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戰爭還是和平?(一)

卑斯支,把我的軍隊還給我!”

泰西封,波斯帝國的首都,一個巨大的聲音在四季宮裡咆哮迴盪着,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揮舞着雙手在宮裡來回地走動着,他那張雄武的臉現在因爲憤怒而極度地扭曲,兩邊太陽穴上爆出青色的血筋,花白的頭髮隨着他晃動的頭在不停地搖擺着。

宮內外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發出一點雜音把沙普爾二世滿腔的怒火給引來了。宮女們小心地將宮內被沙普爾二世摔得亂七八糟的傢俱、物品收拾好,而內侍們則彎着腰將一衆大臣們引進來。

看到諸位大臣都進來了,沙普爾二世終於安靜下來了,他索然地坐回到鑲滿寶石的黃金座椅上去,右肘支在座椅的護手上,而右手掌卻撐着下巴。他緊縮着眉頭,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都快充滿了愁苦和煩惱。

沙普爾二世無力地揮揮手,招呼自己的臣子都坐下,然後依舊靠在那裡發愁。看到自己的君主沒有以前那種臨危不懼的鎮靜,衆臣子心裡都有數,恐怕皇帝陛下這次不僅僅是“雷霆之怒”了。他們都是波斯帝國的重臣,但是卻都只知道似乎是東方發生一件大事情,只有一、兩個大臣隱約猜出沙普爾二世憤怒的原因。

於是這七、八位大臣開始揣測起來,是天竺打過來了?不可能,天竺自古以前就積弱,那麼大個地方就像一鍋粥一樣。怎麼可能會突然奮起冒犯強大的波斯帝國?“偉大”地貴霜帝國突然還魂了?不可能,強極一時的貴霜帝國現在被薩迦人(即塞種人)、吐火羅人外加天竺人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壓得奄奄一息,怎麼可能會跟波斯帝國開戰!北邊那些野蠻的西徐亞人?這些遊牧民族一直是波斯帝國東北方向的威脅,累累犯境的事情沒少幹過。但是這些年,在幾位強勢波斯皇帝的連續打擊下,外加其它一些手段的使用,西徐亞人與波斯人的關係親密不少,很多西徐亞部落甚至成了波斯帝國的僱傭兵。而且這些西徐亞人部落衆多,沒有一個統一地國家和聯盟。就是跟波斯帝國翻臉,也只是一部分部落而已,不足爲患。

經過衆大臣的一番細心排查,最有可能讓沙普爾二世憤怒的東方大事就是那些神秘而兇悍的遊牧民族向西進發了。自從塞種人被大月氏、烏孫、匈奴人趕出伊麗河以西地區。就拉開了浩綿數百年地東方遊牧民族向西遷徙的序曲。幸好這以前都只是少部分部落向西試探,大部分遊牧民族或者在兩河定居,或者直接轉向西北,直奔裡海以北而去了。但是這少部分人也讓波斯人吃了一驚。因爲這些進攻曾經讓強大的帕亞提帝國差不多被滅亡了,難道現在有一支強大的東方部族向西而來。

想到這裡,衆大臣也覺得心情沉重起來,聽說在東方有一支叫鮮卑或者是柔然地強大遊牧帝國取代了匈奴。難道這些人把目光從他們富庶的南方轉移到遙遠的西方了?

“把這個讀一讀。”沙普爾二世指着被扔到地上的文書對身後地一個內侍有氣無力地說道。

“是的陛下!”內侍連忙應了一聲,然後彎腰撿起了文書,站在一邊用尖銳的嗓音念起來。

“卑斯支皇子領二十萬波斯軍和十萬吐火羅聯軍在索格底亞納以東地婆席山(波悉山)下與北府人決戰。激戰一天。全軍潰敗。自卑斯支以下波斯貴族、士兵十餘萬人被俘,其餘地人估計已經凶多吉少。”

