成淚人。
一家大小哭聲一片,幾個小妾也在抹着眼淚,但她們心裡暗暗盤想着:最好海匪撕票,那老頭子一死,我們帶着金銀珠寶也好改嫁了。
海匪可是獅子大開口,張口就要三萬兩銀子的贖金!三萬兩銀子,這可不是小數目,哪怕是知府大人家裡要拿出那麼多現銀,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更何況,總兵雖然品級比知府高,但事實上沒有知府有錢。
雖說三年清政府,十萬雪花銀,可是說實話,這十萬兩銀子,知府大人一個人是根本吞不下去的,他需要上下打點,進入口袋的銀子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要轉手出去,孝敬上官。至於剩下的銀子,沒有人會把那麼多銀子放在家裡什麼都不幹,一般的官員貪污所得銀子,都是購置田地,或者是給人放高利貸,或是換成珠寶玉石,或是蓋花園,家裡能一下拿得出三萬兩銀子的,只有那些三品以上的文官纔可能一下拿得出。
“夫人,三萬兩白銀,我們怎麼拿的出來?還不如讓人稟報朝廷,讓朝廷派兵來救老爺吧。”一名小妾說道。
這些小妾有的是丫鬟升級的,也有的是洪名香在廣州的時候,去什麼醉花樓、羣芳樓之類的地方買來的,這些人當然不會像正室夫人那樣講一個貞潔,她們早就巴不得老頭子早點蹬腿,她們也好找個年輕的小白臉嫁了。
“不行!”夫人哭哭啼啼道,“稟報了朝廷,老爺就沒命了!海匪會撕票的!”
“可是三萬兩銀子,我們怎麼出得起啊?”
那正室夫人突然坐穩了:“三萬兩銀子,我們給!”
“五日之內,三萬兩銀子,我們去哪裡湊啊?”一名小妾擠出幾滴眼淚。
“湊!家裡還有一萬多兩現銀,再讓福貴把漳州的一百畝地賣了。”夫人擦乾了眼淚,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也不夠啊?難道要賣房子不成?賣了房子也不夠啊。”
“我們姐妹們幾個不是有首飾珠寶嗎?都拿出來賣了!那就夠贖回老爺了!”夫人止住哭,義無反顧的下定了決心。
“啊!”大堂內頓時哭聲一片,這一下那些小妾們是真的哭了,可以保證,是真心的,發自內心的哭……
與此同時,每一名被抓走的清軍官兵家裡都是哭聲一片,黃德美開出了從一千兩銀子到一萬兩銀子不等的贖金,要那些清軍官兵家裡出錢。一般的綠營小兵,就是一千兩銀子,什長兩千兩,把總五千兩,千總,好像這次沒抓走千總。抓住了一個守備大人,黃德美開出了一萬兩銀子的價格。
每家每戶都在湊錢,當然也有例外的,有的兵沒有父母妻兒,只剩下兄弟幾個。大部分的手足兄弟看到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被人抓走了,都巴不得海匪趕快撕票呢,這樣自己也好趁機侵吞了兄弟的家產,誰還會傻乎乎的湊錢把人贖回來。
五天很快就過去了,根據約定的時間地點,一艘裝滿銀子的同安梭船駛出南澳島,抵達南澳島以西五十里外海域。
黃德美早就帶人在那裡等候了,一手收錢一手放人,被俘的清軍官兵都被關押在一艘大福船上。
“怎麼有人沒有那贖金?”黃德美仔細檢查了那些裝滿銀子的箱子,每一口箱子上面都有寫着人名,但有二十三名清兵沒有人交贖金。
“好漢爺,那些兄弟是家裡沒有父母妻兒,沒人給他們出贖金,還望好漢爺高擡貴手,放兄弟們回家。”前來交接的清兵哭喪着臉央求道。
“沒交贖金的,我們就帶走了!”黃德美冷笑一聲。
那些沒有人出錢贖回的俘虜,帶回去還是有用的,陳新元當然不會招降這些廢物,但這些廢物可以廢物利用,關押一段時間後送去當苦力,那是變廢爲寶。
黃德美整整帶回了十六萬兩銀子,除了一半上交給陳新元之外,其餘的銀子經過陳新元的允許,黃德美自己留了下來,充當海盜發展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