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大伯父納小
有桃樹的河岸只有一個地方,那裡離王靜香很近,這時候桃子早就被泥鰍那羣小孩子摘得一乾二淨,只餘那綠綠的桃葉遮擋着熾烈 陽光。
而此時,王靜香和小石頭就躲在離這棵桃樹不遠的地方,看着黑黝黝的野草在夜風裡飄來蕩去,螢火蟲在裡面飛來飛去,給這漆黑的夜色帶來一點浪漫的熒光。
“你說,大伯母會不會來?”王靜香冷靜的詢問,雖有着一絲不確定,可神情卻並沒有露出焦急神色,只在蚊蟲在耳邊飛舞時纔會不耐的拿手揮舞趕開。
“如果是她,那麼就一定會來。如果不是她,估計就不是她來了。”小石頭看着夜色的盡頭,並沒有身影走過來,對今天下午的判斷起了一絲懷疑。難道自己和靜香都誤會秦曉娥了,可她那神色不辨的樣子又像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呀?
“咦?石頭哥,有人來了,我們快藏起來,免得被她發現了。”看到一個鬼鬼祟蘇,偷偷摸摸的身影朝這邊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瞧着左右。明明知道是夜晚,只有那朦朧的月光籠罩大地,光線並不明亮,卻連個燈籠都沒打,說是沒有鬼恐怕傻子都不信。
那個身影躲躲閃閃的來到桃樹下,抖抖索索的從懷裡掏出個荷包一樣的物件,一邊還拿小花鏟挖起土來。
此時不出去更待何時,王靜香掏出火摺子將氣死風燈點燃,不再顧忌走路發出來的聲音,大踏步的朝秦曉娥這邊走來。
秦曉娥聽到聲音。手裡的花鏟一個顫慄掉在了草叢中,在這朦朧的夜色裡,彷彿和野草融爲了一體,看不出在哪。她猛地回頭就看到王靜香那張被暈黃燈光照得有點鬼魅的臉龐。一個哆嗦就坐在了地上。
“靜香?靜香!你怎麼會在這?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睡覺呢?你爹和你娘沒和你一起?”
“大伯母真是好興致,這麼晚了還在這拜桃樹,難道是想來個桃花運?還有你問我爹孃,你到底是希望我爹孃過來呢還是不過來呢?”特意的將燈籠放到秦曉娥的面前,唬得她剛剛坐起的身子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
“靜香,你想幹什麼?一下子把燈籠甩過來,太嚇人了點吧?”
本就是大嗓門的聲音,因爲驚恐變成顫音,一下子傳得老遠,驚起了一羣睡覺的飛鳥,也讓田裡的蛙鳴更加賣力的吼叫起來。
王靜香真是想笑,這個大伯母的膽子就跟毛毛蟲一樣,還真是能屈能伸啊!一下子膽大包天,一下子膽小如鼠的。不用怎麼弄恐怕等會就竹筒倒豆子了。
可是,她低估了她的大伯母,沒想到緩過勁來的秦曉娥卻直蹦蹦的站了起來,兩手呼哧呼哧的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一臉不高興的說道:“怎麼不說話,真是討厭!”
想到自己等會不能睡覺。還得等人都睡後再來這一趟,她的心情就十分不美麗,尤其是肉疼那把掉落在草叢裡的小花鏟。那可是鐵的呀,要值不少銀子的!
“大伯母想叫我說什麼?是說大伯母趁着月黑風高夜。好心情的來到桃樹這學着故人葬花,哦不,你葬的是青絲也就是你的頭髮。”王靜香沒有吧氣死風燈拿開,反而拿得更近了一點,將她臉上的表情照得更清楚,連一絲細微處都逃不過靜香的雙眼。
“什麼,什麼頭髮?靜香。你別亂說,我這是因爲一些事不順,城裡的胡仙姑叫我埋點自己的東西在桃樹下,好讓自己轉轉運。既然被你發現了,肯定不靈了。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真是背時哦,壞了我的好事,還在這不依不饒的?你娘就是這麼教你的?都快是大姑娘的人了,還深更半夜的在這遊蕩?該不是和那個小石頭不清不楚吧?”
“大伯母!”王靜香厲喝一聲,幸虧剛纔沒有叫小石頭一起出來,要不然還不得被她給倒打一耙?
“你還是跟我說說你頭髮的事吧?今下午我剛給你閒聊埋頭髮的事情,你深更半夜的就跑到這來埋,我還以爲會等到別人,至少是有過齷蹉的人?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嫡嫡親的大伯母?”
“大伯母,你說我家怎麼對不起你了?一次兩次的算計我們!”
“泥鰍有什麼錯?難道就因爲他是個男娃娃,所以擋了你想讓靜波哥佔我們家產的路,所以你就偷着剪了他的頭髮,還找巫師給他施咒?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有貴人,泥鰍就走了!”
