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沈宜蓮是想親眼見見這個傳說中很得齊笙歡心的通房丫鬟。
再聯想起沈宜蓮和沈宜華素來交情深厚,若雲頓時明白了過來。看來,沈宜蓮是在爲沈宜華“刺探敵情”呢有可能是沈宜華曾對沈宜蓮說過什麼,也有可能是沈宜蓮出於姐妹情誼的考慮。總之,沈宜蓮是想親眼見一見柳兒。
齊笙一愣,顯然也想到了這其中的深意。掩飾的一笑:“蓮表妹今日怎的對我身邊的小丫鬟感起興趣來?她笨手笨腳的,又不太會說話,別再掃了大家的興致纔是。”
顯然是在維護柳兒。
沈宜蓮柳眉微挑,笑容和煦柔美:“笙表哥真是小氣,我不過是要看你的丫鬟一眼,又不會怎麼着她。至於這麼緊張麼?”
此言一出,齊笙就算再想護着柳兒,也不好再推脫了,只得笑着應道:“好好好,她就在門外,蓮表妹想見她容易的很。讓她進來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沈宜蓮滿意的一笑,然後衝身後的聽雨使了個眼色。
聽雨笑着走了出去,喊了柳兒進來。
柳兒一直在門外候着,屋子裡諸位少爺小姐說話時,並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兼之沒關門,因此她早將所有的對話一滴不落的聽進了耳中。
她的一顆心不自覺的提的老高,無法抑制的侷促不安起來。
待聽雨笑盈盈的走過來,請她進屋子,柳兒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
沈家的幾位表小姐……聽到這熟悉的姓氏,她就莫名的緊張,還有些許不能言之於口的黯然和……嫉妒。
沈家長房的大小姐沈宜華,已經是少爺的未婚妻子了。或許過上幾個月,最多一年半載,那個美麗的少女即將嫁入齊府,和少爺並肩站在一起……
柳兒深呼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來,跟在聽雨的身後進了屋子。無人知道她的手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跡。
衆人的目光皆落在柳兒的身上。其中,自然有來自齊笙的關切和微不可察的緊張。
柳兒敏感的察覺到齊笙的注目,心情陡然平靜了許多,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給各人行禮問安:“奴婢柳兒,見過諸位小姐少爺。”
那笑容明媚燦爛,少女的青春朝氣撲面而來。讓人眼前頓時一亮。
沈宜蓮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表哥,你這貼身丫鬟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看慣了端莊矜持的名門千金,再看看活潑可愛的俏麗丫鬟,倒是別有一番動人滋味。
齊笙已然察覺到沈宜蓮的用心,這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含糊的一笑應付了過去。
沈宜芳的心中自然也是向着沈宜華的,聞言笑着接道:“那是自然,笙表哥的眼光自然好的很。”
這句話更是一語雙關,暗示意味非常明顯。
柳兒進退不得,更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等場面,笑容早已有些掛不住了。
齊笙的笑容依舊,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尷尬和淡淡的不悅。只是在座的都是嫡親的表妹,平日裡來往密切,誰也不能輕易得罪。也只得將心裡的不快盡數壓了下來,淡淡的說道:“兩位表妹如此盛讚,倒讓我汗顏了。”
齊笙素來好脾氣,一副溫潤如玉的君子風度。如今笑容未減,聽來很是平和入耳。
沈宜蓮假裝沒察覺到齊笙眼底的不快,笑眯眯的看向柳兒,親切的問道:“你是叫柳兒麼?今年多大了?”
柳兒畢恭畢敬的應道:“回稟表小姐,奴婢今年十六了。”
沈宜蓮又接着問道:“你在表哥身邊伺候幾年了?”
柳兒對答如流:“奴婢十歲的時候,在大少爺身邊伺候,到了今年年底就整整六年了。”
六年了啊……沈宜蓮和沈宜芳對視一眼,俱是看出彼此心中所想。
也就是說,齊笙和柳兒朝夕相處六年之久了。這麼漫長的時光培養出來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聽說你伺候表哥一直盡心盡力細心周到,表哥最是疼你呢”沈宜蓮似笑非笑的說道,看似輕飄飄的話裡,總帶着些許的試探意味。
柳兒卻也沒有一味閃躲,得體的應道:“多謝表小姐誇讚,奴婢伺候少爺,本是分內之事,不敢居功。少爺待奴婢好些,也是因爲少爺心性仁和,奴婢心裡一直很感激呢”
齊笙一直默默的看着柳兒,聽到這兒,眼裡流露出一絲柔情。
若雲坐在齊笙的對面,將齊笙對柳兒的憐惜一點不落的看盡了眼底,心裡悄然嘆息。
沈宜華一直愛慕着齊笙,爲了齊笙,沈宜華鼓起勇氣求着方氏拒絕了周家的親事,獨獨青睞齊家。最終得償所願,心滿意足的安心待嫁。
沉浸在幸福中的沈宜華,知道柳兒的存在麼?知道齊笙的心早已被別的女子佔據了麼?
