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攔去了風雨,遮住了雷電,但攔不住那壓抑的氣息。轅夙離風站在那裡,指揮海蛇運轉陣法協助珊瑚他們破陣。她的心裡升起一陣隱憂,孩子只是六個月大,這雷劫都這般厲害,要是待到孩子出生,不知道這雷劫會是什麼樣的!她抿抿嘴,咬着下嘴脣,倔強在望着天中,眼瞳中閃着星宿般的光芒,哪怕是毀天滅地她也要把這個孩子生出來,她也要把她和阿修羅的骨肉帶到這個世界。
珊瑚他們在結界中間破陣破得十分的辛苦,但有着陣法的輔助,勉勉強強佔在上風之上,陣法的力量正在逐漸將天劫的力量消磨掉融爲己有。而天界劈在防護結界上的雷劫則更加的兇猛,原本只是紫色的雷電中竟涌起一道道血光,帶着狂狷的血腥之氣。
轅夙離風皺了皺眉,擡頭看着天空,這道雷劫來得很不尋常。她用念力探去,防護結界已經出現裂痕,只怕撐不到一刻鐘。再看困在結界中的那團雷劫,要被吸收掉只怕還需要好幾個時辰。若是讓兩道雷劫合在一起,再一起轟下來,只怕這護在最裡面層的結界在瞬間就要土崩瓦解。念力所致,她從儲物戒指裡摸出把巨大的黑弓。此弓由玄鐵金精所打鑄,裡面還加了一條巨龍的精元,是阿修羅耗了三個月的時間打成的。她把克邪劍給了蘇玉兒,阿修羅就另外鑄了威力強大的劍和弓給她。她有身孕在身,自然是不方便用劍的,至於琴音對上這雷劫也毫無用處,用這弓是最合適的。
將箭搭在弓弦上,對着雷劫中央正形成的那一塊,轅夙離風運足全身所有的功力拉開弓弦。
海蛇正在操縱陣法,突然見到轅夙離風此舉,頓時嚇得心膽俱裂,叫道,“不可!”話音一落,轅夙離風手中的箭已經離弦射去。同時叫道,“海蛇,讓他們趕緊出來,啓陣!”
海蛇一咬牙,一聲號令下去,珊瑚他們馬上退出來,同時他把陣法的最後一道機關打開。箭與陣法最後的毀滅力量同時啓動觸及天雷,“轟——”伴隨着巨響的傳來,結界之外的天劫也擊破結界衝了進來,與結界裡面的天雷撞在一起,幾股力量相沖,幾乎同時爆炸開來。
轅夙離風與海蛇他們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衝進金剛精打鑄的屋子裡。鑽進屋子裡,躲在屋子裡的防禦結界的下方,只感到巨大的能量波動衝來,颳得人全身骨肉發疼,轅夙離風死死的護住自己的肚子,而東海四仙死死地護住轅夙離風,蘇玉兒躲在他們幾個的身下。許久之後,衝擊波動終於過去,三人從廢墟中爬出來。金剛精打鑄的屋子都被毀掉了,擡頭就可見到這灰濛濛的天空。他們的衣服和護身鎧甲被之前的能量撞擊所產生的衝擊波刮破,除了轅夙離風和蘇玉兒,那四簡直就像是披着破布一般,身上到處都是鮮血淋漓的劃痕,血液從身體中沁出來,將身上的春宮圖染上一種血腥的詭異。
蘇玉兒的眼睛頓時張得老大,春宮圖?她有沒有看錯?以爲是自己眼花,再去看時,那四人已經飛快地把衣服換上,又穿是人模狗樣的。
轅夙離風揪心地擡頭望着天空,她能感覺到這灰濛濛的雲層之上那強大的戰鬥力量,阿修羅貌然衝上去,只怕中了他們的計。她看了下四人,都受傷不輕,身上掛着外傷,嘴角掛着鮮血,一臉煞白,內息混亂。而她因爲剛纔射出那全力的一箭,也是內府空虛,再沒有力量飛到那九霄之上去。
突然,天空中劃破一道閃電,那道閃電從九天之上直劈而來,硬生生的穿透層層烏雲,將一抹光明射下。
“是阿修羅!”轅夙離風一喜,隨即憂慮更深,這是她的劍氣,她在跟人打鬥。
“霸字訣!”隱約傳來的的喝聲仍能讓人聽出裡面那狂霸的戰氣。
烏雲中,透出道道霞光,將烏雲染成了紫色,霞光中,電光閃爍,炫麗燦爛至極!