內侍唸完第一張文書。接着念下面第二張文書:“十多萬北府人像狼羣一樣席捲了索格底亞納,並順勢兵分兩路,一路北上直取花喇子模,一路南下巴克特利亞,甚至越過了烏滸水,攻陷了巴里黑城,騎兵正向錫斯坦(即吐火羅斯坦,阿富汗南部)推進。赫拉特等地滿是西逃地難民,各地一片慌亂,甚至嚴重影響到了呼羅珊。而且由於三萬西徐亞人僱傭兵也隨之覆滅,得到消息的呼羅珊以北西徐亞部落開始蠢蠢欲動,動向不明。總之,目前呼羅珊行省內困外患,急需增援。呼羅珊行省理事官達迦迪亞稟上。”

內侍毫無表情地聲音迴響在四季宮中,衆大臣卻聽得渾身冒冷汗。二十萬波斯軍被殲滅了,也就意味着呼羅珊行省乃至波斯帝國整個東部都成了不設防的地區,不要說那支擊敗波斯軍的北府人,就是任何一支武裝都能讓這個極度虛弱的地方發生一場災難。可是這北府人是誰?

昂薩利試探着問道:“偉大的皇帝陛下,這北府人是什麼人?”他是沙普爾二世最信任的大臣,主掌波斯帝國的財政,算得上是衆臣之首,所以也只有他纔敢在如此情況下提出疑問。

“北府人自稱華夏人,他們建立的政權叫北府,他們的皇帝陛下叫大晉皇帝,據說他們來自賽里斯(古希臘人對中國的稱呼),據說都是秦漢人的後代。”旁邊的一位內侍低着頭接言答道。他是沙普爾二世負責收集情報的官員,自然能知道這些情報。

“現在我們最迫切的問題是立即加強呼羅珊行省的防務力量,不管北府人有沒有向西繼續進攻的計劃,我們必須讓呼羅珊行省有足夠的力量,否則那裡一亂整個東部就不堪設想了。”昂薩利弄懂北府人這個問題後,接着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聽到昂薩利的話,一直陰沉着臉的沙普爾二世臉色微微一動,心裡也暗自讚歎了一下,真不愧是我最信任的臣子,難爲我這多年如此重用他,一言就指出了當前最關鍵的問題。呼羅珊行省是波斯帝國的最東方,也是歷年來抵禦塞種、月氏等遊牧民族地最前線。而且那裡民族衆多,多是半農半牧的部落,一旦發生事故,蔓延起來不比秋天草原着火安全。

“昂薩利,你說該如何辦?”沙普爾二世終於難得地開口了。

偉大的皇帝陛下,我們與羅馬國的關係已經緩和下來亞細亞、蘇里斯頓(即敘利亞)、迦南(即巴勒斯坦)等邊境地區調集一部分兵力,然後再從撒拉森人人招募一些騎兵。我算了一下,至少要有五萬以上的兵力。再命令達迦迪亞代理呼羅珊總督一職。徵集青壯民丁,重新組建軍隊,加上我們派去的援軍,只要保持十萬兵力。應該可以暫時穩定整個行省的局勢。”昂薩利答道。

看到衆臣紛紛點頭,而且臉色有有所緩和,昂薩利看了看依然陰沉着臉的沙普爾二世,卻言給衆人澆上了一盆冷水:“接下來我們要和北府人接觸上。摸清他們的意圖。現在主動權在北府人手裡,只要他們繼續揮師西進,而我們地援軍一時又上不去,這呼羅珊就會非常危險了。”

“普西多爾。”沙普爾二世沉默了一會點名道。

“偉大的皇帝陛下。臣在。”普西多爾連忙答道。

“我授權給你,代表我去巴里黑城,與北府人的統帥聯繫上。立即動身。”沙普爾二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遵命。偉大地皇帝陛下。請問我的使命是什麼?”普西多爾沒有猶豫,當即回答道。

“弄清楚北府人的意圖。然後不惜一切代價,讓北府人的腳步止於錫斯坦。”沙普爾二世用一種讓人心寒地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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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偉大的皇帝陛下,會後我立即動身!”說完,普西多爾彎腰行禮答道。

“偉大的皇帝陛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我們必須把被俘地貴族們營救回來。”昂薩利繼續說道。

聽到這裡,沙普爾二世的臉色不由更加陰沉了,幾乎能擰出水來。他和衆大臣心裡都明白,不說其他軍中的官員,光是鐵甲騎兵中就全是貴族組成地。由於鐵甲騎兵耗費巨大,除了貴族就沒人供養得起,所以波斯軍地鐵甲騎兵都是中階貴族以上地子弟組成,整個波斯軍算來算去也不到四萬鐵甲騎兵,在波悉山下就損失了一萬,這裡面的損失算一算都讓沙普爾二世心痛。

