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沁淮,酥肉的相聚是一場大醉,我們直接是睡在了一堆空啤酒罐的中間。
醉後,酥肉對着天花板吼道:“老子終於可以去廣州了,老子這一次要發財,發財……”
而沁淮在那邊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喊道:“我好想凌如月,凌如月,你在哪兒?”
我什麼話也喊不出來,只覺得酒水在自己的整個身體裡氤氳散開,可就是找不到醉的感覺,不能醉倒是有些悲哀了。
我不敢再喝下去,我怕是越是喝越是要清醒的想着如雪,而在這時,沁淮爬起來,逮着我的衣領吼道:“是爺們兒的話,帶着如雪私奔吧,天大地大還容不下你們倆嗎?傻逼!”
酥肉則吼道:“狗日的沁淮,你別教唆三娃兒做這事兒,他又不是孤兒,人找不着他,還……還找不着他爸……媽啊?”
我終於又一仰脖子吞下了一罐子啤酒,把酒罐往地下一放,大吼道:“老子咋喝不醉,老子以後不喝啤酒了。要喝只喝白酒!喝了白酒,我就去找凌如雪,我找她私奔去。”
“哈哈哈,傻逼……”沁淮笑着罵到。
“哈哈哈,狗日的三娃兒,和以前一個樣子。沁淮,我跟你說,他以前拉着我離家……離家出走呢!”
“爲小姑娘離家出走?”
“哈哈哈,不是,他惹事兒了回去怕捱打,拉着……拉着老子去當紅軍。”
“哈哈哈……”
酥肉開始說的我糗事兒,我躺在地上,半醉半醒之間,覺得這樣和他們在一起很快樂。
※※※
在北京的日子過得很快,很安寧,也很充實。
見很多人,感覺各種忙碌,可是這種屬於普通人才有的忙碌,讓我忽然擁有了,我覺得幸福的都有些昏頭了。
爸媽要回四川的,姐姐及家人也是不想呆在北京的,大姐說人太多,二姐覺得吃不習慣,還是家鄉好。
我的家人就是這樣,不求富貴,只喜歡安寧普通的生活。
靜宜嫂子很好,和晟哥的兒子也很乖,如今的靜宜嫂子被安排在某所大學當老師,比起以前幾乎被閒置的狀態算是好很多了,看起來她對晟哥的思念彷彿淡了很多,可我知道其實只是放在了心底。
元懿大哥的情況在這半年有所改變,這是元希丫頭告訴我的,因爲她總若有似無的覺得元懿大哥對她所說的話,好像有了情緒反應。
我心中很是開心,每天總是要抽出時間,去和元懿大哥說上一番話,當我說到苗寨事件的結局時,我發現元懿大哥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眼中充滿了各種情緒,開心,傷感,渴望……
那絕對不是一個無意識的人能有的情緒,這個發現讓我很是高興,或者元懿大哥真的可以慢慢的恢復正常的,我有感覺,他已經挺過了最難過的一關。
酥肉在我離開的前兩天,義無反顧的去了廣州,面對在火車站爲他送行的我和沁淮,他囂張地說道:“這一次,老子不成有錢人,絕對不回來了。”
他彷彿沒有傷感,只是在踏上火車的時候,他一把攬過我,對我說道:“承一啊,我好幾年沒回家了。你有多餘的錢給我媽老漢拿點兒,就說是我賺的,跟他們說,我就要發財了,在關鍵時候。哪一天我回去了,肯定是開着一輛桑塔納小轎車回去的,等不了多久了。”
“好。”我鄭重的答應。
這時的酥肉眼圈纔有一些紅,沁淮怕他哭出來,馬上接口說道:“酥肉,哥兒的錢不急着讓你還啊,是不急着啊。”
酥肉過去緊緊的勒住沁淮的脖子,裝作‘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用裝成這個樣子提醒老子,等老子回來後,用錢嚇死你。”
我們三個在火車站沒心沒肺的笑,只是酥肉上火車的時候,我看見那小子裝作打呵欠,使勁兒抹了一把臉。
