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匹的馬竟然在這一個被同時的殺掉……噴濺的鮮血,慘烈的嘶鳴……彷彿瞬間紅透的天空……就是這朵血花的盛放之根。
我看不清楚是誰先動手的了,或許是那幾百人一起動手……狠狠的擊向了馬兒的脖頸……瞬間的爆裂……只是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嘶……
最潔白的雪,最豔紅的血……我沒有想到戰場的第一波鮮血竟然是這些馬兒的……
血花落下……落了那些黑衣人一頭一身……在風的呼嘯下,血腥味開始快速的散開……一下子就瀰漫在了整個戰場……死亡,能激發人心底無限的憐憫和慈悲……同樣,也能激發人心底無限的暴戾和兇殘……
那些鮮血如同血雨一般落下的時候……那一羣黑衣人忽然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嘶吼……彷彿是被激活的兇殘的獸,伴隨着鮮血升騰起的無限怨氣……爆發出了無限的戾氣……
在這個時候,好像一切達到了楊晟滿意的效果……他輕輕的落下了他的手臂……好像在做一天天地間最輕描淡寫的事情。
然後,他身後的這些黑袍人動了……也是發出了腳步踩在薄雪上的‘刷刷’的聲音……朝着慧大爺爲首的一羣人而去……
一開始的慢行……漸漸加快的腳步……到了兩方人馬還有不到百米的距離時……雙方的人幾乎是同時的就陡然奔跑了起來,開始如同奔雷一般的快速靠近……
在這邊,誦經的聲音仿若梵唱……那一尊怒目金剛似有所悟的光芒開始漸漸的變得清晰……一種金色中夾雜着淡淡血色的光芒。
我那一刻想閉上雙眼去逃避這宿命的碰撞……可是,腳下的動作卻是躍上了那塊大石……雙眼開始盯着戰場的中央……在這裡,誰都不可以逃避,而我是最該面的一個……相同的命格,落於身上的重任……
我的目光平靜……看着兩方的人馬快速的接近……就如同一道黑色的利劍和一杆白色的長矛……最終碰撞在了一起……碎片飛揚中,然後快速的融合……
沒有一個人吶喊,沒有一個人嘶吼……首當其衝的慧大爺遇見了楊晟那邊人馬首當其中的一個黑衣人……雙方無聲的揚起了拳頭……然後雙雙落在了對方的腹部……
動作很快……不閃不避,第一次的碰撞就應該這樣……接着,一聲聲沉悶的‘嘭嘭嘭’的聲音響起……如同最低沉的輓歌,終於把這個戰場拉開了序幕……那是拳頭碰撞肌肉,拳頭碰撞拳頭的聲音……
無聲的就像一場默劇……卻激烈的就像火山終於爆發……
接連不斷的誦經聲伴隨着巫家的祭祀開始變得激烈無比……失去了佛門的平和,卻像是唱起了戰歌……老掌門扯下了他的披風……開始立於天罰之陣的前方,大聲嘶喊:“畫陣之人,血祭……”
血祭,又是一次血祭……我看見那些埋頭畫陣的人,平靜的擡頭……一個個舉起雙手,無聲的用特殊的手法掐訣……然後伴隨着前方最激烈的肌肉碰撞之聲,也發出了一聲聲沉悶的‘咚咚咚’的聲音……
那是擊打在胸腔的聲音……伴隨着一聲聲悶哼,嘴角流出最豔紅的精血……然後被虔誠的抹在手中……化爲了一個個畫在額頭上的奇異符號。
“相字脈佈陣之人,請天道昭示陣之紋路……在此血祭……”大聲說話的是王師叔……我是第一次看見玩世不恭,老是做出一副苦哈哈表情的他,用這樣鄭重的神情,就要開始獻祭……
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萎靡了下去……一大口心頭的精血啊……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臉上有任何一絲情緒的流露……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深深深深的池水……無風吹過,原本就該這樣安靜……血祭也是如此無風吹過之事一般理所當然。
承真丟下了手中的陣紋之筆……看了一眼自己這一次莊重無比的師父……伸手,慢慢的抹去了眼中滴落的淚水……她也朝着我走來,我無聲的伸出手臂……一把把她攬在了我的懷中,她在我的懷中壓抑的哭泣……輕聲的叫了一句:“師兄,我會堅持下去的,我會的……”
我無聲的點頭……我明白她要堅持的是什麼?是最終陪伴我的路……雪花如同點點的背景,映照在我眼中的卻是最殘酷的戰場……
沉悶的,無聲的……倒下再站起的……站起再倒下的……一個個拳頭飛揚……一隻只腳影交錯……最純粹的角力……突破與阻擋……
不需要嘶吼,節省的是每一分的力氣……鼓脹的肌肉,虯結的青筋……瞪大的眼睛,最無聲的吶喊……
第一個人噴出了鮮血……當自己的胸膛承受着重拳的時候……他的拳頭亦無聲的穿透了眼前敵人的腹部……沒有鮮血流出,翻裂開來的變色的血肉……楊晟改造液體之下的結果。
碎裂的面具之下……已經不似人臉……犬牙無聲的露着……這一種改造值得嗎?到底是爲什麼?