清脆的鳥鳴聲劃破天際傳入衆人的耳中,轅夙離風的臉色瞬間慘白,“青絡!”居然是她!
“我們上去幫忙!”海蛇一聽到青絡的名字就要衝上去。
“回來!”轅夙離風出聲喝叱道,“誰都不準去!”
“這是爲何?”珊瑚叫道,他們不該去幫忙麼?
“你們不怕白虎、青龍和玄武也在旁邊嗎?如果是青絡和阿修羅單打獨鬥,她們是五五勝負之數,如果你們插手進去,白虎、青龍和玄武他們勢必也會動手,你們四個是他們三個的對手嗎?”轅夙離風沉聲問道。
四人無話可說,可又不甘心。
轅夙離風咬牙叫道,“全站在這裡不準動,在他們沒動之前絕對不能動!”說話間,從儲物戒指裡摸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交到衆人的手中,說道, “若是他們動手了,你們就帶着這些東西衝上去。”又把一份地圖交到蘇玉兒的手中,“一會兒動起手來,你就駕馭飛劍前往這地圖所繪之地,這是我轅夙家族的祖居之地。你脖子上掛的那個玉瓶裡裝的是我的鮮血,是進入祖地的鑰匙,你進去之後,把裡面的寶藏挖出來,告訴那箱子裡的人,他的子孫快死絕了,讓他想辦法!”
“那要是他們沒動手呢?”蘇玉兒問道。
“照樣把地圖背清楚了,如果將來我和阿修羅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帶着我肚子裡的孩子前去,把她交給箱子裡的那個人。”轅夙離風的神情此刻有些厲懼,全無平時的溫和輕柔。
蘇玉兒聽着有些難受,她怎麼覺得轅夙離風在交待遺言,而且……她看了眼旁邊的東海四仙,他們的本事比自己高多了,爲什麼娘不把這事情交付給他們辦。“娘,只怕……只怕玉兒難以勝任,要不然……要不然請東海四仙幫忙也行!”說着,她想着不妥,又爭切地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怕沒有辦好會對不起娘,四仙的本事比我的高多了……”
轅夙離風輕嘆口氣,說道,“你去了那裡,許多娘沒有教你的東西你才能學到。玉兒,原本那裡的東西該是屬於你的。”眉宇間露出一抹濃濃的傷悲之氣,“原本,你是我的孩子,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小小年紀便喪了命,投胎到了這程家。玉兒,前世,我們本是母女!”
“什麼?”蘇玉兒驚訝地張大嘴望着轅夙離風,前世……前世她們是母女?
