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流言
其實孟如嫣給任少容帶來的煩惱，並不如任少容自己以爲的那麼嚴重那麼多。就像現在，她雖然很煩也很惱，但依舊不肯真的想方設法去解決問題。
她依舊是不肯努力多想一點兒。
因而，在花襲人的提點下，任少容只是想到了要將這個消息告訴那個沈家玉雪，卻沒有想的更多更細緻一些，也更穩妥一些。
任少容無疑是個一直幸福的人。
花襲人一邊感慨，一邊不免爲她多操心一些，瞪了她一眼，惱道：“都說了你是妹妹不能參合，你怎麼就沒記住？這將消息遞過去的法子多了去了，你何必親自寫信？也不怕你的信沒出這府門，就被你娘給截住了……”
“也是哦。”任少容吐了一下舌頭，道：“那我再想想別的法子……恩，讓蟬兒去找沈姐姐身邊的丫頭？”
“回去問問你的嬤嬤吧。”花襲人有些頭疼地道：“你的嬤嬤應該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吧？”
“那當然了。”任少容立即道：“嬤嬤最疼我了。”
每一個閨秀身邊，都會一兩個地位重要經驗豐富的教養嬤嬤。這些嬤嬤看護小主子一起長大，將來基本都要成爲小主子的陪嫁，因而無不十分忠心。
她們雖然也會聽從當家主母的，在主母問起的時候說一些小主子的情報，但若是小主子囑咐了要瞞着。而且是無傷大雅並不過分的事情，她們也絕不會像主母告密的。
任少容院裡的嬤嬤好像是姓金的，家中原是內務府的人。後來成了清和郡主的人。金嬤嬤似乎很低調，只管將讓任少容的院子看的牢靠，極少在外面露臉。
但這樣一個嬤嬤，絕對是有手段的。不然清和郡主也不會放心將性格比較單純的任少容交給她。
相信她會給任少容一個很好的建議。
任少容也覺得如此，所以她信心滿滿地離開了花襲人的院子。
沒多久，沈家人果然聽到了關於“孟如嫣看中武陽侯世子意圖自救”的前因後果。消息再隱秘，沈家在京城再沒有班底。也架不住有人特意告訴他們去聽到。
沈家人當然不會樂意。
沈家因爲與武陽侯府有了默契，已經明確地表態說不願意讓沈玉雪進宮。若是此時被人搶走了好事，眼看着要兩頭落空，如何會樂意？
沈家在京城是沒有什麼人，但沈家不缺銀子。
不多時。關於孟如嫣的流言就在街頭巷尾傳了出來，真是說什麼的都有。
有人說：孟二小姐不願意進宮，寧願隨侍太上皇，也要反抗皇上的。因爲人人都說她要進宮，其實都是假的，是覺得她生的美只有皇上配的上，而她本人卻並不樂意的……也有人說，都是孟家人無恥，非要拿女兒攀富貴不過女兒是否情願的……
又有人說。是皇上討厭孟如嫣如此做派，討厭孟家人這般嘴臉，故意給孟家難堪的。才讓她去隨侍太上皇吃苦頭的，而孟如嫣不願意吃苦，不肯侍候太上皇，於是正在匆匆物色各家貴公子的……
甚至還有人說，孟如嫣其實喜歡上了個窮小子，心中有人。不想進宮，不知怎麼被皇上知道了。才大怒要懲罰她的……
總之，真真假假，都是孟如嫣的消息，很謹慎地沒有將任少元給扯進去——
若是將任少元扯進去，豈不是替孟如嫣推波助瀾了？
孟如嫣是京城第一美女。
美人兒的話題，誰都愛討論。因而，流言越傳越烈，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而這幾種說法之中，最符合大衆期望的，無疑是“美人愛上窮小子”這一種。
流言一開始的時候，還是說什麼的都有，各種猜測亂飛，但說着說着，這市井民間都開始“相信”了這一種“美好”的說法，紛紛羨慕至極，以至於開始討論起那個窮小子是誰來。
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撞了大運氣。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很快就有人開始證明，在冰會第一日，有人親眼看到美人孟如嫣和幾個窮小子在一家賣餛飩的帳篷中幽會，度過了足足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呢……說的有鼻子有眼，真的讓人不得不信。
孟家氣壞了，氣勢洶洶地找到京兆尹，要求懲治這亂說話之人。
可流言這種東西，一旦有了規模，哪有那麼容易被壓制的？京兆尹只能無奈表示，他們也沒有法子。
——在這個達官勳貴遍地走的京城，在沒弄清楚到底事情背後是誰之前，他們肯定不會隨意參合進去。這是他們的生存法則。