整地算下來,這次波斯丟在北府人手裡的貴族至少也有三、四千之多,而且由於沙普爾二世制定的國策,在呼羅珊行省服役的貴族多是兩河流域和波斯腹地的世家貴族,這些家族都是波斯的中堅力量,要是波斯帝國放任他們的子弟不管,他這些人會鬧翻天的。

昂薩利的話正刺中沙普爾二世的痛處,心裡更加痛恨兒子卑斯支的魯莽和衝動,你一個人被北府俘虜了沒有關係,可是怎麼讓這麼貴族跟着你一起做了俘虜?也不知道奧多里亞是怎麼教誨卑斯支的,這個跟着自己一起長大的聰明內侍,當時非要跟着卑斯支一起去呼羅珊,聽說在這次戰事中與卑斯支一起被俘了,一定是被卑斯支這個豎子拖累了。

“偉大的皇帝陛下,要救這些貴族回來無非是多費些金銀而已。”昂薩利看着沙普爾二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出言轉移注意力。不過他話中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出來,這是建立在北府人都是“文明人”的基礎上,萬一這些北府人都是未開化的野蠻人,說不定這些被俘的波斯貴族已經成了某種裝飾品或者器具了。不過昂薩利寧願相信,這些打敗波斯帝國龐大正規軍的北府人應該是東方神秘文明創造者-“秦漢人”的後裔,他們絕對不會是野蠻人,除非他們輝煌璀璨的文明已經被野蠻和落後淹沒了。

昂薩利按下這個念頭,繼續說道:“到時讓這些貴族們自己出錢去贖各家的子弟吧,也算是爲帝國分憂解難。”

沙普爾二世恨恨地點點頭,只能這麼辦,要是讓國庫出錢,這麼多人可不是個小數目,波斯前幾年剛與羅馬帝國血戰一場,損失慘重,剛剛纔回過氣來,怎麼出得起這筆鉅款呢?只能自家顧自家了。

接下來,昂薩利又提出了幾個問題,主要是調集輜重、物資,如何改善與羅馬帝國希臘、埃及接壤的邊境地區的關係。沙普爾二世沒有出太多的聲,只是聽着昂薩利一邊提出問題一邊提出解決問題。

會議很快就開完了,沙普爾二世也覺得心裡舒坦了一些,現在事實已經造成了,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看來自己剛纔實在是太失態了。沙普爾二世心裡暗自長嘆了一聲,爲什麼波斯帝國總是如此在歷史的輪迴中循環呢?古希臘,羅馬帝國,貴霜帝國,埃及人,帕亞提人,撒拉森人,現在又是一個北府人,就像一羣惡狼一樣圍在波斯帝國的周圍,再強勢的帝國也會在這種長期流血中衰敗滅亡。

看着衆臣的身影在宮門外消失,沙普爾二世不由覺得渾身的力氣一下子消失了,剛纔在衆臣面前勉強支撐的平靜和沉着一下子全部沒有了,隨之是臉上無盡的焦慮和擔憂。內憂外患,沙普爾二世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個詞。幾年前,沙普爾二世大敗羅馬帝國的遠征軍,使得自己和波斯帝國聲望達到了最高點,沙普爾二世一直想以此爲契機,再好生恢復幾年,積攢力量,然後向北邊的亞美尼亞,向西邊的撒拉森、埃及地區,向東邊的錫斯坦擴展領土,帶領波斯帝國走上歷史的頂峰。

沙普爾二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着遙遠的東方,那些神秘未知的北府人在將來會給波斯帝國帶來什麼?戰爭還是和平?不知自己能不能帶領波斯帝國擺脫這暫時的“困難”?到底用什麼辦法徹底讓北府人打消對波斯帝國的貪婪,是用戰爭呢還是用和平呢?

沙普爾二世站在四季宮的樓頂上,看着緩緩變黑的天色,一直沒有出聲,他那頭白花的頭髮在沉沉的暮色中顯得格外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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