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山宗已經爬到了石樑盡頭的洞口邊,站在一塊比方桌大點有限的石臺上。
可是他跟化紋龍之間不僅隔着楊樹林,還隔着四米多的石樑,先不說有力難施,就算有本事跨過楊樹林,再想伸手估計也來不及了。
楊樹林瞬間驚醒。
眼瞅化紋龍離鬼門關只有一步之遙,他顧不上自己會不會掉下去了,火把一扔,撐起身子轉過頭,腳下使勁一蹬石樑,向化紋龍撲了過去。
然而,他起身、轉頭、再撲出這一連串的動作畢竟需要時間。
在他雙手觸及化紋龍腰部的一剎那,化紋龍的一隻腳,也已經邁了出去。
楊樹林手裡一沉,一股龐大的下墜力道傳來,抻得他雙臂抖直,身體猛的向下彎曲。
千鈞一髮之際,他拼盡全力沉腰下坐,一屁股騎在了石樑上。
這一坐,救了他一命。
雙腿緊緊夾在石樑上,總算抵消了手上傳來的力道。
他半個身子懸出石樑外,雙手死死抱住了化紋龍。
雖然化紋龍下半身懸空,但好在他身子瘦小輕便,這要是換成了劉山宗,甭說救人,楊樹林自己也得搭進去。
此時,化紋龍啊的一聲清醒過來,嚇得臉色慘變,手中火把打着旋掉了下去。
楊樹林發力往回一拽,將他徹底拽回了石樑上。
兩人全都嚇得軟在石樑上,呼呼喘息。
剛纔楊樹林發力拽人的一瞬間,藉着化紋龍掉落的火把,清楚的看到下方水潭中泛起偌大一個水花,水花之中,一條粗如老樹,生有黑紅相間的斑紋,說不清是蛇還是魚的東西,無聲無息的隱沒在漆黑的水波里。
這驚魂一瞥,差點沒把他的魂都嚇丟了。
儘管看到的只是那東西的一截身子,卻也足以讓人頭皮發麻,手腳發軟了。
更驚人的是,水花裡還翻起了登山包、水壺之類的東西,顯然之前已經有人陷在裡邊了。
好在劉山宗已經解開繩子拋了過來。
楊樹林抓住繩子,在腰上繫了個圈,又不由分說將化紋龍也給栓了,藉着劉山宗的拉扯,拖拖拉拉的將化紋龍扯到了洞口外的石臺上。
雙腳剛落到實地,楊樹林一下就軟在了地上。
剛纔那電光火石的瞬間,說是生死懸於一發也不爲過。
哪怕再有一點差池,他和化紋龍就都已經掉進水潭去了。
當時急着救人還沒覺得咋樣,可現在想想,後怕得腿肚子直抖,根本站不住腳。
扭頭瞥見化紋龍眼神發直,還在盯着水潭,楊樹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見劉山宗甩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化紋龍臉上!
啪嚓一聲脆響!
化紋龍被抽得身子打了個轉,一頭紮在洞口邊上,嘴角都見了血!
劉山宗仍不解氣,一把拎起他,推到石臺邊使勁晃悠:“你不是想跳嗎?來,跳!跳啊!”
這回劉山宗是真火了,腦門上青筋暴起,一臉橫肉全都繃緊了,那架勢恨不得真把化紋龍給扔下去:“拿我的話當放屁是不是?你特麼想死,別害我們哥倆!”
“二哥我錯了,哎喲……”化紋龍被他揪着脖領子
懸在石臺外,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楊樹林見狀,趕緊撐起身子,把劉山宗拉了回來。
雖然他心裡也氣化紋龍不知輕重,可更知道這裡不是吵嚷的地方。
“二哥你消消氣,這事兒不能怨四哥,是那潭子裡有古怪。”
“廢話,我不是說了別往下邊瞅嗎!”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劉山宗還是把化紋龍扯了回來,用力一聳,將他聳得撞在牆上。
化紋龍梗着脖子嚷嚷:“你也沒說底下有古怪,我以爲你是怕我們恐高腿軟……”
劉山宗咬牙切齒的一揚手:“你還犟!”
化紋龍立馬閉嘴,抱着腦袋縮到了一邊。
楊樹林趕緊堆笑攔在中間,打岔道:“底是什麼玩意把四哥給迷住了?”
劉山宗怒哼一聲:“是條成了氣候的水蟒!一般水蟒要等人下水之後纔敢下嘴,可這條應該已經霸佔這地方很久,吃了不少人畜,有了勾人心魄的手段,會做人聲。甭管人畜,只要跟它對上眼,腦子就會糊塗,自己跳下去變成它的飼料!”
化紋龍一邊擦冷汗,一邊附和:“沒錯沒錯,剛纔我就瞅了那麼一眼,一晃神,就好像回到了蹲在你倆宿舍窗臺上那會兒,見你倆坐在牀上笑着招呼我,我自然就往屋裡跳了。”
楊樹林聽得毛骨悚然:“既然二哥你早知道了,之前咋不說明白?”
