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蓮呆呆的跪在那兒,腦中一片空白。
齊氏說的再清楚不過,整件事情的決定權,都在馮家手中。她在這兒鬧騰的再厲害,又有什麼用?
齊氏看着沈宜蓮失魂落魄的樣子,並沒心軟,兀自說道:“悅姐兒是齊家的嫡長女,和睿哥兒是嫡親的表兄妹。結親一事,也是馮家和齊家親上加親的好事。我斷然不可能從中干預。你就死了這份心思吧!”
沈宜芳輕聲問了句:“母親,馮家和齊家的親事已經商定好了麼?”只要沒定下來,總該有些轉機吧!
齊氏一眼看出沈宜芳的心思來,忍不住又瞪了過來:“既然遞了信給我,說明至少兩家都有了這個意思。不可能再節外生枝了。”
本就是姻親的關係,親上加親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齊家壓根沒理由拒絕馮家。再說了,齊悅也老大不小了,和馮天睿也算合適。依着齊氏對哥哥嫂子的瞭解,這樁親事他們定然早已心中暗許了。
若雲見齊氏不再動輒發火,也仗着膽子說道:“說不定,悅表姐也不樂意呢!”
齊氏白了若雲一眼:“竟是說些胡話,終身大事本就該由父母決定,哪裡輪到她願意不願意的。”順便瞄了沈宜蓮一眼,顯然是說給她聽的。
沈宜蓮臉色白了白,身子晃了一晃。
若雲被嚇了一跳,忙上前扶住沈宜蓮的身子:“大姐,你怎麼了?”待仔細看看,更是覺得不妥了。
沈宜蓮的眼神茫然沒有焦距,臉頰有些異常的嫣紅。
若雲用手摸了摸沈宜蓮的額頭,然後驚叫了起來:“好燙!”手下的額頭,實在是燙的嚇人啊!
沈宜芳也湊了過去,和若雲一起把沈宜蓮扶了起來。
齊氏眉頭微皺,正待說什麼,就聽得門外響起了說話聲和腳步聲。再然後,門居然被推了開來。
齊氏很是不悅,正想看看是哪個丫鬟不懂規矩訓斥幾句,待看清楚走進來的是誰,立刻一驚,忙站了起來迎了過去:“老太太,你怎麼過來了?”
居然是沈老太太來了。
沈老太太整日裡在佛堂裡吃齋唸經,極少出來走動。真是沒想到,沈老太太今天居然特地來了沈宜蓮的院子裡。是來探病抑或是來替沈宜蓮撐腰,就難說的很了……
齊氏瞄了一旁攙扶着沈老太太胳膊的嶽姨娘,心下了然。看來,其中定然有嶽姨娘一份“功勞”了。
沈老太太略略點點頭,便看向沈宜蓮。待看清楚此刻沈宜蓮的狼狽模樣,頓時心疼的皺眉頭:“蓮姐兒這是怎麼了?”說着,已經走上了前去。
嶽姨娘也被嚇了一跳,忙湊上前去,摸了摸沈宜蓮滾燙的額頭,更是心如刀割:“大小姐的額頭燙的不得了……”說到這兒,已是哽咽不成聲了。
齊氏站在一旁,見嶽姨娘這番作態,頓時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當着沈老太太的面,嶽姨娘這句話簡直就像是在指責她沒照顧好沈宜蓮似的。
果然,就見沈老太太不悅的看了齊氏一眼,板起了臉孔問道:“蓮姐兒怎麼會病的這般嚴重?”隱隱有指責@?之意。
齊氏硬生生的壓下心頭的不快,強自笑着說道:“我前兩日就聽說蓮姐兒生了病,本打算過來看看,卻因爲有事耽擱了,因此今兒個纔過來。聽說蓮姐兒鬧騰着不肯喝藥,使得病情越發厲害。我也正着急呢!剛纔特地支開了丫鬟們,就是想問一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嶽姨娘固然善於搏沈老太太歡心,可齊氏也不是省油的燈。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便將事情的矛頭直指沈宜蓮的身上。
沈老太太一聽便知道別有內情,不由得皺着眉頭問道:“哦?到底是怎麼回事?”
嶽姨娘攙扶着沈宜蓮的手微微一顫,旋即強自鎮定下來,緩緩的將沈宜蓮放回牀上。藉着這片刻功夫,腦子裡迅速的盤算起了接下來的對策。
齊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嶽姨娘,若有所指的說道:“這其中的緣故,只怕嶽姨娘知道的更清楚纔是。不妨就由嶽姨娘說一說好了。”這母女兩個費勁了心思,不就是等這一刻麼?哼!