沈宜蓮和沈宜芳此刻心中所想的,和若雲相差無幾。心裡都是唏噓不已。一時之間,居然無人再張口問什麼。
柳兒並不見慌亂,只靜靜的站在那裡。
齊悅見氣氛有些凝滯,忙笑着解圍:“好了,柳兒,也沒什麼別的事情,你出去候着吧”再問下去,只怕齊笙臉上的笑容就要撐不住了。
柳兒恭敬的應了,迅速的退出了屋子。
齊笙悄悄鬆了口氣。
沈宜蓮把齊笙的神情看在眼底,不由得揶揄道:“表哥,我不過是喊了柳兒過來問幾句話,又不會吃了她,你至於這麼緊張麼?”
齊笙微微一笑:“表妹今日總是針對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做什麼。”語氣依然平和,卻隱隱多了些許鋒芒。
沈宜蓮沒料到齊笙居然會來了這麼一句,不由得一愣。
關鍵時刻,沈宜芳到底還是站在親姐妹這一邊的,掩嘴笑道:“表哥,你說這話也不怕傷了我們幾個的心。還不是關心你纔會多幾句嘴麼?”
齊笙輕輕一笑,順勢下臺:“那可要多謝表妹的關心了。”
齊簫一直沒有出聲,和若雲一起默默的將這出鬧劇從頭看到了尾。此刻見氣氛有些尷尬,忙笑着說道:“這麼多人都在屋子裡待着,也太悶人了。我們出去轉轉吧”
衆人都無異議,笑着起身走了出去。
齊簫和若雲並肩走着,便低聲嘟噥:“依我看,以後還有的熱鬧呢”沈宜華還沒嫁過來,便已開始有了事端。等真正嫁進齊府,還不知要掀起多少風浪來呢若雲頗有同感,點了點頭。
後院裡的女子歷來爭鬥不休,原因很簡單。只因爲她們的生活重心是共同的一個男人。爲了爭奪丈夫的寵愛和關注,自然要千方百計的把別的女子壓下去。因此,註定無法平靜。
當然,這也跟生活優渥富足有很大的關係就是了。每日裡吃飽喝足閒閒無事可幹,便想着法子折騰點事情出來打發時間。若是一日三餐吃不飽連件過冬的棉衣都沒有,保準誰也沒這個心情折騰。
齊氏本打算到了下午便回府,袁氏卻是不肯,硬是留着齊氏一行人留下來吃了晚飯。
這一次,齊老太爺和齊老太太都一起現了身。
若雲往日裡也曾遠遠的見過兩人,如此近距離接觸,卻是首次。不由得細細打量起兩人來。
齊老太爺頭髮花白精神矍鑠,一雙眼睛極有威嚴,不怒而威。齊禮的相貌便大半承襲了齊老太爺。
齊簫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俊俏更勝齊禮。
呃,打住打住,怎麼想着想着想到齊簫頭上來了?
若雲連忙移開視線,又細細的觀察齊老太太來。這位齊老太太卻是一臉和藹慈祥,不時呵呵輕笑,看起來很是順眼。若不是眼中偶爾閃過一絲精光,只怕若雲會認爲這是個脾氣極好的老婦人。
齊氏便有大半都像齊老太太。
血緣關係果然是世界上最最奇妙的事情。子女總有一部分或是大部分承襲了父母,或者是容貌,或者是性格,或者是喜好,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
若雲的腦子裡忽的浮現出一張小小的臉孔來……
曄哥兒有八分肖似其父趙元灝,剩下的兩分,卻是像極了年幼時的她。這份血緣上的遺傳,是蕭婉君終其一生也無法抹去和改變的事實。
或許再過上幾年,曄哥兒會和當年的她越來越相似。到時候,蕭婉君整日裡面對着曄哥兒,會是何等的感受?
想到這兒,若雲的心情莫名的愉快起來。
沈宜芳笑着探過頭來問道:“四妹,你想到什麼了,怎的這麼高興?”
若雲笑着應道:“整天在府裡悶着,難得有機會出來散心,自然高興。”
沈宜芳不疑有他,興致勃勃的說道:“以後怎麼着也得央求母親,至少一個月讓我們出府散心一次纔是。”
若雲啞然失笑:“二姐,你說的倒是輕巧。若是沒有什麼正經事情,只怕母親是不會同意的。”
沈宜芳聳聳肩:“法子總是人想出來的嘛”比如說製造點理由機會什麼的,不就可以出府了麼?
若雲低聲輕笑,和沈宜芳竊竊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