盤坐的醫字脈……某一個人開始無聲的掐動手訣……極快的行咒,然後他的臉色迅速的蒼白下去……而身前的陶土人形像無聲的出現了一條裂縫。
換來的是噴血的勇士,再一次的勇往無前……無盡的支持,只要還有醫字脈的生命存在,這些勇士得到的就是無盡的支持。
在這種時候,再笨都能知道……每一個醫字脈的人都負責着幾個勇士,面前的陶土雕刻就是證明……當它們碎裂的時候,就是醫字脈用自己生命頂上的時候……
在天罰之陣的周圍……一盞盞的巨大的銅燈開始被點燃了火焰……‘轟’的一聲亮起,然後在風中發出燃燒的爆裂聲。
一股股無聲的氣勢開始流動……伴隨着的是一種閉眼就能感覺到的慈悲而憐憫的保佑……那是借運……利用秘法借來了天道的保佑……正道之人有這個資格……借來這樣的保佑……
儘管我分明看見,那些命卜二脈的人,好像蒼老了幾分……但如此逆天,也僅僅只是如此……人善人欺天不欺……何況這是一羣衛道的勇士。
承清哥立在人羣之中,有一些落寞的樣子……看着熊熊燃燒的銅燈……眼中有着無限的哀思……這一次是他轉身朝着我走來了……臉上有疲憊有滄桑……
我看着他,他望着我……然後他對我說:“承一,我沒有師父可以告別,但我很開心他安靜在了想要的長眠之地……可這畢竟不是代表他沒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我帶來了這個……他的幾分力量,他臨死前固執的要我這麼做的,我一直在保守這個秘密。”
說話間……承清哥打開了一直握着的拳頭……在手中赫然是一截珍貴的養魂木……我彷彿明白了什麼,心中一下子痛的無法呼吸。
“李師叔……”承清一下子軟倒在了大石之上……淚水不停的落下,想要大喊,卻變成了一句喃喃的李師叔……
我的眼眶在不停的變紅……酸澀的我幾乎無法眨眼……我彷彿看見了一個臨去的老人,傳下了老李一脈特有的秘法……就如同師祖的那個秘法,生生的剝離自己的靈魂……
他也許做不到那一步,可是還是可以剝離出幾分……他強迫要自己的徒弟這樣做……只因爲,長期的算天,算地,算命……讓他預料到了終有一天的大戰……他要參加……
這願望強烈到……情願讓自己的殘魂走入輪迴……也要來參加……再一次的和師兄師弟們並肩……帶領着那些成長起來的師徒師侄們……
“李師叔……李師叔……”我好恍惚,我再一次的搞不清楚,我究竟是道童子還是陳承一……痛的連說話也不敢,因爲吞嚥都會讓喉頭疼痛!!
反倒是承清哥很安靜,只是站到了承心哥的旁邊,和他同樣的倚着那塊大石……如同守護一般的站在我的周圍……
在那邊……馬蹄聲不停,楊晟的人不停的到來,這一次是一些修者……他們好忙碌……他們在搭建一個類似於祭臺的東西。
在那些修者中,我看見一個個喇嘛……如同傳說中的惡頭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