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丁零翟鼠及冉閔將劉準等率其所部降於俊,封鼠歸左司馬。
—————————————引言摘述
“陛下!萬萬不可輕易北上呀!”魏大將軍董苦苦相勸道。
“爲何?”冉閔不由地皺了皺眉頭,依着以前的脾氣他肯定要發飆,但是自從上次襄國之戰,自己不聽良言,結果被突然出現的燕兵大敗,十幾萬大軍最後只剩五萬人馬逃回了城,要不是襄國的石袛莫名其妙地在石和姚襄與自己激戰之時不肯出城夾擊,自己可能連這五萬最後的血本都保不住。從那以後冉閔終於意識到忠言逆耳,有時候良臣的話的確值得琢磨。
“陛下,燕國席捲了幽州,又乘勝南下冀州,攻破中山、常山、高陽、河間、章武諸郡,降侯龕、賈堅等人,兵勢之盛,鋒芒之銳,一時無可阻擋。而且燕國披甲控弦有二十萬,今南下鐵騎恐有十萬之衆,而我軍僅餘五萬餘,且襄國戰事之後皆傷殘衆多,疲憊不堪,又糧草無繼,如果不是幷州賣糧於我等,恐怕早就軍民盡失了。”董拱手說道。
薰說的的確有道理,經過襄國一戰,自己屬下的十幾萬大軍只剩下五萬餘人,而且最要命的是糧草問題。自己能控制的地區除了城附近的幾個司州郡之外,就只剩下冀州南邊的幾個郡了。這裡從石虎隔屁開始就是戰亂的中心,從年頭打到年尾。從月初打到月終,沒有哪一個月是沒有戰事。
戰爭地破壞力是巨大的,城這個因爲石虎大規模遷徙補充而成爲前趙人口最密集、最“富庶”的地區現在也成了荒涼之地,大批的百姓向河南和西邊的幷州涌去。因此整個永和七年魏國地區的收成並不好,要不是一些北府商人把糧食從幷州“冒險偷運”過來,冉閔真不知道自己轄區裡會不會發生人吃人的現象。
“我軍兵力處於弱勢我是知道的,而且糧草也缺,我也清楚。但是你們想過沒有。現在我們東有青州地段龕。南有洛陽地健。西有北府,所剩地地盤不多。現在北邊又有燕國虎視南下,窺視我們的冀州。在這四面之敵中,最危險的卻是北邊的燕國。”冉閔望着遠處的殿門,臉色陰晴不定地說道。
“陛下所言極是。”剛纔還和曹一起勸冉閔的車騎將軍張溫接口贊同道,“東邊青州的段龕,同爲鮮卑。卻是慕容死敵,而且其勢力最弱,趁虛才佔據了青州,雖然現在依附於江左名下,但是其人無大志遠謀,只是滿足於他地青州地盤,對我魏國毫無危險。”
“洛陽的苻健,現在被江左打得氣都喘不順了。我們不從背後攻擊河內、汲郡等地他已經是慶幸不已了。怎麼還會攻擊我們呢?而且就算是頂住了江左的北伐也是實力大損,更不是我魏國的對手了。”張溫開始一一分析道。
“最關鍵的是西邊的北府。他的實力最是雄厚,永和七年北攻河朔、東進幷州。虎視冀州中原,其強盛可見一斑。北府沒有出兵河洛,應該是江左猜疑忌憚,而曾鎮北會如何運籌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北府商人運販糧食和兵器於我魏國,曾鎮北應該是知道的,或者是他指使地。如此看來
“而北方地燕國卻有圖謀中原之意,我魏國卻是他們南下第一個擋路石,因此燕國對我魏國必定是先除之而後快,我魏國和燕國必定有一戰。”張溫說的比冉閔想的要清晰地多。冉閔只是感覺燕國對於自己是最危險的,但是卻沒有張溫分析得這麼透徹,於是不由地連連點頭。
看到自己的盟友一下在轉變了立場,曹一下子急了,正要開口爭辯道,卻見張溫一施眼色,阻止他開口。
曹心中一愣,知道張溫還有後話,連忙閉上嘴繼續聽下去。
“陛下,現在燕國是攻,我們是守。現在我們雖然勢弱,但是卻佔據地利。只要我們據冀州各城池固守,逐一阻擋,燕國自然會頓於北冀州。這時我們再趁機恢復治內民生,並派人聯結北府,相抗燕國。只要我們能內復生息,外接強援,北燕是不足畏懼的。”張溫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
