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轅夙離風才止了淚,把他從身上扯開,問,“你怎麼來這裡了?”他不該來的,從自己離開他之後,他就該自盡的,被廢成那樣,活在世上只有多受罪。UC小 說網:她站起來,俯看着他。
那老乞丐將手指放在嘴裡,咬破手指,讓鮮血從他的萎縮的手指滴下,以血在地上劃出字來,“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但我卻負了你,我等到今天只是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我知道你是仙人一樣的人兒,死後定然上天去,不會入地府,我怕自己沒有親口跟你道歉的那天所以在這裡等你,我知道你有一天一定會回來這裡的。”連連咬了十幾口,才把字寫完,說着,哀哀地望着轅夙離風,央求她的原諒。
轅夙離風把蘇玉兒拉到跟前,說道,“這是嬋兒,我找到了她的轉世。”她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這麼多年了,她早就不恨了。
他望着蘇玉兒,揚起一抹格外開心的笑容,也格外覺得欣慰,笑着笑着,眼中流淚,卻也格外的滿足,甚至於笑出了聲音,嗚嗚哇哇的格外恐怖。
“娘!”蘇玉兒抓着轅夙離風的手臂,除了詭異就是覺得恐怖。“娘,他是誰啊?太嚇人了。”蘇玉兒縮着脖子說道。
轅夙離風吸了吸鼻子,說道,“他叫康紹,一個與我曾經有着許多恩怨糾葛的故人。”
“哦。”蘇玉兒聽得似懂非懂。
康紹先是神情一黯,卻即又釋然地笑了,笑得格開的輕鬆,笑着笑着便開始咳嗽,喉嚨間有膿血涌出來。
轅夙離風順下身子,以掌力真氣替他化去卡在他喉嚨處的那團膿血,再摸出一顆藥丸塞進他的嘴裡,強行灌給他嚥下去。她低聲說道,“看得出來,你的大限到了。”
康紹點了點頭,默默地蜷着,如今面對着這樣一羣神仙般的人兒,他真的無地自容。
轅夙離風又說道,“相識一場,總不能讓你這副樣子死去。算是……算是……離別贈送吧。來生,好好做人,別再做錯事,有時候,一念之差所犯的錯,一輩子都償不了!”
康紹重重地點了點頭,以手在空中劃出幾個大大的字,“欠你的來生再還。”
“不了,來生好好做人過你自己的人生。這一輩子的債,這一輩子就了,別再拖到下輩子。康紹,這將近二十年的歲月,你受的罪已經償了你所虧欠的一切。”轅夙離風說着,取出一個儲水的玉瓶,將裡的水倒出淋在康紹的身上,再施展開法術催動這些水替康紹洗淨身上的污垢。能被轅夙離風收藏的水,自然不是什麼平凡之物,那些水灑在他的身上,原本萎縮乾枯的膚肌立即變得嫩滑圓潤,連上面的膿瘡也不見了,當水淋在他的頭髮上,那一頭斑白的蓬髮也變得整潔柔順。轅夙離風再問海蛇討了件男子的衣服扔給康紹,同樣是操作法術替他穿上。轉眼間,一個邋遢如鬼的人變成一個俊逸卻帶着滄桑的瘦削中年男子。他感激地望着轅夙離風,目光再落在蘇玉兒的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仰面倒在地上,聞着草地上清草的味道,聞着轅夙離風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他似乎回到了那多少以前,他還是那個俊逸的少年,他躺在他心愛的女人身邊,聞着青草的香味,數着浩瀚蒼穹上的朵朵白雲。緩緩地閉上眼睛,嘴角浮起一抹沉醉的笑,帶着昨日的夢境,沉沉的睡去,不再醒來。
轅夙離風深深吸了口氣,盯着康紹逐漸冷卻的身子。從她與康紹的故事中,從她自己的身上她學會了一個道理:做人,特別是女人,千萬別選錯自己的愛人!從康紹的身上,她也學會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千萬不要做錯事,有一些錯,哪怕是用生命或者是一生爲代價都彌補不了。
