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林中的鳥雀陡然都驚惶的叫着,撲騰着翅膀便四散飛去,策馬進入東狩區深處的建恆帝下了馬,靜靜地移動着步子,一雙眸子銳利地掃向遠處幾乎到小腿處的草叢。
忽然一隻白色毛茸茸的小東西一掠而過,電光火石間,建恆帝當即搭箭穿去,下一刻那箭矢便如風一般攜着凌厲的力道鑽了出去,正中那快速奔跑的身影,當再定睛一看,卻是一隻白色的兔子。
看到方纔那兔子驚惶的模樣,可見周圍還有旁的厲害的獵物,因而建恆帝心中頓生幾分興奮,身後隨行的侍衛忙小跑上前,準備去逮回那隻死兔。
陡然——
隨着一震排山倒海般的咆哮聲,一陣迅疾而令人生寒的風攜着什麼從叢林中倏然鑽出來,下一刻便聽得那侍衛驚惶一叫,倉皇朝後退了幾步,還未來得及拔刀,便被一個威風凜凜的龐然大物撲倒在地。
這一幕來的太快,幾乎轉眼間,便只能聞到濃郁的血腥味與動物身上散發出的惡臭味。
當那個侍衛滿臉是血的躺在那兒,被一隻體積龐大的成年黑熊壓在身上,沒有了一絲生氣時,衆人不由都受了驚,竟是顫顫巍巍的朝後退了幾步。
此刻的蕭衍連忙擡手護住皇帝,側首全力揚聲道:“護駕!”(注:黑熊視力不好,但是聽覺、嗅覺很強,所以蕭衍這樣喊,分分鐘是在故意引黑熊過去。)
話音一落,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要掩護建恆帝后退,可建恆帝此刻卻是莫名多了幾分興致。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絲毫沒有心生畏懼。
而原本襲擊了人的黑熊此刻聞聲轉過頭來,在衆人還未來得及包圍住建恆帝時,便憤怒地張開了它沾染鮮血的嘴,將兩條前肢豎立起來,儼然如一個身形龐重的壯年男子,隨即那咆哮聲攜着厲風傳來,幾乎震動的山林作響,讓人聽之都覺得有幾分膽寒。
下一刻那黑熊猛地將前肢放下,“嘭——”的一聲砸在地上,跑着朝建恆帝處奔去,隨着幾隻箭快速地射了過來,那黑熊竟是聰明地躲過了幾隻,身上卻還是中了兩箭,當即便咆哮的衝着那放箭的侍衛跑去,幾乎在他們還未來得撤退之時,便被一掌拍到地上,那黑熊憤怒的豎起身體,隨即將兩個前肢凌厲地放了下去,壓在其中一個侍衛身上,頓時鮮血四溢。
當它再轉而對向另一個侍衛張嘴咆哮之時,驚得那侍衛當即臉色一白,竟不由暈了過去。
這一刻衆人漸漸發現,眼前這頭黑熊性情暴戾,與尋常的獵物並不同,而這個地方,已是不宜久留。
因而蕭衍側首危急的對建恆帝道:“父皇,請父皇撤退,保重龍體。”
建恆帝聞言當即應了,連忙在衆人的掩護下朝停在不遠處的馬跑去,而這一刻,那黑熊聞到聲音當即轉了方向,四肢較平常更快了幾分朝建恆帝一行追去,感受到身後震地的響聲,和瘮人的黑熊喘息聲,衆人更是用盡了全力的跑,而就在這時,眼看着黑熊漸近,只聽得一個聲音穿破寂靜的山林。
“父皇小心——”
話音還未落,蕭衍便拼了命般朝建恆帝一撲,恰好讓那躍起的黑熊撲了個空,那黑熊幾乎是暴躁到了極度,憤怒地豎立起身子,氣憤地咆哮整個山林,下一刻再轉身時,卻是被侍衛們團團圍住,轉眼間捱了數刀,鮮血的味道讓它的戾氣更重了幾分,一掌下去竟是將數人拍打出兩米遠。
因爲蕭衍及時救駕而脫離險境的建恆帝此刻也是受了驚,只能狼狽地坐在地上,因爲方纔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此刻手上沾滿了倒刺,疼痛幾乎鑽入心底。
蕭衍看着眼前與侍衛周全的黑熊,溫和的眸中噙着一分冷意,隨即搭拿起手中的弓,從身後抽出一支羽箭,脣角幾不可察的勾起。