撕心裂肺的喊出這句,她自認已經夠對得起大伯父一家了。王大河借給大伯父的二十兩,早兩年王大河就徵得了她的主意,當時送給王靜波的,不要他家還了。更別說,這五年來王大河明裡暗裡貼補大伯父家的銀子,爲什麼就養不熟大伯母這個白野狼?
“怎麼可能?那個胡仙姑說了,只是讓泥鰍身體弱一些而已,怎麼可能會有性命之危?”秦曉娥下意識的反駁,不願被這個黑鍋,話一出口才覺不妥,可已經收不回來,訕笑着就打算貓過王靜香的身邊,溜回家去。
“大嫂,我家泥鰍就這麼不受你待見?”王大河一步步的走過來,苦澀的臉上掛着一雙不可置信的眼,他從沒想到小石頭喊醒他就是爲了來聽這個?
“大河,你可別亂說,剛剛我只是順口那麼一說,我什麼時候不待見泥鰍了,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死不承認,反正他們也沒有證據,秦曉娥只苦惱自己的頭髮還沒有埋到桃樹下,不知道明天會不會真的變成泥鰍那樣?
“大嫂,我全都聽到了,你找的胡仙姑是吧?明天我就到鎮上去報官,你的心實在是太狠了,狠得讓人害怕?泥鰍纔多大,你居然忍心?我王大河自認沒有對不住大嫂的地方,你何至於恨我至此?”王大河眼裡的傷痛漸漸轉換爲堅毅,這大嫂真的不能再姑息下去了,連人命都敢碰,她還有什麼顧忌的地方?
“送官?大河,你是不是跟我開玩笑,你大嫂我膽小,你別把我嚇死了?!”心知不好,秦曉娥不斷的轉動眼珠,嘴脣卻不自覺的哆嗦起來,就連牙齒也情不自禁的上下交叩,發出咯咯的響聲。
忽然,離她們有十步遠的地方想起一聲悠長的嘆息聲,那聲音滄桑而疲憊。原來是王勇下午見秦曉娥的 神情不對,聽王靜羽說了事情經過以後,心下知道有異,又看王靜波整天掛着的笑容,當下就知道這件事情估計與秦曉娥有關。
想到那虎頭虎腦,聰明活潑的孫子,王勇心裡哽了一口氣,見秦曉娥出門,這才一直遠遠的跟着,就連王靜香和王大河出來也沒有現身,要不是王大河說送官,恐怕他還不得站出來,畢竟王大海這幾年過得太苦了!
“大河,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但也不能送官,要是真的宋、送官,我們王家在這王家村可就真的名聲掃地了。明天你去把你大哥從鎮上叫回來,讓他拿出一個事情的章程來。至於大媳婦,你先照着靜香說的把頭髮埋好,我可不想靜波給你守孝!”
“靜香,爺爺這樣做你不會怪爺爺吧?家和萬事興,要是家不和,力不朝一處使,就算你一家富了,往後又有誰真心的幫襯你呢?”
夜風比剛纔還要大了一些,使涼爽變成了涼悠悠的,王靜香看着越來越多飛舞的螢火蟲,苦澀的吞了一口口水,抱緊了自己,這就是古代封建家族觀念麼?
“靜香,難道你真的怪爺爺了?你大伯母其實原先心不壞,還不是這幾年你靜波哥越來越不爭氣鬧的?”王勇揹着手,朦朧的月光裡,五官全部籠罩在陰影裡,讓人想看也看不清。他知道這個決定有多上老三一家的心,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是真把秦曉娥給送官了,他那個苦命的大兒子怎麼擡得起頭啊?
“不怪,爺爺說得對,家和萬事興!”輕輕的聲音彷彿囈語,王靜香艱難的鬆了口。
翌日一早,王大河就趕着家裡的牛車將王大海接了回來,在路上任憑他怎麼問,也沒講事情的首尾告訴給他聽,只沉着一張臉,將鞭子甩得噼裡啪啦作響。
到了老宅,王大河默默的牛車拉了進去,而王勇則是將事情的經過一一告訴了王大海。
王大海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失望透頂的他半響只哼哧除了一句話,“爹,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納小!靜波那個臭小子怎麼看都不是個孝順的,加上一個不着調,咋咋呼呼的娘在一旁鼓動着壞主意,我看他這輩子就這麼混着過了!”
本來跪在堂屋的秦曉娥一聽王大海要納小,當下紅了眼睛綠了眉毛,梗着脖子喊道:“王大海,你要是敢納小,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要死你就早點死,正好我給靜波娶個賢惠的後孃,也將他的性子給規整規整!”王大海鐵了心一般,看着秦曉娥的眼睛只剩下冷意,看得她整個後背涼颼颼的。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們成婚這麼多年,靜波眼看着就要說親了!爹,你不會讓大海胡來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