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兒發佈視頻的本意是希望替陸行刷刷路人緣,好在復活賽的時候能夠拉到更多的投票。
可她卻沒注意到,自己拍攝視屏的時候坐的地方比較靠後,舞臺上的音響設備也沒有開啓,因此視頻中的聲音十分微弱,十句歌詞裡面有九句都聽不清。
視頻發佈之後,很快便引來了大量吃瓜羣衆的圍觀。
“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又唱又跳的,戲不是戲,歌不是歌的,簡直是在糟蹋人。”
“就這水平也敢稱青歌賽最大的黑馬?現在的小年輕就愛譁衆取寵,今天一個國民音樂的良心,明天一個某某比賽的黑馬,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練習一下自己的基本功。”
“這唱歌的不是已經被預選賽淘汰的90號選手嗎?人家評委都已經說了戲曲不行,這是準備在復活賽上繼續唱大戲?”
“現在是什麼東西都能拿來參加青歌賽了,這種作品要是都能入選,我當場直播倒立拉翔。”
……
王語兒發佈的視頻火了,大量的網友前來圍觀到底是什麼人竟敢這樣不自量力。
在看到圖像模糊,聲音斷斷續續的視頻之後,評論區充斥着滿是嘲笑,譏諷的留言。
一些視頻博主甚至將王語兒發佈的視頻搬運過來,進行剪裁編輯,做成了各種不堪入目的鬼畜視頻供人取樂。
晚上八點,黃金時段,燕京衛視,一檔專訪欄目正在播放。
雖說因爲網絡時代帶來的衝擊,十幾年前一家人守在電視機前觀看同一檔節目的盛況已經很難再現了。
但各大衛視同樣也緊隨時代潮流,節目在電視上首播的同時,也會在各大視頻網站進行同步播放,因此觀看節目的觀衆未必會比十幾年前少上多少。
“許教授,非常感謝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我們的節目。”電視節目中,主持人態度十分謙恭。
許樂山坐在沙發上樂呵呵一笑,“其實我也沒那麼忙,倒是我應該感謝你們節目組給了我一個上電視的機會。”
“許教授,我們都知道您是水木大學的教授,我們聽說這次青年歌手大賽燕京賽區,有兩位參賽選手出自水木大學,不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簡單的寒暄過後,主持人迅速進入正題,拋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問題。
“這件事是真的,不過你的說法還不夠準確。”
許樂山指出了主持人話語中的漏洞,“參加預選賽的24號選手金樸惠的確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也是我個人的弟子。
但傳言中的另一位選手只能說曾經也是水木的學生,但他自己卻選擇放棄這一身份。”
“原來是這樣。”
主持人恍然大悟,“但水木大學一直以來是我們九州最頂級的學府,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地方,怎麼會有人選擇放棄這一身份?”
“大概是人各有志吧,有些學生天賦異稟,才華驚人,不太認可我們的教學理念也十分正常。
對此我們也希望這位選擇離開水木的學生,真的能有更加光明的前途,比如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拿到青年歌手大賽的冠軍。”
許樂山避重就輕,並沒有告訴主持人陸行離開學校的真正原因,反倒是拿出一副十分大度的姿態來。
就好像陸行會離開水木,完全是因爲他是一個自大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青歌賽冠軍,這的確是一個十分遠大的目標。”
主持人點了點頭,“不知道這位學生在比賽現場取得了怎樣的成績?”
“他如果還沒放棄的話,應該還在準備復活賽的事情。”
“您是說他被淘汰了?”主持人適時的表現出自己的驚訝。
“四位評委,只有一位評委認可他的演唱。”
許樂山言簡意賅,隨後又解釋道,“青年歌手大賽是含金量很高的比賽,想要晉級沒那麼簡單,就連我的弟子也同樣沒通過預選賽,所以這件事情我一點也不意外。”
“這麼說,接下來您的弟子很有可能需要和這位學生同臺競技,一起爭奪唯一的補位名額,不知道許教授您更看好他們其中的哪一位呢?”
