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物品歸屬
趙嬸子得了這個一個敷衍之詞,並不滿意。
但她見花襲人神色間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便知道自己多說不僅沒用,怕更要得到花襲人反感,而自己不說又不舒服,最後想來想去,開口道:“那嬸子先替小姐尋摸一下嫁妝吧。”
說到此處,趙嬸子心中又要嘆氣——
聽府中的老人說,權貴之家,許多女兒家都是從一出生之時起,當母親的就會留心女兒的嫁妝了。八九歲的時候,已經開始採買張羅,深怕那好宅子好田莊好的木料和那些金貴的東西難以尋到。如孟如嫣後來送來的那幾件金貴東西,怕就是孟家給孟如嫣備下的嫁妝也說不定。
遠不多說,就是府中縣主任少容,清和郡主就早在太子妃出嫁之後,開始給其備嫁妝了。備下的金貴之物,已經放滿了一個庫房,並且隨着任少容的身份提高,又將那不夠好的淘出去,另外換成更家難得之物。
但花襲人呢?
什麼都沒有準備。
不是說將來她出嫁之時,清和郡主不出嫁妝。但精挑細選之物,同那尋常應對之物,又怎麼能比?
就算是花襲人手握金銀……若是沒有精貴之物壓陣,怕也是要被人狠狠笑話的。
清和郡主不會替花襲人操這份心,花襲人一個小娘子也不好操心,只能由她這個爲奴爲僕的留意起來。
想想,也是可憐的很。
趙嬸子面上難過,從花襲人這裡退下之後。便出去找府上老人說話去了。富貴大家的規矩行事講究諸如此類,她要學習還有很多。若不能從這些老人家身上學到這些。將來又怎麼替花襲人張羅?
趙嬸子甚至開始想,將兩個女兒從暗香來調進侯府。跟着侯府婢女門多學本事了。
且不說趙嬸子如何。
再說安平郡王府二小姐做主收下了那幾件寶貝之後,十分喜歡,當即愛不釋手,賞玩起來。而那一套粉玉百花首飾,已經插在她的髮髻上,對着鏡子左顧右盼了。
世子夫人看的出這些東西價值不菲,心中便有些忐忑。她生性有些軟弱膽小,想起兒子如今在太子殿下身邊做事,便有些怕收下這些會給兒子帶來麻煩。
“怡兒。”世子夫人車氏看着女兒露出從未有過的歡喜面容。遲疑了一下,倒還是理智地道:“怡兒,這幾樣東西是要悄悄送給你哥哥的,未必就是送給我們的,你……”
“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宋景怡當即一顫,當即炸了起來,轉身回瞪自己的母親。
車氏顫了下,語氣也軟了下來。道:“怡兒,你哥哥如今是太子的人……這些東西,說不定是要送給殿下的。我們本來不該做主收下……”
車氏尚未說完,宋景怡俏臉一白。
車氏見狀。正待繼續勸說,卻見宋景怡雙目突然轉紅,突然疾步將放在桌上的那個盛放皎月紗的盒子搶過來抱在懷中猛然後退。又伸手護了一下頭上的粉玉百花頭飾,道:“我不管!送到我家的。就是我的!誰也別想再拿走!誰來也不行!”
她長這麼大,何嘗有過這樣精美貴重的首飾!
她長這麼大。何嘗有過這樣難得一見的衣料!
那什麼花仙子的擺件她可以不管,但誰若是再想將她這兩樣東西拿走,她死也不願!
車氏啞然。
宋景怡俏臉激動的一陣白一陣紅,雙目盈盈垂淚,將粉脣咬成了青白色,卻是警惕地瞪着車氏,一副決然之色。
車氏在這決然之中,又看出了幾分委屈,不禁心中一軟又痛,落下了淚來。
“怡兒,娘不是正在說萬一麼?你別這樣啊……”她伸手要去夠宋景怡,卻見她又連連後退,差點兒撞在了桌子角上,忙收回手,軟軟地道:“娘是說,這些東西,先讓你哥哥過了目心中有數……”
“不行!”宋景怡搖頭,道:“就是哥哥回來,也還是我的!我的!”