轅夙離風點頭說道,“所以我對你有愧,所以前世不能給你的東西這一世都想要補償給你。包括……包括轅夙一族的財富!那份財富,以後都是你和這孩子的。”轅夙離風輕輕地撫着肚子,說道,“你叫轅夙蘭嬋,原本這孩子叫思嬋的,現在,我給她改個名字,叫轅夙逆,她是我與阿修羅逆天而生,她的一生都註定要承受許多逆境,我希望她能在逆境中變得很強大。寶劍鋒從磨勵出,梅花香自苦寒來!”說罷,她揚起頭看向天空,不再發一語。
天空的戰鬥越演越烈,一紅一紫兩團光芒穿透雲層出現在天隙之中。天空的烏雲散去,原本的壓抑氣息盡數散去,留下的是那漫天的狂暴氣息,染上一抹夕陽之色。一紫一紅交戰於夕陽之下,身後是那金色的太陽,腳下是那被夕陽染得炫麗至極的七彩雲朵。她們的光芒蓋過了夕陽的光芒,她們的這場生死之戰讓夕陽之景更顯得悽美絕倫。
原本,她們在坐在夕陽下相擁看日出的情侶,但此刻卻是這不死不休的生死敵人。
終於,紫色的光芒穿透那一抹鮮豔燦爛的紅色,火紅的光芒中露出一隻巨大的火鳥的身影,在夕陽下,展現出生命的最後一刻的美麗。那朱雀神鳥,站在太陽落下的地方,張開雙翅,在太陽下燃燒出更爲炙烈的光芒,它的光芒比太陽還要耀眼,比夕陽還要璀璨。天空中,火紅的太陽之下,迴響着青絡的聲音,“我青絡,以我的靈魂爲誓,我願墮入那永不超生之境,以我所有的修爲、念力以我整個生命及生命中的所有一切爲代價來詛咒、糾纏轅夙離風與阿修羅及她們的後人世世代代,不滅不休,讓她們世世代代受盡貪、嗔、癡、怨、恨、怒、憤之苦,代代相殘,代代不得善終!”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傳入轅夙離風與阿修羅及在場衆人的耳中,那深刻的詛言像魔音一般刻鑄在衆人的心靈之上。
“離風小心!”天空中傳來阿修羅驚駭至極的恐懼之聲。
“青絡!”“朱雀!”旁邊突然衝出幾個身影,正是青龍、玄武和白虎。
青絡的身形在大家的驚叫聲中,突然在烈火中暴炸開來,一道黑氣的霧氣從天空中直射而來,衆人只覺眼睛一花,那道黑氣已經沒入轅夙離風的肚子裡。
“啊,痛!”轅夙離風突然捂住肚子跪倒在地上,“我的孩子!痛!”她只覺得腹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痛絞之意,痛得她面色扭曲,額上冷汗直冒,蜷倒在地上,牙齒緊咬在一起磨得“格格”作響。
“離風!”阿修羅抱住離風,一股念力探往轅夙離風的肚子。同時運起功力阻止那道竄往孩子的黑氣,但剛觸及到那股黑氣,黑氣便已經進入孩子的體內,跟着便消匿於無形。
轅夙離風腹部的痛意頓消,她卻驀地驚得跳了起來,擡頭往天上看去,一臉因疼痛而煞白的臉頓時變成死灰之色。“輪盤!”
“離風,你怎麼樣?青絡,你滾出來!”阿修羅急紅了眼。
轅夙離風捂着肚子,說道,“青絡不在肚子裡了。她……她通過孩子進入到了命運輪盤中去了。”
“什麼輪盤?”阿修羅問道,雖聽不明白,可她只覺得很不妙,非常的不妙。
“一個新生的輪盤——命運輪盤,從這孩子懷上的那天起便出現了,一直跟着孩子。我猜想,可能是我們的血脈融合成一條新生的命脈線,因而誕生出了一個命運輪盤,雖然弱小,卻怕是要一直跟隨咱們的子孫。青絡進入到那輪盤中,只怕咱們的子孫不絕,她就……”從此,她與阿修羅的孩子只怕是不得安寧了。
阿修羅頓時黑了臉,“可有辦法?”
“命運這東西,它存在着,縱然能看見它,卻是誰也摸不着的。”轅夙離風撫着隆起的肚子,眼中泛着淚,望着蘇玉兒,爲什麼做她的孩子都這麼苦命!嬋兒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就被她帶着自處奔波逃命,才三歲就橫糟慘死。而她的逆兒,甚至於還在肚子裡就已經……“阿修羅,我……或許,不該讓她來這世上受苦!”
阿修羅瞪着離風叫道,“苦有什麼可怕!頂天立地,有何苦難咬牙迎上就是!修羅族的後人、轅夙族的後人還怕什麼苦難詛咒麼?有什麼苦難挺起胸膛迎上去就是,大不了跌倒了再爬起來,失敗了再重頭來過就是。人活一世,誰沒幾分困苦?沒償過困苦,又豈能更知甘甜的滋味?”對於轅夙離風的憂懼,她很不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