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不到戌時,夜幕便已然落下,天邊只有一顆太白星綴在墨黑色的夜空中,盈盈閃爍。此刻在離奉縣極遠的一處山林之中,幾隻寒鴉躲在其間低沉而詭異的叫着,偶有一陣寒風起,一兩隻寒鴉陡然撲騰起翅膀飛出,冷厲的叫兩聲,轉而又停在了另一處的枝頭。引得那樹枝微微顫動,樹葉“嘩嘩——”作響,恍然間猶如重重的鬼影,讓人不由戰慄。
仔細聆聽間,便能聽到山林內馬蹄踏近的聲音,隨之看去,只見一隊人馬正默然的行在其中,身影輕而穩健,爲首者乃是着一身玄色武衣的束冠男子,只見他嘴脣沉沉的抿着,一雙眸子如劍鋒般銳利,明明俊逸的容顏因冷厲的神色而讓人不敢親近,宛如一輪冷月,攜着逼人的殺氣。
一眼看去,隨行的人皆騎的西域寶馬,馬蹄下因包了軟布,便將聲音降到了最低,而馬上的人也皆披着黑色的斗篷,舉止輕然間,彷彿與這夜幕下的深林融爲一體,讓人無法察覺。
當這一行人走到一山谷處,爲首的男子輕拉繮繩,座下的寶馬當即靈性的停下,腳下點着泥土與石子混雜的小徑,男子眼眸微微一眯,隨即默然地舉起右手。行在身後的人頓時會意,拉下繮繩,停到了原地,靜靜等待着男子的命令。
隱隱的透過枝繁葉茂的樹林,韓振看到了不遠處的山腳下燃着點點的火把,而在火把的照耀下,他看到了佩刀來往巡視的人,還有值守的帳篷。
韓振微微揚首,看了看沒有月色的夜幕,隨即收回目光,冷然移眸看向身後的人道:“何時了?”
身後的錦衣衛經歷沐幀聞言微微驅馬上前了幾分,隨即低聲道:“剛過戌時。”
韓振聞言脣角冷然勾起,轉而看向不遠處的人馬,眸光銳利如鷹。
長孫殿下讓紀監正與他們隨行,的確是大有用處。
“那就再等等吧。”
等到亥時,紀監正所言的大霧漸起,便是夜襲的好時候。
……
薄薄的雪花零零散散地灑落開來,紛紛揚揚間將這荒山野嶺點綴的倒更恬靜了幾分,不知是太冷的緣故,寒鴉的叫聲漸漸此起彼伏,隱隱間,平添了幾分淒厲與冷清。
亥時剛過,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果然如紀監正所預料的,山林之中漸漸揚起了大霧,瀰漫間彷彿一張朦朧而輕盈的薄紗,層層飄蕩在山林間,模糊了人的雙眼。而一股逼人的寒意也隨之升起,幾乎浸入人的骨子裡,似乎連雞皮疙瘩也都不由冒了起來。
因着山腳比山上的溫度更加低,空氣盤旋向上流動時便成了霧,如此山腳安營巡視之處的大霧比之山上更濃厚了幾分,韓振眸子微微一緊,知道時機已到,當即擡起手來,坐在馬上的錦衣衛皆精神一凜,目光頓時浮起徹骨的殺意。
“按原定計劃,出發。”
韓振低沉的聲音輕輕在空氣中盤旋,隨之消散在浮起的大霧間,沒有了痕跡,而方纔還停頓在此的人馬已然悄悄朝山下走去,當到了適當的位置,弓箭手幾乎是隨着令下,齊刷刷從身後利落地抽出鋒利的羽箭,與之同時,左手已然舉起長弓,將箭搭在了上面。
wWW _tt kan _¢O 短短的時間,衆人的動作幾乎一氣呵成,沒有一人慢上一步,能做到此,正是得益於韓振上任以來,每日從不間斷的訓練。
在韓振的眼神示意下,錦衣衛經歷沐幀微微揚起手,弓箭手皆凜冽的將箭鋒對向山腳巡防的人,銳利的目光猶如盯住獵物的豹,隨時都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去,咬住獵物的喉嚨。
細微而利落地聲音下,沐幀的手揚了下去,幾乎是同時,便能聽到“嗖——”的一聲,數箭頓時齊發,以閃電般迅疾的速度直直穿過樹林,眨眼間,一片樹葉幾乎被箭鋒劃斷,悠悠落下,而下一刻,便能看到那羽箭直中所指之人的咽喉要害,彷彿都能聽到箭矢“撲——”的一聲穿破喉管的聲音。
眼看着巡視的數人輕悄悄的倒地,第二波弓箭手已然做好準備,在他們放箭的同時,韓振已然用虎口緊緊握住劍柄,隨之只見一震寒光微閃,鋒利的寶劍彷彿久未嗜血般,奪鞘而出,泛着興奮而渴望的殺氣。
“攻!”
冷然的話語一出,韓振便帶領着一衆人直衝而下,山腳下巡視的人尚還在迷霧中未反應過來,陡然聽到漸近的聲音,一時有些懵然,直至寶馬打響鼻的聲音陡然響在耳邊之時,一道快冰涼而快的刀鋒便已然劃過他們的脖頸,讓他們只得驚恐的瞪着雙眼,不可置信地倒在馬蹄之下。
直至將巡防的人默然血洗,猶如秋風捲落葉般,連半點聲響也未起,韓振隨即驅馬帶人前往此行的目的地。
繞過無數的“障眼法”,韓振一行人才來到了“礦洞”處,因着此處正在山的山凹處,洞口又有緊閉的石門,石門外綠樹藤蔓相接下,讓人極難察覺。
在此緊張之時,韓振一向冷然的眸中卻是浮起一絲欣賞之意,微微側首看向身旁的錦衣衛經歷沐幀道:“能將這樣隱秘的地方暗查出來,你也是一把好手。”
“大人過獎。”
看到男子不卑不亢的拱手迴應,韓振脣角勾起,淡然收回眸子,隨即按照沐幀所言,打開了石門的機關。
只聽得“轟隆”而起的聲音,石門微微晃動,漸漸在衆人眼前升起,衆人隨着韓振凜冽將手探在劍柄之上時,一束光芒從石門打開的縫中射出,漸漸籠罩而出。
直至整個石門打開,韓振冷沉而警惕的掃視一番,這才謹慎的帶着衆人尋着過道兩旁的火把一步一步走了進去……
當轉過迷宮一般的過道後,韓振一行漸漸聽到了捶打鐵器發出的清脆聲響,衆人隨之精神一凜,隨即靜靜地抽出佩刀,悄無聲息地靠近聲音的來源。
直到走至過道的盡頭,穿過石門,眼前的一切讓人爲之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