劉山宗沒好氣的丟出一句:“之前我哪知道里邊到底有啥,你真當我能未卜先知?要不怎麼讓你多注意點前邊呢,沒準藉着你那雙鬼眼,能幫咱們趨吉避凶。”
楊樹林摸了摸手套裡的鬼牙:“這得怪我,一會兒我肯定多留心。”
微微一頓,他又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趕緊走。”
劉山宗氣消了點:“這東西奸猾的很,剛纔受了驚嚇,一時半會兒不敢出來作妖了。”
說着,他戳着化紋龍的鼻樑:“倒是你化紋龍,再有下次,死活沒人管你,明白了沒有!”
化紋龍闖了豁子,哪敢再犟嘴,堆着笑連連應承。
三人這才定了定神,重新點上火把,繼續向洞裡摸去,只不過比之前更加小心了幾分。
劉山宗的神色也更凝重了,暗暗抄了三枚釘屍針釦在指間。
剛纔他發那麼大脾氣,其實不光是因爲化紋龍闖禍,而是另有原因。
他沒有說的是,如果水潭中的那條水蟒是後來才霸佔了這處聚水寶地做巢穴,從而導致聚水寶地變成了大凶之地的話,那一切還都好說。可如果是墓主下葬時,將它囚禁在此的,那此行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古人尋龍點穴,無不尋覓山川毓秀之地、江河鍾靈之所,以圖墓主下葬之後能福佑子孫。
但也有少數窮兇極惡、唯我獨尊之輩,根本不顧及子孫後代如何,一心只求自己死後能享盡陰司福祿,甚至妄圖追求死後昇天、長生。故意把自己葬在養屍地裡,或者費盡心機把墓穴改成大凶之穴,使屍身死而不腐。
古人相信屍身不腐,就有機會羽化登仙。
殊不知,死而不腐謂之僵!
偶然形成的殭屍,多數沒有神智,只憑本能撲咬生人,即便兇戾也是有限。
可故意爲之的殭屍,多出兇猛惡靈,甚至有些墓主本身怨氣不散化作厲鬼附在屍身之上,留戀在往日浮華舊夢之中,一旦有人闖進了它的墓穴,那必然是個不死不休的結局。
而這蚌裡藏珠穴本來就百年不遇,墓中陰陽倒置,煞氣沖天!
趕巧墓前靈潭又藏有成了氣候的山精,怎麼看都像是十大凶穴中所謂的龍潭穴!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即便他有祖傳的釘屍針,也未必能釘得住墓室裡躺着的那位。
但這一切都還只是他的臆測,說了也只會自亂陣腳,他只能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真遇上什麼危險,他就算拼着把自己這百十來斤扔在此地陪葬,也要保楊樹林和化紋龍平安。
他一邊暗裡跟自己使勁,一邊放眼四顧,不敢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又鑽了數百步,崎嶇狹窄的洞穴終於有了變化,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一個寬敞的洞窟中,三座高大的石門擺在了他們面前。
三座圓頂石門都有兩人多高,以整塊花崗岩雕砌而成,浮雕着獸首雲紋、散花仙姑等圖案,門邊以大塊青灰色的墓磚鑲嵌,雖不奢華,卻頗爲氣派。
左首的石門不知是因爲年久失修,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半扇石門塌向裡邊,顯露出了後方漆黑的墓道,連邊緣的墓磚也塌落了不少。
劉山宗上前拿火把仔細照了照,門裡嗖嗖的陰風颳得火把獵獵作響,他立馬退了回來。
“這是三生門,象徵墓主的三生三世。按常理,每座門後的墓道深處,都會有墓室和棺槨。果然不出我所料,咱們這次還真是撞上了一座前清貴族大墓!”
“爲啥這麼說?”
“這墓門、青磚明顯是前清的工藝,在這深山裡修一座墓就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何況是修三座,不是貴族富裕戶,哪有這樣的財力?”
“而且既有三生門,就要有三生骨,墓主生前不知得耗費多少心血,才能認定他前兩世的屍骸,挖出來跟他現世的屍骨一起葬在這裡,象徵三世修行已經圓滿,他就要得道昇天了。”
雖然楊樹林的心絃一直緊繃着,可聽了這話還是差點沒笑出聲來:“嘈,想的到是挺美!”
化紋龍也樂了,小眼睛裡閃過興奮的光芒:“那這回可掏上了,咱一座一座的摸!”
劉山宗卻一點笑意也沒有,狠狠瞪了化紋龍一眼:“你給我消停一會兒!搶在前邊進來的那些人到現在還沒見着一個,指不定已經死裡邊了,你想步他們後塵?”
說着,劉山宗放眼在三座石門上來回學摸,最後卻把目光落在了楊樹林的身上:“雖說是三座墓,其實只有一座現世墓纔是最重要的,陪葬品和真正的棺槨也都在裡邊,其他兩座裡邊多半都是置人於死地的機關陷阱,能不能找到真墓,就得看你的了。”
楊樹林一愣:“看我?讓你說的我跟個慣犯似的,我哪知道哪座是真的?”
劉山宗和化紋龍的眼神,不約而同的盯在他藏有鬼牙的右手上。
楊樹林嘴角抽搐了兩下,無奈的閉上了眼:“好吧,我試試。”
孰料,他這邊剛閉上眼睛的工夫,那扇半邊門塌陷的墓道里,忽然傳來一個顫抖的女聲:“有人嗎,救命……求求你們,救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