南城。
這是一家很小的院子，很緊湊，一共也只有幾間房子，十分不起眼。
黃昏時候，一對年近花甲的老夫妻趕着驢車回來，纔到門口，正開門呢，就見隔壁出來一箇中年男子，一邊過來幫把手，一邊對二位老人道：“爹，娘，你們聽說了沒有？”
“聽說了什麼？”老丈問道。
“就是那孟家小姐的事情啊？傳的可熱鬧了，都說在冰會上瞧見了呢。”中年男子說着閒話，將驢車趕進了小院，一邊卸下鍋碗等物，一邊道：“對了，爹，娘，您們也在冰會上賣餛飩，知不知道這事兒是真是假？”
老婆婆聞言，神色間就有些不對。
那老丈道：“去，將狗兒接回來去。”他吩咐完老婆子，就對那中年老子道：“冰會上賣餛飩的不少，我們每天忙都忙不過來呢，哪會留意這許多。”
“再說，那都是貴人家的事情，咱們小老百姓的參合什麼。”老丈站在那裡，看着中年男子忙活，一邊慢騰騰地道：“就是真的，人家看上的也肯定是位什麼書生什麼的，也不會是你這個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
“爹！”那中年漢子撓撓頭，道：“你兒子我都快三十的人了！”
“知道自己快三十的人了，還盡關心些有的沒的。”老丈訓斥道。
那中年漢子不敢說了，說起了別的來：“爹，我瞧着狗兒這兩天看着可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今日吃飯還跟他二孃多要了一碗飯呢。對了，這兩天夜裡也沒聽到您這邊有動靜……狗兒這是好了？”
“恩，好了。”老丈露出一個笑容，語氣中卻是諸多感慨。
那中年男子倒是沒聽出什麼，也同樣十分高興，道：“那就好！那就好！這我就能放心了！對了，爹，他是怎麼好的？”
這個時候，老婆子已經從隔壁將小男孩給牽了過來。臨回來的時候，二老買了幾根糖葫蘆，此時這小男孩手中正好有一根，正吃得津津有味。
纔不過一兩天，他的氣色就有了大變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老丈看着小孫子，嘆道：“狗兒這是遇上了貴人……”
“貴人？”中年男子忙碌的動作頓了頓，問道：“什麼貴人？是不是就是那天，娘將狗子急慌慌地抱走，找人看病去了？開了什麼方子，爹您們留下沒有？要是將來您小孫女也有這毛病，也吃一副……”
“沒開方子。”老丈抿了抿脣，道：“總之，就是狗兒他夜裡不鬧了。本來不也就沒什麼大毛病嗎？你就別總問了。”
小孩子走了過來，興致勃勃地看着男子忙碌，一邊還對老丈道：“糖葫蘆好吃，甜。”
老婆子已經離開，看樣子是去廚房忙去了。
中年男子不好再問，就道：“爹，您和娘賣兩個錢也不容易，別總給孩子們帶零嘴兒。我和孩兒她娘早就商量說了，讓您們二老帶着狗兒和我們一起住，兩家並一家，總有您們二老和狗兒一口吃的……若不是老三替了我去打仗……”
“在孩子面前提這個幹啥！”老丈打斷男子的話，開口道：“現在我和你娘都還能做的動，不要你們操心。若是將來我們老了做不動了，你那時候要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算是我和你娘養了個好兒子，狗兒有個好二伯。”
“爹，您這是不信我？”男子忙道：“我和孩子娘都是真心的！不管什麼時候，您們都只管來！我養！”
“那就好，那就好啊！”老丈摸着小孩子的頭，重複着感慨道。
中年男子又待了一會兒，替二老做了些手頭活，纔出去回家去了。
晚飯上桌的時候，老丈坐在桌邊遲遲沒有動筷。良久，他纔對老婆子道：“咱們明天就不出攤了吧。歇兩天。”
老婆子看了狗兒一眼，不能理解地道：“我早說了，那就是一個天上仙女一樣的人，摸一下狗兒就能將狗兒的病治好了……這是多大的功德，你爲什麼不肯讓我說？”
“你滿街嚷嚷了，人們信不信且不說，若是信了，都堵到人家門口燒香拜佛去，那貴人還過不過日子了？”老丈正色道：“咱們是因爲老三的福報，纔有幸讓貴人出手了一回……你就這麼願意讓貴人天天被人麻煩？她若是不高興了……”
貴人不高興了，那他們肯定就要倒黴。
“你不是說貴人是天上的仙女嗎？”老丈警告自己妻子道：“你敢得罪仙女？”
老婆子身子一縮，連忙搖頭。
“還有那天發生的事情，你可千萬別亂說半個字出去。”老丈道：“別給咱們家惹麻煩，也別給貴人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