她不是青絡,她無法對恨執着,從青絡的身上,她看到了仇恨、執念的恐懼和可怕。恨,太累,也太傷人,所以她寧肯去選擇寬恕與原諒,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讓大家都解脫。
許多年以後,有一個自稱帶着前世記憶、自稱帶着前世虧欠的人找到轅夙家的後人,一直以守護者的身份守護着轅夙家人,數度救轅夙家人於瀕危之際,直到轅夙家人舉族牽移到另一個世界他才離去。
阿修羅看着康紹的屍體,問轅夙離風,“是葬了還是燒了?”一臉的不爽,她覺得葬了這個人會髒了這片地。
轅夙離風揚起一抹苦笑,“他不是轅夙家的人,這裡沒他的墳!”說罷,踏步往祖陵深處走去。他已經不是他的丈夫,自然,沒有資格葬入轅夙家的祖陵。
阿修羅的指點燃起一朵小火苗扔到康紹的身上,眨眼間屍體便被燒得乾乾淨淨,吹來一陣風,骨灰飛揚,吹散於天際之中。“罪惡之身,還是燒了好!”她扯了扯嘴角,跟着轅夙離風往裡面走去。就是離風心軟,對於這種人還肯給他一個善終,要是換她來,肯定十萬八千刀地切了。又想起那傢伙還抱過康紹,阿修羅更是氣憤,每走一步地上都被她踏出三寸深的腳印。她在想,一會兒定要把離風扒了將她裡裡外外洗個八百次!
蘇玉兒踩着阿修羅的腳印,叫道,“別踩了,我們不會迷路,不用你留腳印做記號!”
阿修羅重重地一哼,惹得蘇玉兒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進入地宮,轅夙離風制服機關人,正欲取寶藏,卻被阿修羅拉到地宮另一面的屋子裡狠狠洗涮很多遍才放開。等到她從浴室出來後,寶箱已經擺到地宮客廳的桌子上,就等着她拿玉簡來打開了。轅夙離風埋怨地掃了阿修羅一眼,皮都快被她洗掉三層了。她走到箱子前,一巴掌拍在箱子上,“老祖宗,起牀了!”
“啪!”地一聲響,箱子突然打開,一個身姿飄逸,帶着似正似邪氣息的男子從箱子裡面鑽出來,輕揚薄如菱片比女子還好看幾分的薄脣,沒好氣地說道,“沒鑰匙啊!沒打沒小隨便吵人清夢!”突然看到轅夙離風,卻時眼睛一亮,“咦,你還沒死啊?哈哈哈哈,不錯不錯,逃命功夫果然得我真傳,厲害厲害,我轅夙教人的本事就是厲害!”
蘇玉兒的額頭下掉下幾滴冷汗,這開始寶箱不需要鑰匙,只需要一句,“老祖宗,起牀了”做爲暗語就行了,而這老祖宗,簡直太……不敢恭維了。
轅夙的眼睛突然瞄了下週圍,修長的丹鳳眼中閃過一縷精光,“我說,丫頭,你隨隨便便就把外人往祖陵禁地裡面帶,你還有沒有把我定的規矩放在眼裡?”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轅夙離風在轅夙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說道,“你定規矩的時候你當家,大家自然是聽你的。我改規矩的時候是我當家,得聽我的。”
“你——”轅夙指着轅夙離風的鼻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撬我的家當的位置!”
“你連命都沒了,在箱子裡鎖了都快千年了,還想當家?”轅夙離風睨着他,全然不懼。
轅夙氣得直瞪眼,頭上還冒起一團幽綠的火,突然他的眼珠子一轉,隨即開心地哈哈大笑,說道,“好,好,不愧是我轅夙的後人,夠囂張!”突然又注意到轅夙離風的肚子,頓時露出訝然之色,“咦,你怎麼懷孕了?我看看!”眼睛裡頓時冒出兩道精光,似把轅夙離風的肚子看穿了一般,許久,他“咦”了一聲,望向旁邊的阿修羅,“你的孩子?”
