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次郎乘坐的遠洋客輪終於靠上了舊金山的碼頭,經過了二十多天的海上跋涉,這艘輪船終於靠上岸。
同那些乘坐在上層艙室裡面,每天坐在帶有陽臺,舒適的海景房中享受旅途生活的高等旅客完全不同,他們這些乘坐通鋪的旅客,在長達二十多天的長途旅行中,每天只能被關在底艙,吃飯睡覺上廁所都在最下層的底艙內,還好底艙也有專門的廁所,衛生條件尚可。但是每天悶在底艙裡面,空氣渾濁不堪,輪船是沿着洋流走的,而且走的是最近的航道。最近的航道並非是直接橫渡太平洋,而是先往北航行,即將接近阿留申羣島的時候,再往東航行,然後再往南航行,這纔是最近的航道。雖然在地圖上看起來是繞了一個彎,其實才是最值的,因爲地球是圓球形的,事實上北冰洋航線纔是亞洲到美洲的最近距離。
當輪船停了下來,喇叭裡傳出“旅客們,本次班輪的目的地舊金山港已經到達,我們的旅途生活結束了,各位旅客再見”的時候,山本次郎心中一喜:“終於到了!”
“咣噹”像是牢門一樣的大鐵門打開了,坐在底艙通鋪的旅客們紛紛提着行李箱,走出了鐵門,沿着樓梯往上面走。
離開了底艙,進入上層之後,那裡和底艙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裝修豪華的大廳,富麗堂皇的走廊,覆蓋了黃銅的樓梯扶手,頭頂精美的吊燈,這艘客輪簡直就像是一座海上宮殿一樣。
其實這也是一艘豪華郵輪,排水量12000噸級,只要不是買了五等艙和統艙的旅客,在海上的旅行就是享受生活,輪船上的自助餐廳隨便你進去吃,只要捨得花更多的錢,可以在船上享受到製作精美的法國大餐,也能享受到中式酒席,還有舞廳、酒吧等娛樂場所,船上的劇院每天晚上都有新的節目。輪船頂部,還有一個游泳池。
山本次郎提着他簡單的行李,走下了舷梯,踏上碼頭。
“終於上岸了,感覺真好。”山本次郎擡起頭,看着陽光明媚的天空,長舒了一口氣。
後世美國著名城市舊金山在這個年代,這時候已經有了五萬人口。這裡本來是墨西哥的土地,因爲美墨戰爭,美國吞併了墨西哥的土地,把加利福尼亞州變成自己的領土,舊金山也變成了美國的領土。而舊金山還有個華人給取的名字,叫三藩市。
山本次郎在碼頭上等了一小會兒,就有一隊人來到碼頭,那些人全部是中國人的打扮,每個人身上都穿着短卦,頭上包着頭巾,只是他們都沒有留辮子。其實這些人,不是太平軍俘虜就是清軍俘虜,都被陳新元買了下來,全部給送到了美國。
來的人把山本次郎一批人接到了碼頭外面一間屋子外,讓他們在外面排隊等候。
山本次郎摸了摸口袋,裡面的一塊銅牌還在,他纔算是放下心來。那塊銅牌上面寫着他的名字,那可是很重要的東西啊,是他來這裡加入護衛隊的身份證明,沒有那塊銅牌,誰能證明你的身份?
人們在屋子門口排着長隊,這時候,山本次郎才發現,至少有一半排隊的人居然是中國人!
原來,海洋明珠號客輪的五等艙和統艙是分隔成了前後兩個大艙,兩個艙室之間只能走上層才能抵達,在底艙,兩個統艙彼此不相連,中間被輪機艙隔開。乘坐輪船來美國的時候,前面的統艙裡面運送的是太平軍的俘虜,他們是被李鴻章的淮軍所俘虜的太平軍戰士,在上海上了輪船;而那些日本人,則是在日本上船,乘坐的是後面的統艙。
“都排好隊,一個個來!”一名腰間插着左輪手槍,背上揹着溫徹斯特八連發步槍的彪形大漢大喊道。
來這裡的日本人幾乎都懂得中文,山本次郎也不例外,因爲蘭芳的國語是中文,而蘭芳扶植了日本,現在日本的武士階層,每個人都在學習中文,只爲了今後能夠有更好的前途。現在的日本武士階層,不會中文的話,是沒有好前途的。就連那些在娛樂場所上班的日本農民的女兒,也都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邊上一名看起來像是讀書人模樣的人道:“既然來到這裡,各位都有份,不用擔心。”
但是排隊的人非常多,裡面要一個個的登記,花費的時間不少。山本次郎看着前面的人進入小屋,過了一會兒,那人就從小屋裡面出來,在外面等候,等到有了二十人在外面了,就有一輛龐大的四輪馬車過來,把那些人接走。
也不知道排了多久,到了中午的時候,有人給排隊的人送來午餐。
“用餐了,吃完飯再排隊。”那名讀書人模樣的人說道。
邊上揹着槍的彪形大漢喊道:“中午休息,先吃飯!吃完飯再等!”
