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玉桃靜靜地守在落魁坊外,只等着薛原的身影,然而就在她有些鬆懈時,卻見一抹桃紅色的身影疾步匆匆走進了落魁坊,不由微微一愣。
方纔,那是落葵?
玉桃有些發懵,那落葵又跑回來做什麼?
就在玉桃糾結着要不要回去告訴自家姑娘時,卻是見一個溫雅翩翩的身影不疾不徐的推門走進了落魁坊。
玉桃當即知道,自家姑娘就要來了,這會子便是趕去也沒什麼意義了。
只要薛世子和長姑娘都在落魁坊便好,多一個落葵想必也翻不出什麼亂子吧。
玉桃在外邊想着,而一身華服的薛原已然立在落魁坊內,尋着聲,輕一撩袍便輕斂步朝西間去了。
果然走進西間,隔着一扇屏風便能隱隱看到一個窈窕的背影,似是正在穿着最外的衣衫。
(注:古代衣服穿了幾層,所以這一幕並沒有暴露哈。)
看到這一幕,薛原喉頭一干,不由覺得有些燥熱,不知是因爲天熱,還是旁的什麼。
未曾想到,流連慣了花叢,早已和貼身丫頭經歷過人倫之事的薛原此刻只見着這一幕,已是幾近難以自持。
薛原輕輕呼出一口氣,隨即繞過屏風,一身絳色衣裙的少女正背對着自己。
聞着身後的身影,剛換下落葵衣裙,正好繫上自己外衫衣帶的顧硯朝已是瞭然,不由身子微微繃直,心下如擂鼓般不住地跳躍,幾乎要從喉間蹦出。
感受到體內微微升起的熱意,顧硯朝緊張的攥着手,不敢出聲。
當少女因羞赧而粉紅的側臉微微轉來時,身後的薛原卻是身形猛地一震,瞳孔不由微擴,不可置信的定在那兒。
“怎麼是你?”
難道不該是顧硯齡嗎?
聽到這個聲音,顧硯朝眸中一黯,隨即覆下眼眸,款款轉過身來,再擡眼時,脣邊的笑意卻是分外靈動嫵媚。
“世子問的奇怪,若不是我,這裡應當是誰?”
薛原看着眼前的顧硯朝,有些未反應過來,瞳孔微微緊縮,但也只一瞬,薛原當即明白,自己是中了套了。
明白這一點的薛原不由眸中還冷,再看向顧硯朝時已是神色平靜,聽不出語氣道:“是薛原走錯地方了,還望顧四姑娘莫要見怪。”
顧四姑娘?
顧硯朝只覺得心下猛地一抽,隱隱的疼意漸漸襲來,脣邊卻是浮現起一絲自嘲的笑。
她心心念唸的那個柔聲喚她朝姑娘,贊她頗爲可愛的人,如今卻是冷淡的喚她顧四姑娘。
眼見着薛原轉身欲走的背影,顧硯朝哪裡肯放棄,當即上前拉住薛原的衣袖。
“難道世子當真喜歡顧硯齡?”
薛原聞言眸子不由更冷淡了幾分,低頭看到自己被拽着的衣袖,卻是連身都未轉。
“按理,顧四姑娘當喚一聲長姐才符合禮矩。”
如今的顧硯朝哪裡聽得進這些,看到眼前的人與從前那般溫柔的模樣截然相反,如此冷淡,只覺得心都沉到了谷底,手心捏着的汗都涼了幾分。
感覺到眼眶微微一熱,顧硯朝喉中一滯,忍不住的語中哽咽道:“從前世子不是說過,硯朝如你最喜歡的海棠一般嗎?”
薛原聽到少女哽咽中猶雜着委屈的聲音,不由覺得厭倦,因而緩緩轉過身子,眸中帶着一如既往的溫柔,說出的話卻如同臘月的寒冰。
“從前是薛原的幾句笑語,若是叫顧四姑娘誤會了,還望顧四姑娘諒解,薛原在此賠禮。”
終其一句,這般逗人的話語薛原已不知同府中多少有些姿色的丫頭說過。
而只有眼前的顧硯朝,偏偏當了真。
“誤會——”
顧硯朝心已涼透,一雙漂亮的眸子漸漸晦暗下來。
他的一句話,叫她走神了數夜,躺在牀上輾轉了數夜,更是欣然自喜了數夜。
而如今,他竟然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誤會便回了她。
這一刻的顧硯朝覺得,原來於他而言,她只是那般的癡傻,那般的好逗而已。
察覺到眼前少女的絕望和失落,薛原微微蹙眉,隨即便想抽出衣袖而去,誰知下一刻,那一雙好看的眸子卻是水盈盈滿懷着倔強的看向他,問出了最後一句話。
“你既不喜歡我,當初又何必來招惹我?”
聞聲的薛原不由微微一愣,於他而言,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自打他長成少年起,他便從府裡無數的丫頭,京城無數的少女眼中看到了羞赧和傾慕之意。
在他看來,與那些有幾分姿容的少女說幾句調趣的話語,看着她們在對他的傾慕中陷的更深些,只是多了幾分自得而已。
原本以他“京陵公子”的身份,這些本不是應該的?
多幾個愛慕之人,有何不好?
念及此,薛原已是不耐與眼前的少女多言,只輕輕抽走了衣袖。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符規矩,薛原先走一步,顧四姑娘請便。”
眼看着薛原轉身朝外走,已是絕望的顧硯朝眸中驟然閃過一絲光芒,當即追了上去,追到外間她恰好看到門外隱隱有人影。
當即心下一橫,佯裝未站穩般朝薛原倒去。
而聞聲的薛原轉過頭,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接住了顧硯朝撞過來的身子,當顧硯朝整個力都倒在了薛原的身上,薛原隱隱看到門外有人要推門時,才恍然醒悟。
然而再後悔,也已是晚了,薛原一人支撐不住顧硯朝整個人的力量,也朝身後的書案倒下去。
幾乎是門被打開的同時,顧硯朝同薛原一起倒在書案邊。
當顧硯錦和俞氏推門走進來,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顧硯朝雙頰泛紅,髮絲微亂的倒在薛原懷中,薛原則背靠在書案上,兩手也是抱着顧硯朝纖細的腰。
顧硯錦愣了,俞氏愣了,她們身後的一衆丫頭婆子更是愣了。
而身後陡然一聲熟悉的低呼,卻是徹底讓顧硯錦和俞氏僵了身子。
當丫頭和婆子們也聞聲轉過去時,只見大太太謝氏和長姑娘顧硯齡也站在身後,看着屋內的這一幕,面色更是掩不住的驚訝與詫異。
亂了,亂了,一切都亂了。
而當顧硯錦緊緊攥着手,難以置信的看着門外衣衫整潔,端莊大方的顧硯齡站在謝氏身側時,卻是收到了顧硯齡冷淡自如的笑意。
好似是一個站在高位的勝利者,看着她多麼卑微可笑一般,讓人覺得刺眼至極。
顧硯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