聽到張溫的計策,曹不由暗中連連叫好,這纔是最穩妥的方法。先犧牲北冀州那些城池和地盤,利用那裡密集堅固的城池逐一抵抗燕軍南下,延緩燕國南下的腳步。再趁着這個時機趕緊發展內政,把數年來戰亂的創傷撫平,好歹弄點底子,然後和北府暗中聯盟,這樣纔有資本和北燕抗衡,要知道北燕在幽州和平州發展這麼多年,實力不是一般的雄厚。
冉閔坐在那裡開始沉思起來,最後開口說道:“我先是石趙假孫,後又殺胡滅趙,在江左那些人眼裡我冉閔是個弒主謀逆,反覆無義的小人。先前我遣使至江北,準備降於江左,但反而遇到羞辱。”
“北府是江北屬臣,與北燕、南周那些先假意臣服的藩屬不一樣。既然我已稱帝,是江左的敵人,北府又怎麼會和我聯盟呢?他難道不怕江左說他有不臣之意。”冉閔看來對北府是忌憚多於好感,“北府賣糧食兵器於我魏國,還不是貪圖城宮中那些石胡經年積累的財寶。”
說到這裡,冉閔不由生出一絲鄙視之意,那些北府商人比螞蝗還有貪婪,藉着魏國危急之時,糧食和兵器的價錢都賣得極高,三四個月下來,城宮中那些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現在都已經流入到北府商人口袋裡。到後來城沒多少家底了,北府商人卻逼着冉閔答應任由魏國轄內百姓可以自由投奔幷州。一名百姓可以抵價多少都是明碼標價的。到了永和八年三月,魏國百姓逃奔幷州地不下四十萬,讓魏國更是大傷元氣。想到這裡,冉閔就對那個長安“奸商”恨得牙根只癢癢。但是自己被人家捏住了短處,你不服還不行。不過說實話,要不是北府賣糧食給自己,屬下的軍士和百姓不知會餓死多少。
但是這曾華爲什麼會賣糧食和兵器給自己呢?冉閔又開始思考這個數月來一直糾纏於自己的苦惱,突然。剛纔張溫的一句話突然跳了出來。讓冉閔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
曹和張溫對視一下,他們知道冉閔心裡在想什麼。江左本來跟石家的人就是死敵,這冉閔還當了幾十年的石家義孫,後來反過來把人家石家殺得乾乾淨淨,自然讓那些滿口仁孝忠義的江左名士非常反感冉閔。而北府的曾鎮北到底會是怎麼想地呢?誰又知道呢?
和張溫非常理解冉閔地想法,自家這位主公在血雨多年,自然對任何一個旁人和別地勢力都會先有六分懷疑。北府勢力遠比自己強大。要是他心存不軌,先假意於魏國修好,然後再和燕國或者其它勢力一舉合圍城,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曹、張兩人從心裡都贊同魏國和北府聯盟,哪怕是暗中的暫時聯盟也可以,魏國太需要生息修養的時間了。但是看到冉閔這個態度,曹張兩人又不好再繼續勸下去了,他們都知道冉閔的個性。說好聽點是倔犟。說不好聽的就是自負。
“同北府聯盟是我們魏國不錯的選擇,如果北府地曾鎮北願意同我們聯盟的話,我也不反對。”在沉寂中思量一會的冉閔突然改口道。
曹張二人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們知道冉閔雖然自負,但是好歹還有些眼光,要不然也不會扛到現在了。他們也聽出冉閔的無奈了,同北府聯盟不但是魏國不錯的選擇,而且是唯一的選擇。東邊的青州,那個貪婪的段氏鮮卑是靠不住地;南邊地周國,靠得太近了,加上苻健這個人大家都清楚,太危險了,而且現在就算和周國聯盟,也只能獲得精神的支持,有什麼用。西邊的北府雖然歸屬江左,但是天下人都清楚他地自治性。他要是想和魏國暗中聯盟,江左就是知道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只有乾瞪眼。
雖然冉閔的語氣中還有要北府首先來求着魏國聯盟的意思,但是隻要他鬆了口,具體的操作還不容易。
“陛下,臣請旨秘密前往幷州一趟,現在,馬上要春耕了,魏國各地不但糧食不夠,就連糧種也缺少。我們必須要購得一批糧種回來,否則今年的收成又難說了。”張溫立即拱手說道.然後看了一眼冉閔,發現沒有什麼“不良反應”,於是繼續說道,“臣在幷州時可向北府幷州刺史轉達陛下的意思,看北府是否有結盟的誠意?”