阿修羅點了點頭,隨即一挑眉,“有意見麼?”
轅夙咧了咧嘴,隨即老大不高興地說道,“我說怎麼有人這麼好心地回來看我,原來是求我解決麻煩的來了。”
轅夙離風一拍桌子,“你愛解決不解決,反正轅夙家就這一個後人,再過三四個月又被仙界那幫傢伙用無賴天雷轟死,讓你斷子絕孫,我看你找誰哭去。”說罷,作勢欲走。她是看出這轅夙的性子,你要是恭敬好話地跟他說,他倒不奈煩,躲得極快,搞不好還會拿架子爲難人。越做出一副愛他鬧不鬧,不稀罕他的模樣,他越貼得緊。
“唉,回來!”轅夙的身形一閃繞到轅夙離風的面前擋住她,“我有說不管麼?這是我的子孫,我能不管麼?再說了,仙界那幫王八蛋憑什麼就這麼擠兌我轅夙一脈的人。”想到這裡,轅夙就來氣,一邊挽着袖子擺出一副找人打架的架式,一邊罵道,“修羅和凡人混血生的孩子就咋了?他們憑什麼就這樣子不待見咱?我轅夙一脈的人哪裡缺胳膊少腿了,當初老子成個仙,他媽的轟了七百五十二個雷,現在我的子孫想生個孩子,居然不讓生!”轅夙越說越生氣,越說越委屈。說着,回頭指着轅夙離風叫道,“那個……那個誰,你就給我生,拼命的生,生他個一打,哦,不,生千八百個孩子排在那裡氣死仙界那幫混蛋。”
衆的聞言那個汗啊,生一打就成母豬了,還生千八百個……這啥人啊!齊齊朝轅夙翻了個白眼。他們坐成一排,就聽着轅夙在那裡罵街,整整罵了一個時辰,聽得衆人都快睡着了,他終於住了口,長長地籲出口氣,叫道,“舒坦啊,好久對人這樣子暢快淋漓地說過話了,舒坦啊,真舒坦!”又換上一臉陶醉的表情。
轅夙舒坦夠了,旁邊坐成一排的幾個人倒想開始扁人了。只聽得拳頭捏得“格格”作響,要不是還有求於他,要不是他是轅夙一族的開代老祖,只怕衆人早動手了。
阿修羅不耐煩地揮揮手,問道,“舒坦夠了沒?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保孩子和對付仙界的法子?你要沒那本事,我直接把離風帶到修羅界去了,大不了多費點手腳讓她以後進入修羅道。”話是這樣說,她卻不敢冒這個險,畢竟肚子裡有孩子。而且,墜入修羅道也不是什麼好事,修羅一族也是爲天之所棄,不上天不入地的。
轅夙一個暴慄打在阿修羅的頭上,“你個王八蛋,你要絕了我的血統是不是?這半人半修羅的多帥啊,進入修羅道幹嘛!”
阿修羅被打得跳起來,憤怒地瞪着他,就要衝上去跟他打架。她早看這傢伙很不順眼了,他簡直就是太欠揍了。
轅夙離風與東海四仙趕緊跳上去把阿修羅拉住,轅夙離風叫道,“阿修羅,住手!你要把他打損了,我看你找誰保你的孩子去!”
轅夙一聽不樂意了,“我能被他一個小毛丫頭打損?”跳起來就要跟阿修羅打架比劃一場,免得讓人看扁了。
轅夙離風說道,“你是老祖宗,你比人家高了十二個輩分。你跟一個比自己低了十二輩的小丫頭動手,你不損還她損?”
轅夙一聽言之有理,也就不好意思再動手。突然,他想起一事,說道,“咦,不對耶。阿修羅是指一個族的名字,不該是用來做名字的,喂,丫頭,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