送飯的人掀開籃子上的布,從裡面取出一盒盒鐵製的飯盒,遞給每一名排隊的人:“吃飯了!”
山本次郎接過一個飯盒,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一個夾着生菜、雞蛋和火腿片的麪包。其實那個東西叫漢堡。山本次郎在船上的時候,吃了二十多天的麪包了,一看又是麪包,心中不爽的問道:“有沒有米飯?”
“沒有!”那個人回道,“這裡是美國,哪裡有米飯?”
“美國沒人種大米,我們去哪裡弄米飯給大家吃?”邊上的彪形大漢說道。
“我們也是中國南方人,來到這裡多久了?也是每天吃麪食。等你們報完名之後,去了駐地,我們可以給你們提供水餃和麪條。”那名讀書人回道。
山本次郎自然知道,種植稻穀比種植小麥要更麻煩,於是他說了句:“白皮米畜就是懶,連水稻都懶得種。”
“哈哈哈!”人們都笑了。
那名讀書人糾正了山本次郎的說法:“其實啊,美國白人自己都不種地的,在這裡種地的都是黑奴。不過現在呢,因爲大批的亞洲人涌入了美國,那些白人莊園主已經不喜歡黑奴了,而是用亞洲人來取代,因爲一名亞洲人的工作效率相當於兩名黑奴!而且亞洲人還不用監工和皮鞭,自己就能幹活。”
只是有一點,那名讀書人沒有說:其實亞洲人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勤勞,勤勞的是中國人、日本人和高麗人,安南人就差多了。所以美國的奴隸主一般都不喜歡安南人,只是他們從外表上分不出來安南人和東北亞人的區別。
結果有一些無良奴隸販子,就拿着安南人冒充東北亞人賣給美國的奴隸主,後來奴隸主發現了問題,就退了貨。再後來,美國奴隸主在購買亞洲奴隸的時候,都會帶上一名中國翻譯去核對。結果是,安南奴隸在美國幾乎沒有市場,很難賣出去。於是無良的蘭芳奴隸公司就把那些俘虜都賣到墨西哥去了。
安南人雖然在美國不受歡迎,但是在墨西哥卻很受歡迎,他們再怎麼懶惰也比黑奴強多了,更何況,他們送去墨西哥,是準備開鑿中美洲大運河的。
午餐除了漢堡之外,每個人還有一杯果汁,一塊雞肉。
山本次郎咬了一口漢堡,發現比輪船上提供的麪包要好吃多了。廢話,輪船上提供的麪包是蘭芳奴隸公司提供的,是一種以粗麪粉、麥麩等混合起來的麪包,無良商人能不往裡面摻雜木屑,就已經是很有良心了,怎麼可能會給那些人提供火腿片、雞蛋和雞肉呢?山本次郎和那些日本人雖然不是奴隸,也不會被賣掉,但是在運輸的過程中,他們受到的待遇卻是和奴隸一樣的。
到了傍晚,山本次郎才排到自己。
“名字,性別,還有,出示你的銅牌。”坐在辦公桌上的一名穿着西裝的男子問道。
山本次郎回答後,掏出銅牌,遞了上去。
那人看了一眼銅牌,然後在一本表格本上面紀錄,寫完字後,那人把本子往山本次郎眼前一推:“會寫字嗎?會寫字就在上面簽字;不會寫字的,就畫個押。”
山本次郎簽完字,那人便讓他離開,然後讓下一位上去報名簽字。
到了外面,山本次郎等了一會兒,就來了一輛大型四輪馬車。
“都上車了!”有人喊道。
二十人上了四輪馬車,馬車在馬路上走了大約二十分鐘,來到一座教堂跟前停下。山本次郎下了車,擡頭一看,只見那座教堂上面寫着一行中文:拜上帝教。
“怎麼把我們送來教堂了?”山本次郎不解的問道。他們日本人可不信什麼白皮的基督教,他們只信仰天照大神,或是佛教。
車伕回答道:“來到美國當護衛的,淘金的,都受到拜上帝教保護。”
山本次郎走進了教堂內,只見裡面已經坐着很多人了,臺上坐着一名主教模樣的人,那個人卻是隻有一隻獨眼!他身上穿着紅色的衣服,胸前掛着金光閃閃的十字架,只有一隻獨眼的臉帶着幾分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邊上有人輕聲道:“這就是這裡的主教,名叫楊秀清。他本來可是清國太平天國的英雄呢!只可惜太平軍自己內亂了,他被蘭芳救出,送到美國。要不是太平軍內亂,清國都被他們滅了,可惜了。”
那些太平軍的俘虜們進來之後,看到楊秀清,紛紛跪在地上山呼:“東王九千歲!”
一名太平軍俘虜熱淚盈眶:“沒想到我們來到這裡,還能見到我們的東王啊!”
“東王殿下,我們想您了!”
教堂內的太平軍戰士紛紛流下眼淚,但是坐在上面的楊秀清沒有流淚,因爲這樣的場面他經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