冉閔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我修書一封,你到幷州之後看是否可以轉交給曾鎮北。”
“領旨!”張溫和曹不由心中大喜,拱手齊聲答道。
“但是現在我還是要領兵北上,與燕軍決戰一番。”冉閔接着的一句話又讓曹張二人差點沒暈死過去了,怎麼自家主上還是這個打算呢?
“陛下……”曹張剛開口就被冉閔揮手打斷了。
“我知道兩位愛卿都是爲了魏國和朕。”自從襄國大敗之後,冉閔改變了很多,對屬下的臣子也寬容和客氣很多,“但是你們想過沒有。同北府結盟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難道我們就任由燕軍席捲整個冀州嗎?如果我們打上一個勝仗,我有何顏面去和北府結盟。”
曹張聽明白了,冉閔還是在忌憚北府,他希望能同燕國打上幾個勝仗,這樣和北府結盟的時候才能腰桿子硬一些,說話氣粗一些。要是等燕軍都打到家門口再去和北府結盟,那跟乞求有什麼區別?
看着曹張兩人的臉色,冉閔笑了笑說道:“原本我打算帥軍與燕軍決戰,如果老天眷顧,我能一舉蕩平幽州,活捉慕容俊,那魏國就再無大險了。”
說到這裡,冉閔的語氣有點無可奈何:“這是我們迫不得已的下策,慕容鮮卑能縱橫幽平諸州,自然有他的實力。但是我們孤立無援,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博一博。但是現在我們與北府聯盟的機會很大,犯不着孤注一擲。”
說到這裡,冉閔看到曹張兩人的狐疑的神色,想了想便開口道:“上月,有一名北府商人託內史黃門沮種遞上一封密信,信是北府新任幷州刺史甘書寫的,說他非常佩服我在城河北大殺胡的壯舉,說有機會的話願意相會面談,共商討賊驅胡事宜。”
看到曹張兩人臉上驚喜的神情,冉閔繼續說道:“開始的時候我只是半信半疑,今日聽到張卿的一句話,突然想明白了。“
“敢問陛下,是臣的哪句話?”張溫問道。
“你說北府沒有出兵河洛,應該是江左猜疑忌憚。我突然想明白了北府爲什麼要與我魏國聯盟。”冉閔答道。
看到曹張還在那裡期待地傾聽着,冉閔繼續說了下去:“北府與我等聯盟是爲了讓我魏國擋住燕國南下。想他北府,不願出兵中原是爲什麼?要是收復河洛,平定中原,那麼天下共主晉室就要重回寶座,而北府的那些地盤你說還?還是不還?要是依我的想法,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憑什麼讓江左司馬來享受,他何德何能?”
冉閔越說聲音越大:“正是這樣,北府幹脆就不介入收復河洛,調頭去打併州和朔州,那些地方和江左隔着千山萬水,江左就是流口水也只能乾着急。對於北府來說,中原最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河北由我魏國佔據着,河南由周國佔據着,強勢的燕國被擋在幽州關外,江左在豫州徘徊。”
“你們不覺得嗎?”冉閔最後反問道。
曹張連忙拱手道:“陛下聖明。”
冉閔說完之後得意地點點頭,意氣風發地說道:“想北府曾鎮北不過是一西域落魄世家子弟,得天時趁亂而起,北燕慕容原是東胡小酋,得地利借勢而盛。今我盤踞中原,得天命而行,只要攏聚人心,必能以人和而雄世。待我大破北燕,再與北府暫和,借得時機調養生息之後,定能掃蕩衆雄,靖平四海。”
聽到這裡,曹張知道冉閔出兵冀州已經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於是只好無可奈何地說道:“陛下受天運,當有永昌。”
二月初六,冉閔留太子冉智守城,親自統率精兵五萬,大將軍董、僕射劉羣、部將劉安、劉崇隨行,直奔冀州。
但是臨出城城門時,司徒劉茂、特進郎闓相跪於冉閔馬前磕地哭道:“陛下此行,必不能還,還請陛下留步停行。”
聽到這裡,冉閔不由大怒,正要發火,但是突然想起襄國之戰的教訓,不由壓下怒火,呵斥了幾句:“爾等愚鈍之人,怎麼能知道我的謀略呢?拖下去,不要誤了大軍行軍!”
被拖到路邊的劉茂和闓相相對哭道:“此戰必敗,我等何必在城坐等胡人白虜的毒手呢?”於是同時從城樓上投身下來,落地身亡。
一灘鮮血,兩具屍體,爲魏軍的北上蒙上了一層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