宋景怡又固執又警惕,硬憑車氏怎麼勸,也全然聽不進一分。
母女二人一個垂淚軟語相勸,一個警惕倔強,竟然對峙了起來。
當宋景軒得到消息走進院子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一番景象。
他太陽穴鼓鼓直跳,俊臉一下子冷下來,周身開始散發起凜冽的殺氣。見他如此,本來硬要跟過來看熱鬧的大公子和大小姐只覺得如冰窟封身,凍壞了骨頭,連血都不流動了。
“兩位是要進來嗎?”宋景軒冷聲道。
兩位公子嬌女齊齊打了個寒顫,竟然不受控制地猛然搖頭,見了鬼一般地退了出去。
同喜忙緊緊關上了院門,眼觀鼻鼻觀心地守在了這裡。
宋景軒深吸一口氣,邁進了門檻。
車氏一見他,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又覺得有些惶惶,道:“軒兒,你回來了。”
“娘,我回來了。”宋景軒平復心情,向車氏行禮之後,目光掃過放在桌面上的箱子匣子。那花仙子的田黃擺件依舊放在桌子上,宋景怡並沒有拿。
她只喜歡華服珠寶胭脂水粉,對擺件興趣不大。
宋景軒評估了一下襬件,擡眼看向宋景怡。
宋景怡也被他一進來的凜冽氣勢給嚇的有些發怔。但此時宋景軒看過來,她想起之前母親的話,頓時格外激動起來,將懷中匣子更摟緊了一些,對宋景軒哭道:“哥,你是不是也想要搶我這些東西!”
宋景軒沒有立即開口。
他在外面,聽到花襲人將從孟家得到的貴重之物都送往安平郡王府的時候,他怔了一下,怒意便排山倒海般地升騰起來,立即就趕回了郡王府。
他從前對家中親人雖然不太親熱,卻也客氣。但今日,堂兄堂姐來纏,他心火難耐,便不禁露出殺伐冷厲之色,硬是將他們二人給駭的走了。
她居然將孟家的物件轉送到了他家中。
她這是要告訴他,她並不想領他的情嗎?!
她怎麼會如此計較!
她就那麼厭惡於他!
宋景軒心中猶如火燒,直到面對母親妹妹之時,才稍微冷靜一些。
“怡兒,乖,這東西你不能要。”宋景軒出聲,嗓子都啞了。
“不!”宋景怡雙目通紅,一下子流下了淚來,激動地道:“憑什麼我不能要!我就要!我也是郡王府的小姐!憑什麼就不能有點好東西!”
“大姐有一屋子衣裳,月月都要做好幾件!憑什麼我就只能一件衣裳改了又改!她的首飾那麼多,看都看不過來,我有什麼!從前你們說沒有銀子,說買不到,現在有人送來了,你又不肯收!”
大房沒有錢。
尤其是前幾年最困難的時候。宋景怡做了一件衣裳,別人是穿過就收起來不要了,而她卻只能被車氏重新剪裁一番,繡花鑲邊包裝一下,又當做新衣裳穿!
雖然車氏的手藝很好,但舊的就是舊的!
宋景怡想起這些年的委屈,不禁大哭起來,又狠狠地道:“我就要這兩樣東西!哥你要是不給,你就殺了我!”
一個小姑娘,爲了兩樣子東西,就說殺了她!
宋景軒太陽穴又如鼓重錘,重重的擊打了好幾下。
他壓抑住心頭的怒意和痛楚,從來都穩定的雙手居然顫抖了,平抑了許久,才緩緩從懷中掏出一疊子銀票,對宋景怡柔聲道:“妹妹,哥知道你這些年受委屈了……都是哥哥沒用……”
“以後你想要什麼?哥哥都給你買好不好?”宋景軒將銀票一張一張平鋪在桌上面,展示給宋景怡看,一邊說道:“你手中那兩樣東西,放在珍寶閣最多也就幾千兩銀子……怡兒你看,哥哥如今有銀子了,有上萬兩銀子呢,足夠你去珍寶閣挑選好些東西了!”
“你將手中的東西還來,哥哥就帶你去逛好不好?你要什麼,哥哥都給你買!絕不食言!”
桌上的銀票至少也是五十兩的,甚至有好幾張是一千兩的,擺在桌上,顏色不一,十分好看。
宋景怡從來都沒看到過這麼多的銀票,一時間不禁忘記了哭訴,還擦了擦眼睛。但卻依舊咬着脣,沒有鬆口。
但她懷抱匣子的手臂肌肉,若是鬆弛了許多。
宋景軒終於將手中一疊銀票擺完,對宋景怡微笑道:“你看,怡兒,哥哥現在有錢了……你要什麼,哥哥都給你買。”
他的目光飄向宋景怡頭上的粉色花卉,含笑道:“咱們怡兒受了那麼多年的委屈,怎麼能有這點東西就補償了?而且,還是別人的東西?這樣很不好,怡兒。哥哥答應你,從今往後,你想買什麼,哥哥就給你買什麼……”
“真的?”宋景怡不禁問道:“多少錢都買?”
“多少錢都買。”宋景軒肯定地道。
宋景怡精神已經有些鬆動,但就在宋景軒即將靠近她時,她又俏臉一邊,猛然往後一退,道:“哥!你騙我!你哪裡有錢!這些銀票肯定是假的!假的!”
“怎麼會是假的?哥哥從來都不會騙你的。”宋景軒略皺眉。
宋景怡猛然搖頭,依舊不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