我經常去探望李師叔和承清哥,順便把黑巖苗寨的一切都告訴了李師叔,李師叔閉目聽得很是認真,可到聽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
他只是說:“我老了,很老了,一個算命的,能活到這歲數不容易了。這段日子,我就會給國家請辭,然後我也去去那竹林小築吧,住上一段日子,養養心,偷偷閒。承清和我一起去吧。”
怎麼所有人都要涌來竹林小築啊?那個建在深山的小竹樓這時倒真成了香饃饃。
不過,我很開心!很多人以爲我不喜歡熱鬧,而事實上我很喜歡,喜歡在我生活裡的大家能聚在一起。我不喜歡的只是好不容易接受了一段情意,然後又是分開,又是別離……
在離開北京的前一天,我特地穿了一身正裝,這麼多年來,我沒有穿過西裝,打過領帶,可這一次,我非得這樣做不可。
因爲我要去參加一個秘密的追悼會,是秘密部門所辦的追悼會。
說起來,我不算這個部門的正式成員,可是我必須代表師父去,這是師父吩咐的,讓我代替他好好送這些英雄一程。
而且,那麼多年來,和這個部門的牽扯,我對這個部門已經有了感情,我自己也該去。
有些事情是不能擺到檯面上去說的,也就註定了有些英雄不能宣傳,可我站在追思的人羣中,我卻清楚的知道,已經犧牲的他們是不會在乎這個英雄的名聲的,隨着自己的本心做事而已,名聲只是浮雲。
隨着充滿悲哀的悼詞念來,我的思緒也開始不寧靜,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雨夜,我們幾十人冒着大雨和蟲人奮戰的一刻,那是屬於男人的一刻,屬於英雄的一刻,人們不需要記住什麼,天地能記住,因果也已經寫上。
你們的犧牲很光榮,你們的父母妻子兒女以後也許不會知道具體的事蹟,得知的可能是另外一個版本的犧牲故事,英雄事蹟。但這不妨礙,他們能挺直腰桿說一聲,我有一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爸爸),他是一個英雄。
這纔是男人的最高榮譽。
在北京的瑣事很多,可是再多也有辦完的一天,在這裡呆了半個多月以後,我們要離開北京了。
這一次,部門上特別調用了兩輛車子送我們,慧大爺沒有和我們同行,他說了,要等慧根兒放寒假才能來。
慧根兒這小子在北京上學也算適應,總之完全沒有同學能知道他是一個小和尚,雖然很是奇怪他爲什麼老是留光頭。
面對我們要離開了,慧根兒不是太願意,不過聽聞寒假可以和我們再相聚,這小子又開心了。
這一次的離開,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回北京了,說實話我不明白師父爲什麼會提出回竹林小築去住上一些日子,我以爲他會安排我進部門的。
可是我永遠也猜測不了師父的心事,就像他這樣的安排讓我對我的未來產生了一絲迷惘,我以後要做什麼?如果可以,按照我的性子,當然願意和師父常住竹林小築,安心修道,只要能偶爾和家人,朋友聚聚就行了。
但是,這可能嗎?我自己也不知道。
由北到南,一路上,冬日的寒氣都在漸漸消退,到了南方的時候,元希在路邊發現了一朵新開的野花,忍不住高興的對我說道:“承一哥,這邊春天的氣息都能摸得到了啊,真好。我爸也快好起來了。”
這次,我們是帶着有了康復希望的元懿大哥同回四川的,這是師父說的,那邊水土養人,元懿很可能在那邊康復的快一些,而元希也離不開元懿大哥。
春天是要到了麼?但願吧,這一次每個人的生活都好像好了起來,踏上了正軌。而我彷彿也看見了更好的未來,但願我在這春天裡,永遠不用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