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遠處的長安城,鄧遐和張都不由地長舒了一口氣覺真的很好。這兩年大將軍總是春季出征,趕在年前又回來,就象候鳥一樣。今天終於又把大將軍護送回家了,在大將軍身邊待得越久,鄧遐和張就越感到身上責任的重大。
“回家真好!”曾華揚着馬鞭感嘆道,他座下的風火輪也似乎感覺到了這種氣氛,不由地噗哧兩下,噴出幾口白氣來,前蹄還不由地在地上刨了兩下。家的感覺真得很讓人溫暖,就是大雪紛飛的冬天也會感到一陣暖流從心底涌起。
“臣等恭迎大將軍凱旋歸來!”在長安東門站着一排的官員,穿着長袍皮裘,正在拱手施禮高聲言道。原來是長安的官員出來迎接曾華。站在最前面的是王猛、車胤、毛穆之和樸這四大巨頭,按照官職品級算這四人應該是平級的,但是曾華一眼看去卻發現這四人並沒有站在一排,而是以一種非常微妙的位置站立在那裡。
王猛雖是儒生模樣,卻是剛猛銳利,完全一派法家手段,執政幾年來,從扶風郡到幷州,再到雍州,犯在他手裡的貪官豪強不下千餘人,北府上下沒有不怕他的。
而且雖然“入夥”不是最久,但是卻是曾華最器重的人,委授的權力也最大。左肩一個鎮北大將軍府左司馬,右肩一個雍州刺史,軍政一把抓,再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北府上下已經對他地才幹是敬佩不已了。所以他有意無意地站在最前面,但不過只是領先了半步之位。
後面緊跟着的車胤一向是個謙謙君子,追求的是灑脫飄逸,所以他雖然跟隨曾華最久,資歷最深,功勞也顯碩,但是卻心平氣和地和毛穆之站在一起,稍稍落後於王猛。
毛穆之和車胤一樣。也是縱橫之才。在北府中功勳顯著。而且長期鎮守秦州,頗有戰功,在北府軍中深有威望。但是毛穆之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身份微妙,雖然也深得曾華信任重用,卻也知道進退,不敢鋒芒太露。所以就和車胤站在一起。
最後一個是樸,他可以說是曾華交知最深的人,曾經一起在西羌殺人放火,一起捱過風雪飢餓,算得是上故友了。但是樸在四大巨頭中是最低調的一位,這也許跟他的個性有關係,也跟他一直從事“情報”工作有關係。
在北府官員裡曾經流傳着幾個典故,是關於曾華和四大巨頭的故事。
有一日。曾華正在府中宴請十幾名沮中“老人”。幾壇酒下去之後,只喝得衆人個個興高采烈,滿臉通紅。正在高喊低呼時,王猛突然上門拜訪。
曾華當時還以爲王猛只是普通做客,連忙叫人好生請進來。誰知王猛一進來,先給曾華施了禮,然後一聲高喝,命令身後帶來的巡捕將正坐在席中地兩名官員拉了住來,一把鎖了。
原來這兩人暗中指示家人在扶風郡強行換地,侵佔良田,如有不從立即拳腳相加。誰知在王猛巡視扶風郡地時候被有人攔路喊冤,把這件事情給抖落出來了。
王猛那時還兼任提檢總司監事,聽到這件事立即將那些家人拘捕起來,細細一審問,很快就把這些人地靠山和後臺給揭露出來了。王猛也不聲張,立即趕回長安,一查問發現這兩人被請到曾府中做客去了。
王猛也真的比較生猛,聞知消息後立即帶着京兆尹巡捕趕到曾府,見過曾華後就開始拉人。
曾華頓時也被唬住了,聽完王猛的講述,雖然覺得王猛做得沒錯,但是就這樣被當着面拿人,自己什麼面子都沒有了,再加上當時喝了酒上了頭當即就黑了臉,把正在拿人的巡捕嚇得直哆嗦。但是王猛的臉黑得更沉,一聲高喝,厲聲命令巡捕立即將那兩人快快帶走。在王猛的威令下,巡捕們只好戰戰兢兢地繼續行動,準備把兩個犯官從曾府帶走。
曾華氣得一把揪住王猛,喝令宿衛軍士攔住他和那些巡捕。這時只聽到王猛正色拱手道:“屬下恭身爲提檢司監事,當是巡緝提刑。今日有百姓鳴冤,王某當秉公處理,以平民怨。如大人責怪屬下莽撞無禮,就請大人出公文免了我,我處理完這事立即奉令掛印。”
說完,一甩手掙脫曾華的拉扯,在衆人和聞聲而來地宿衛軍士的目瞪口呆中揚長而去,留下幾乎要暴走的曾華在那裡抓狂。
但是等曾華第二日清醒之後,卻老老實實地去提檢總司,當着衆人面向正在那裡處理公事的王猛鄭重道歉。
第二件事是曾華和車胤。去年車胤過生日,曾華在渭水邊遍請北府名士,自己掏錢設下數十桌歡宴,然後親自用自己的馬車將車胤從府中接到宴席中,執弟子禮恭請上座。