他之所以敢親身去護駕,便是這樹林深處潛伏着他的人,他們箭上所抹的麻藥與他手中這隻箭一般,藥力大的幾乎可以瞬時放倒兩隻成年黑熊。
他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這隻黑熊也就失去它的作用了。
正當他將要搭弓之時,那隻黑熊陡然拍倒兩個侍衛,從圈中衝了出來,眼看着要朝建恆帝這一方撲來,建恆帝當即臉色一白,驚得也是忘記了動,而蕭衍也是一愣,連忙搭起弓箭。
“咻——”
隨着一個迅疾的聲音,一隻羽箭快的如一掠而過的光一般,穿過叢林的樹葉,直直地射向那黑熊的眼睛,當即黑熊震天一吼,左眼鮮血四溢。
蕭衍見此眸中一震,幾乎不可置信地隨着衆人從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當即手中緊緊地攥住。
只見一身銀白戎裝的蕭譯正坐於疾馳的寶馬之上,從遠處漸近,明明座下的馬速極快,少年的身子卻穩坐如鐘,此刻正搭着手中的弓箭,神情堅毅而沉練,一雙嚴肅而沉靜的眸子緊緊地盯着那頭黑熊。
隨着又一聲響,箭矢幾乎不偏不倚地射中黑熊的右眼,黑熊徹底看不清周圍的一切,溫熱而粘稠的血液糊滿了眼睛,只能絕望而憤怒的直立起來,仰頭咆哮。
此刻的蕭譯當即揚聲道:“混淆它聽到的聲音!”
話音一落,衆人當即反應過來什麼,用手中的刀劍進行敲擊,發出嘈雜而分散的聲音。
在黑熊被分散注意力時,蕭譯躍然下馬,當即將馬牽至皇帝身邊肅然道:“請陛下上馬。”
建恆帝連忙應聲,由蕭譯攙扶着上馬,誰知因爲慌亂,建恆帝竟不小心踩到了馬蹄,馬不由叫了一聲,那黑熊當即抓住聲音咆哮而來,前肢一撲,驚得建恆帝一震,蕭譯眸中一狠,當即拔劍阻止了黑熊撲來的前肢,回頭幾乎厲聲道:“請陛下上馬!”
隨即刀劍劈下,黑熊吃痛間一掌將蕭譯拍至一旁,聽到建恆帝上馬的聲音,黑熊當即憤怒地撲過去,一旁的蕭譯眸中一冷,幾乎想都未想迅疾地跑過去,將身護在建恆帝,聞到濃烈讓人作嘔的血腥味與惡臭味。
建恆帝看到眼前的一幕已然忘記了旁的,只見那暴戾的黑熊雙目流血,張着的嘴留着粘稠的涎液與鮮血,直直地撲了過來,當看到將身護來的蕭譯,建恆帝幾乎是腦中轟然,驚惶而絕望道:“阿譯!”
這一刻的建恆帝已經全然忘卻什麼天降警示,幾乎是反射性地想要將護着他的蕭譯甩至一邊,然而這一刻他才發現,從前被他抱在腿上,手把手學字的孩童如今已經長的與他一般高,而眼前的少年,更是死死地護住他,讓他根本無法甩開。
而下一刻,幾乎毫不意外,一旁的蕭衍和衆人皆眼睜睜看着那頭黑熊凌厲地撲過蕭譯的後背,只聽得“噗——”的一聲,攜着血跡污漬的利爪登時穿過層層密集的盔甲亮片,抓進軟甲之內的布帛,頓時一股令人爲之興奮的血腥氣四散瀰漫,淋淋的鮮血就這樣蔓延開來,一點一點,漸漸染紅了少年背後奪目的軟甲,這一刻在陽光的透射下,竟是殷紅的鬼魅。
樹林之中似乎陡然安靜了,原本與黑熊搏殺的衆人都愣在了原地,看着這一幕驚得臉色都變得難以言喻。
幾乎是電光火時間,身負重傷的蕭譯蒼白而浸着冷汗的臉上陡然浮起一抹堅毅與冷漠,在衆人怔愣之時,竟是咬着牙,強忍着背後蝕骨而鑽心的疼痛,轉身從蕭衍的手中力然奪過羽箭,在蕭衍尚未反應過來時,反手將那亮着銀光的箭矢使足全力插進黑熊的脖頸,當即聽得那黑熊幾乎用盡全身的力仰頭咆哮,而下一刻那聲音漸漸變得無力。
在衆人尚未回過神來時,黑熊陡然懨懨地倒了下去,發出“嘭——”的一聲,再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