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想幹什麼？
作爲圈子裡的老人，張燁的眼光向來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陸行準備搞事。
這可是燕京電視臺的現場直播！
就算是觀看人數比較少的深夜檔，出了直播事故也沒人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張燁心裡頓時生出一股焦急之意。
他不是爲自己，而是爲了陸行。
陸行已經被圈子裡的資本全方位無死角封殺，再得罪體制內的燕京臺，可就徹底沒生路了！
就在這時，陸行開口了。
“yao yen man o,o zao wui gong,dan si mou yen loi。
（有人問我，我就會講，但是無人來。）
o kei doi,dou mou noi,you wa yiu gong,da ba dou zong zoi。
（我期待，到無奈，有話要講，得不到裝載。）
……”
聲音很輕，似唱似說。
王小美眉頭微皺，王威廉幾人滿臉茫然。
只有張燁瞳孔瞬間放大。
他聽出來了，也聽懂了。
這是粵語！
陸行是在用一首粵語歌來向所有觀衆控訴自己遭受的不公，是在回答王小美他們帶有挑釁的提問。
你們不是問我爲什麼不說話嗎？
好啊，我告訴你！
我在等!
我在等有人來問，在等你們來和我和互動。
可最終卻只能由期待慢慢變成無奈，我有許多話想說，卻連說話的機會都得不到。
王小美是從小生活在米國的海歸大小姐，王威廉他們是一水的外國洋鬼子，根本聽不懂粵語。
“這小子！”
張燁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有才華的人就連反擊都如此讓人無奈。
“（我的心情猶像樽蓋等被揭開）
（嘴巴卻在養青苔）
（人潮內，愈文靜，愈變得，不受理睬）
（自己要搞出意外，像突然地高歌）
（任何地方也像開四面臺）
（着最閃的衫扮十分感慨）
（有人來拍照要記住插袋）
……”
歌聲還在繼續，陸行握着話筒唱的很用力。
王小美幾人也此時也反應過來，陸行這是在唱歌。
可唱的是什麼，他們一概不知。
只是覺得吵鬧！
這鬼哭狼嚎的都是什麼？
王小美朝着舞臺外的工作人員示意，讓他們直接切掉陸行的話筒，鏡頭也從陸行身上移開，
可攝像大哥也好，臺下的編導也罷！
隨着歌聲遞進，已經呆住了。
這首歌陸行唱的其實並不好，精通級的唱功也並未全部發揮出來。
可有些歌，天生便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唱功好壞並不是關鍵。
燕京臺的關鍵崗位從幾年前開始便已經漸漸由外國人把控，至今還能留下來的九州人都是經驗老到的人員。
這些人年齡註定不會太小，年輕時九州歌壇還未落寞到這種程度，一些粵語歌也十分流行，他們多多少少還會哼唱兩句。
聽懂陸行現在唱的這首歌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纔會呆住。
張燁認爲陸行是在用一首歌來回擊節目組的忽視。
可他們卻覺得這首歌是在唱他們自己，唱他們自己不受人重視的心酸，唱他們自卑又不甘的心酸，也唱他們的過往……
這是屬於他們小人物的吶喊！
每一句歌詞都深深的刺在了他們的心上。
他們的確如歌裡唱的那樣，愈文靜愈變得不受人理睬，他們年輕時也曾嘗試過各種方法來奪人眼球，可最後卻都成了一個笑話。
演播室裡，有人的眼眶已經泛紅了。
眼淚沒流出來，只是因爲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眼淚早就已經流乾了、。
人到中年，很多時候連流淚的權利都已經失去了。
“（你當我是浮誇吧）
щшш●тtkan●￠O （誇張只因我很怕）
（似木頭，似石頭的話）
（得到注意嗎）
……”
唱到這裡，陸行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舉着話筒像是在聲嘶力竭的吶喊。
張燁身子猛的一顫，下意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向陸行的眼神帶着震撼，也帶着幾分不堪回首的痛苦。
“（其實怕被忘記至放大來演吧）
（很不安，怎去優雅）
（世上還讚頌沉默嗎）
（不夠爆炸）
（怎麼有話題，讓我誇）
（做大娛樂家）
……”
張燁的心猛的一揪，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巨大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彷彿要將他壓垮！
他知道這些壓力都已經過去，可架不住腦海中記憶翻騰。
若干年前，他也是陸行啊！
張燁面露苦笑。
不僅是他，還有圈子裡很多已經沉寂了很久的藝人，也都曾是陸行。
一樣弱小，一樣不甘，一樣渴望着成功。一樣被資本重重圍剿……
可最後，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沒有成爲的惡龍的少年，大概都已經死在了屠龍的路上吧！
“……
（情愛中，工作中）
（受過的忽視太多）
（自尊已飽經跌墮）
（重視能治肚餓）
（未曾獲得過便知我爲何）
（大動作很多，犯下這些錯）
（搏人們看看我，算病態麼）
……”
陸行的歌聲還在繼續，每一句歌詞都好像在說張燁曾經歷過的事情，也是他們這個年齡的藝人共同的過往。
或許不只是他們這些站在臺前的藝人！
張燁看見演播室外越來越多的工作人員。
這些工作人員都有着相同的特點，人到中年，九州人，在現今的燕京臺裡都是被人輕視和排擠的對象。
演播室一般都是做了隔音處理的，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裡面的聲音只能靠喇叭傳出去。
可即便如此，聚在外面的工作人員也都沒發出一點聲音，就好像生怕驚擾了裡面的陸行一般。
“（你當我是浮誇吧）
（誇張只因我很怕）
……”
同樣的歌詞再一次響起，這次卻比之前多了一個聲音。
張燁握着話筒，走到了舞臺中央和陸行並排站立。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沙啞，和陸行那種聲嘶力竭的唱法不同，張燁的歌聲裡更多的是壓抑，是拼盡全力的剋制。
洶涌澎湃的情緒隱藏在平靜的歌聲之下，偶爾不小心泄露出來的便是滔天巨浪。
陸行愣了一下，下意識將後面的歌詞交給了張燁。
他莫名覺得，張燁其實比他更適合這首歌。
痛苦是有力量的！
這種力量，他唱不出來。
他只是不甘被區別對待，只是因爲不公而憤怒！
他的歌聲裡也有情緒在裡面，但佔據主導地位的仍是唱功。
而張燁不一樣！
陸行能聽出來，張燁的歌聲裡沒有多少刻意爲之的技巧，更多的是自然流露的情緒，是某些經歷沉澱下來後那種發自肺腑的感情。
這一點上，他不如張燁！
想要在這首歌上勝過張燁，他恐怕只有購買對應的人物模板才行。
“幸運兒並不多，若然未當過就知我爲何，用十倍苦心做突出一個，正常人夠我富議論性麼）
……
（我非你杯茶，也可盡情地喝吧。別遺忘有人在爲你聲沙）”
後面的歌詞，陸行都是在領着張燁去唱。
兩人的歌聲一前一後，中間只差幾個字眼，張燁那帶着壓抑的唱法反倒和陸行形成了完美的配合。
一首歌裡唱出了兩種不同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場跨越了二十幾年的對話。
一個是現在進行時，歌聲裡更多的是不甘和憤怒，是控訴！
一個過去進行時，歌聲裡充斥的僅剩下曾經的痛楚，是苦笑和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