席中春風得意
在數百人的熱情敬酒下“狂性大發”,不但揮毫做詩歌,而且指點江山,談古論今,甚至“深刻”揭發曾華不但字寫得難看,還不懂詞賦,嚇得旁邊衆人臉色煞白。可車胤恍然無事,邊吐邊喝,邊喝邊言,一直喝倒在席中。而曾華卻不顧車胤污髒遍身,親自揹着車胤離席,一直送上車,小心護送回家。
第二日車胤醒轉過來後懊悔不已,連忙上曾府告罪。誰知曾華卻藉口巡視軍務,連夜離了長安去了秦州,過了一個多月纔回來。
毛穆之鎮守秦州多年,在秦州深得民望。後來毛穆之調回長安任鎮北大將軍府右司馬後還有秦州百姓感念其恩德,時常念頌他的功績。而接任秦州刺史地張壽才幹不如毛穆之,只是蕭規曹隨,繼續執行毛穆之在秦州制定地一系列政策。
但是張壽是曾華的把兄弟,有些有心人便別有用心地在公文行書裡誹謗毛穆之,貶低他的功績以便突出張壽來。而張壽在左右地“蠱惑”下也有點動搖了,準備“翻老帳”、“追舊債”打擊毛穆之的“舊體制”,重新樹立“新功”。
在一些人的鼓動下,《秦州刺史邸報》風向大變,開始隱隱指向毛穆之,以貶毛揚張。曾華知道後,去信將張壽一通痛罵,然後在《雍州刺史邸報》和《武昌公府邸報》上撰文高調讚揚毛穆之的功績,接着又調走了那些官員,將秦州的那股邪風給打壓下去了。
||:都被以各種藉口。最後曾華想了一個“毒計”,先宴請樸,陰使柳、段煥等人將樸灌得爛醉。在將樸扶回屋中後特意安排了兩名美婢,密密囑咐一陣後就關上門讓樸孤男兩女待在裡面。
待天明後曾華帶着柳、段煥等人在門口恭賀昨晚做“新郎”的樸。被當場“捉姦在房”的樸只好就範,老實納了那兩個美婢爲妾。曾華再接再厲,爲樸聘了秦州一戶世家女兒爲正妻,讓樸總算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見到自己的四位心腹重臣,曾華老早就下了馬,趕緊走了上去,對王、車、毛、四人拱手道:“怎麼好爲了曾華一人勞駕四位先生冒着如此風雪出城呢?”
王猛一抱拳高聲道:“大將軍爲解華夏中國憂患,奔走於漠北漠南,無懼刀劍風雪。今日大將軍凱旋歸來,我等這些閒坐在長安的人要是連這點風雪都怕的話,恐怕要被天下人罵盡了。”
曾華聽到這裡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好拱拱手不再言語了。
排在四人後面的人讓曾華又驚又喜,百感交集。
“俞侍中大人,這次又要勞駕你來長安一趟。”
“不敢,不敢,能奉詔宣封大將軍卻是下官的榮幸啊!”俞歸連忙拱手道。
這正是老熟人侍中俞歸,上次就是他護送桂陽長公主來賜婚的,這次前來肯定又是一番重賞,要不然也不會讓這位已是朝廷重臣的他親自出馬。不過俞歸快要成曾華的報喜鳥了,每次來都有好事。
“令則先生,真的是你!”曾華看到後面的人不由地驚叫道,“景略先生倒是說過要請先生來任雍州教諭,想不到這麼快。”
老熟人,原東中郎將、徐州刺史荀羨淡淡一笑:“荀某是個不願擔事的人,在徐州已經是不堪重任。能有機會來這集天下華寶的北府任一閒職,荀某怎麼會不快點跑來呢?”
聽到荀羨的話語,曾華不由一笑,意味深長地搖了搖荀羨的手,沒有說什麼繼續往後走。
“這位是桓公的幼弟桓衝,現任北中郎將、司州刺史。”荀羨轉身指着身後的一位俊朗男子說道。
“原來是桓幼子,早聞桓公言到過其家有幼鳳,慕名已久,想不到今日才得一見。”曾華熱情地拉着桓衝的手說道。
桓衝長得有四分象桓溫,但是沒有那麼俊美,要顯得樸拙一些,看到曾華如此說,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低首言道:“下官這次奉兄長之命來長安,一是向大將軍祝賀漠北大捷,並受朝廷天恩封賞;二是感謝大將軍在收復故都洛陽戰役中的鼎力相助。還有一個目的是下官的私人用心,此來長安希望能得到大將軍的指點,若能如願下官就受用終身了。”
看來人不可貌相,這個桓衝看上去比桓溫要老實,但是卻這麼會“拍馬屁”,真是讓自己小看了。曾華的念頭很快就轉回來了,隨即悠然地似問似答地嘆道:“桓公終於收復故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