嶽姨娘擠出一絲笑容,卻是擡頭看了周圍的丫鬟們一眼。
丫鬟們一看這陣勢,都低着頭迅速的退了出去。
若雲只覺得屋子的氣氛越發的凝滯,恨不得也跟着溜出去纔好。只可惜齊氏沒發話,沈宜芳也沒動彈,她一個人若是有什麼舉動,未免太過明顯。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最後出去的聽雨將門關上了。
若雲心裡暗暗嘆氣,再一次後悔起來。
早知道今天會有這般“熱鬧”,無論如何也不該過來纔是……
沈老太太端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看了沈宜蓮兩眼,先是嘆了口氣:“這孩子,不管有什麼事情,也不該把身子鬧騰成這樣子。只要說出來,還怕大人們拒絕不成?”
還沒聽到是什麼事情,語氣已然隱隱的有偏向之意。
嶽姨娘眼露喜色,臉上卻越發的恭敬:“啓稟老太太,大小姐年齡也不小了,也到了有心事的時候。這次……生了病也不肯喝藥,想來也是有原因的。”
雖然沒明說,卻是很含蓄的暗示出了沈宜蓮的病因。
沈老太太稍一思忖,便明白了過來。
女孩子到了十四歲,還能有什麼樣的心事?自然是跟終身大事有關嘛!
“蕙娘,是這樣麼?”沈老太太想通了此節,面色也和緩了不少。
齊氏恭敬的應道:“嶽姨娘說的沒錯,確實如此!”
沈老太太直截了當的問道:“那你且告訴我,蓮姐兒究竟中意的是哪一家的兒郎?”
齊氏瞄了嶽姨娘一樣,偏偏這個時候,嶽姨娘低下了頭,一個字也不肯多說了。倒是狡猾的很,竟是把難題留給她。
齊氏只得應道:“是馮家的大少爺,馮天睿!”
沈老太太“哦”了一聲,神色之間倒是有幾分滿意。馮家和沈家也算門當戶對,馮天睿年少英俊,若是把蓮姐兒許配給了他,倒也不算委屈。
這麼想着,沈老太太的語氣愈發和緩起來:“雖說兒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不過,若是能讓孩子高高興興的出嫁,自然也是好事一樁。”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齊氏想裝着聽不懂都不行。
好個偏心的老太太!對沈宜蓮的事情倒是挺上心。已經擺明了車馬要爲沈宜蓮撐腰了……
齊氏心裡暗暗冷哼了一聲,臉上卻是絲毫不露心中所想,淺笑着說道:“老太太說的是,我也巴望着蓮姐兒能許配個好人家呢!只是,這兒女親事,總得講究個你情我願先來後到。哪有女方主動求親的道理。”
齊氏故意重重的突出了“你情我願”“先來後到”那幾個字。
沈老太太何等精明世故,立刻聽出了齊氏的言外之意,不由得一愣:“你的意思是……蓮姐兒是一廂情願?”
嶽姨娘忙陪笑道:“老太太,這種事情怎麼好說是一廂情願。馮家大少爺對大小姐也是很中意的……”
齊氏冷不丁的插嘴:“嶽姨娘,孩子之間的事情,我們都不瞭解,光聽蓮姐兒一面之詞,怎麼能當真。”
嶽姨娘被噎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此話是大小姐親口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齊氏略帶嘲諷的一笑:“不管蓮姐兒情願不情願,只是,馮家肯定是不情願的。”
沈老太太聽到這兒,眉頭又是一皺,語氣有些冷然:“蕙娘,有什麼話,你不妨說的清楚明白些。”
什麼叫馮家肯定不情願?說的倒好像馮家門第高沈家攀不上似的。
齊氏不敢怠慢,忙解釋道:“此事是這樣的,前兩日,我接到了馮家送來的信,看那信上的意思,馮家已經打算和齊家結親,正在商議中,只怕過上一陣子就會傳來好消息了。此事本只有芳姐兒知道,偏偏她無意中又告訴了蓮姐兒……”然後,就鬧出了這一出來。
沈老太太的臉色沉了下來,看了一邊的沈宜芳一眼。沈宜芳被這一看,雙腿都有些發軟了,愈發不敢擡頭。若雲忙也跟着將頭垂的更低些。
齊氏雖然也生沈宜芳的氣,可見沈老太太這般,心裡卻又不快起來。
出了這樣的事情,本該怪沈宜蓮膽大妄爲纔是,怎麼遷怒到沈宜芳頭上去了?
齊氏咳嗽一聲,接着說道:“蓮姐兒最是乖巧,我也一向疼她。若是此事有商榷的餘地,我自然二話不說就同意。只不過,馮家和齊家已經有了默契,我們沈家總不好再有什麼舉動。老太太,您說是不是?”
嶽姨娘見沈老太太面露凝重之色,心裡有些着急了,仗着膽子插嘴道:“老太太,話不是這麼說。只要一日沒傳出消息,說明馮家和齊家的親事就沒商定好。我們這個時候派人到馮家透個口風,說不定馮家就會改變了心意呢!”
躺在牀上的沈宜蓮,雖然頭腦昏沉,卻把衆人的話都聽進了耳中,一直默默的垂淚。待聽到嶽姨娘這麼提議之後,沈宜蓮的眼陡然有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