主持人面帶微笑,再次拋出一個問題。
“我的話自然更看好我的弟子金撲惠了。”
許樂山哈哈一笑,十分自信,“另一個學生雖然十分有才華,甚至連一些老一輩藝術家都對他讚賞有加,可惜選錯了方向,想要拿到補位名額,機會非常渺茫。”
“哦?能麻煩許教授您詳細說說嗎?”主持人聽到這話也來了興趣。
“當然沒問題。”
許樂山一口答應,當場分析起來,“我剛纔已經說了這個學生十分有才華,我說他很難拿到補位名額,最大的原因其實也不在他的身上,而在於外部環境。
如果你們將預選賽的直播從頭看到尾,就會明白他想要晉級,最大的敵人不是其他選手,而是大環境對他的不友好。
他唱的歌不是不好,而是不合適,也不符合當下的音樂潮流。
衆所周知,目前我們整個文化界娛樂圈都是在仿照國外,很多東西也都是從國外流傳進來的,大衆對這些東西也具有更高的認可。
不僅是他,任何一個想要在這個圈子裡有所成就的人,都必須朝着國外靠攏,否則很難被人接受,就像他一樣。
唱的好又如何?還不是要被淘汰;
我甚至可以斷言,他復活賽如果拿出來的還是這種一點國外文化元素都不帶的作品,就算唱的再好也百分百要被淘汰,而且在復活賽所有選手裡面得票一定是最低的。”
許樂山言之鑿鑿,十分肯定的下了定論。
“許教授,聽您的意思,您認爲是現在文藝界糟糕的大環境才導致他無法晉級,可如果真有您說的這麼嚴重,我們九州文藝界豈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不管主持人心裡認不認同許樂山的話,表面上她都要提出反駁。
許樂山深深的看了主持人一眼,突然反問道,“你也是業內的人,你覺得我們還有希望嗎?
不說遠的,只單看你周圍,看看你的同事,有多少是外國人?重要崗位又有幾個人出身九州?這還不足以證明我說的話嗎?
難懂還要我在這裡細數各大獎項得主,頂流明星歌手,看看他們中還有幾個九州人嗎?
這些現狀我早就已經看清了,所以我才一直反對現在的年輕人去學什麼音樂,藝術,他們不應該投身到這些個已經看不到希望的行業裡。”
……
許教授的訪談只有短短半個小時,但帶來的影響卻絕不是半個小時就能平復的。
他是水木大學的教授,而且是藝術學院音樂系的教授。
他說出來的話絕不會像普通人一樣掀不起半點風浪,反倒是有很多人因爲他的訪談而陷入了沉思。
藉着這股東風,陸行和許教授之間的矛盾再次被深挖出來。
陸行當初在課堂上用《死水》來怒罵許教授的視頻,被蘇璃發佈在羣裡的《一代人》,還有學生罷課,老一輩藝術家支持,陸行當着所有人的面吟誦《有的人》……
這些事情有多熱血,他們看到陸行被淘汰時便有多失望。
這種失望並非針對於陸行,而是針對許樂山所說的這個大環境。
《赤伶》是一首好歌,可惜來錯了地方。
陸行,許樂山,他們兩人到底誰纔是對的?
輿論的風向已經開始偏移。
用網友的話說,許樂山雖然不是個東西,但話沒說錯。
“媽,我想了想還是不要走藝考這條路了,成績如果太差明年就再復讀一年。”
“小兔崽子,我告訴你,抓緊時間給我好好讀書,少想着報什麼音樂學院,你哪怕出去搬磚都比學音樂有用。”
“玲玲,不是媽不同意,連水木的教授都在勸你們不要報考藝術類專業,你怎麼就不聽的,而且就那個陸行,我剛纔還去看了他的比賽,那麼優秀的人都混不出名堂,更何況是你?”
……
這一夜,無數個家庭裡,無數原本想報考藝術類專業的學生,或自願,或被棍棒裹挾,或抵不住父母的苦口婆心,終歸都是默默打消了報考藝術類專業的念頭。
而在【一代人】的羣裡,大部分人都看了預選賽上陸行的演唱,也看了許樂山的訪談。
相較於平時在課堂上,許樂山的話語要溫和不少。
可再溫和的話語也透露着刺骨的寒意,特別是拿出陸行被淘汰的事實之後。
所有人都知道《赤伶》的優秀,傳統文化的完美融入,唱腔的驚豔,還有歌詞內外所帶着的那股韻味,稱之爲經典都不爲過。
可就是拿出這樣一首歌的陸行,仍然會被淘汰。
反倒是沒幾首優秀作品,只懂得迎合外國人的陳宇等人卻坐到了評委席上。
難道文藝圈大環境真的已經差到了這種地步嗎?
再優秀的作品,只要打上九州人的標籤,便無法出頭。
希望過後,是深深的失望,甚至是麻木。
這天晚上【一代人】的羣裡沒有幾人說話,有的只是密密麻麻的退羣消息。
復活賽?
預選賽之後的確還有復活賽?
當所有人都看到評委的敷衍,看到那近乎衝出屏幕的輕視,看到在全國性的賽事上竟然也會出現如此不公正的待遇,還有網絡上大量黑子的謾罵嘲諷……
令人絕望的不僅僅只是比賽,比賽只是縮影。
在比賽背後真正讓人絕望的是九州文藝界的大環境啊。
所以就算有復活賽又能如何?
不屈服,不低頭,陸行他能晉級嗎?
可要是低了頭,選擇了屈服,陸行還是那個被他們視爲信仰的陸行嗎?
這是一個信仰已死的時代,無知者還在狂歡。
林林總總所有事加起來,許教授的訪談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就在這樣一個全網唱衰,已經無人再看好陸行的情況下,全國青年歌手大賽復活賽不緊不慢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