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雲手中正在捏一個小小的雪人,伶俐可愛,和嬰孩一般大小。
香菱本想張口問些什麼,可一看若雲專注認真的神態,便很自然的閉了嘴。
若雲重新站起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個小小雪人。
丫鬟們都嘰嘰咕咕的圍攏了過來:“呀,小姐做的雪人真是可愛。”
“有大雪人就該有小雪人,小姐想的真周到。”
“就是就是,小姐心靈手巧,做什麼都又快又好,就連做雪人也比奴婢們強的多呢!”這麼會拍馬屁的當然是小丫鬟翠兒。
若雲聽着丫鬟們七嘴八舌的拍馬屁,臉上掛着笑容,心裡卻是一陣黯然。
她低頭將小雪人放在其中一個大雪人身邊,心裡想的,卻是自生下之後就沒有見過的孩子,“
若是能親眼見他一眼多好,哪怕只遠遠的看上一眼“。
若雲不敢再想下去,硬生生的將到了眼角便的淚水逼了回去。待擡起頭來,又是一臉微笑。
香菱最是敏感,一見若雲這般的笑容,心裡不知怎麼的有此發悶。
剛纔那個歡快天真的小姐似乎又悄然躲了起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依然是那個心事重重不論什麼時候都只露出微笑的小姐……
“小姐,到屋子裡歇息會兒吧!”香菱愛憐的看了若雲一眼,眼裡流露出溫柔和疼惜。
若雲心裡微微一動,香菱一直是個敏銳又聰慧的丫鬟。又整日裡跟在自己身邊,很多事情都被她看在眼底。就算能瞞得過別人,也定然瞞不過她。
所以,若雲從一開始,便想盡法子收服了香菱。先施以恩惠,然後再處處重用她,不着痕跡的表現出自己對香菱的器重。時間久了,香菱的一顆心果然慢慢靠攏了過來“
哪怕,察覺到她和以前的小姐有許多不司,可香菱依然保持了緘默,從不多舌。“
若雲深深的看了香菱一眼。
這一刻,主僕之間忽的有了種旁人難懂的默契。
待進了屋子之後,香菱忙去把捂手的暖爐的重新添了塊炭,又忙着去煮了碗薑茶端了多來。
若雲雖然不喜歡薑茶的味道,卻也不忍心拂了香菱的好意,笑着端了過來,小口小口的喝下了。
那薑茶熱熱的,帶着一絲辛辣,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兒去。可喝下去之後,全身頓時暖洋洋的。
若雲笑着對香菱說道:“好香菱,你也忙了半天了,快些坐下來好好歇着。對了,你也在雪地裡待了半天,也喝碗薑茶吧!”投桃報李,香菱處處忠心待她,她自然也要對香菱更好些纔是。
香菱哪裡肯坐,主僕有別,小姐脾氣再好,她也不可以隨意放肆的。
若雲故作不悅的板起了臉孔:“怎麼,主子說的話你都不聽了麼?我讓你坐下你就坐下,哪來這麼多的不樂意。”
香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委委屈屈的點頭應了,坐在了若雲下首的椅子上。也不敢坐實了,只坐了椅子的一半左右。
若雲也只得隨她。
做了這麼多年的丫裂,她其實頗能瞭解香菱此刻受寵若驚手腳無處放的欣喜和窘迫。不過,她說的做的如此明顯,就是想徹底的收服香菱的心。
做主子的,出手大方慷慨自然受下人們歡迎。可能讓丫鬟們真正誓死效忠至死不渝的主子,定然不能只靠着銀錢收買人心。更重要的,是要讓身邊的丫翼感受到主子的器重和寵愛,還有在主子心目中無可取代的地位“
這些手段,蕭婉君使的實在太出色。若雲跟在蕭婉君身邊多年,體會比誰都深刻。想學這此收買人心的伎倆,簡直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因此,若雲索性徹底放下了主子的架子,笑着爲香菱倒了杯薑茶,親熱的遞了過去:“來,快些喝兩口驅驅寒意。”
這樣的恩寵,香菱再也承受不住,眼裡早已閃出了淚花,哽咽着說道:“小姐,您這樣待奴婢,奴婢真是無以爲報”握着杯子的那隻手不停的在顫抖。
這一刻,哪怕讓香菱爲了若雲去赴湯蹈火,香菱也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
若雲溫柔的一笑,真誠的說道:“香菱,我們名義上是主僕,可是在我心裡,你卻和處處貼心照顧我的姐姐無異。以後在別人面前,我們還和往日一樣。
不過,只有我們兩個在場,有些規矩不守也罷。”
香菱的眼淚滑落過臉頰,臉上卻是最最由衷的激動和歡喜:“小姐,您待奴婢的心意,奴婢都知道。只是,奴婢哪裡配當您的姐姐。哪怕是在心裡想想,奴婢也覺得褻讀了您。日後這些話,還是別提起了。”萬一,被許媽媽聽見了,還不知要怎麼刮斥她呢!
若雲迅速的接口:“放心,許媽媽若是在一邊,我說話定會留心的。”
香菱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默默的點頭,喝起了薑茶。
那杯薑茶明明是她煮出來的,可此刻喝進口中,卻是小姐的一片心意。那苦澀辛辣的薑茶,竟然分外的甘甜,一路甜進了心裡。
蘭初端着點心進了屋子裡,一見這情形不由得一愣。
香菱居然親熱的坐在小姐身邊“。
不用多問,一定是小姐吩咐的吧!香菱一向恪守禮節,從不會做這種逾矩的事情的。
蘭初羨慕的看了香菱一眼,心裡暗想,若是有一天小姐也如此待她該有多好“
若雲笑着看了過來,蘭初連忙摔去這此胡思亂想,笑着把點心端了過去:“小姐,你肚子一定餓了吧!這是奴婢剛纔做的小點心,你嚐嚐看。”
若雲拈起一塊,送入口中,待嚥進肚中,才讚道:“蘭初,你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這點心裡有股甜甜的花香,真是可口呢!”
蘭初被誇的喜滋滋的,笑着應道:“小姐,你纔是天生的巧手。那麼多點心,你只看過一遍,便能絲毫不差的做出來。真讓奴婢羞愧呢!”
若雲表面如常,心裡卻暗叫慚愧。
她本就是廚藝高手,做些點心自然手到擒來絲毫不費力氣。
奈何原來的沈四小姐不折不扣的十指不沾陽春,哪裡懂得下廚這回事。
爲了不讓身邊的丫鬟婆子們起疑,若雲只好假裝看一遍,然後便“絲毫不差”的做出來。自然博得了衆人的喝彩和讚歎。也因此,蘭初纔會有剛纔這番由衷的感慨。
香菱喝完薑茶之後,趁機站了起來。
若雲微微一笑,並沒有勉強香菱繼續坐着。
想來,這麼坐着對香菱來說也不是什麼好受的滋味吧!主子的垂憐和寵愛若是來的太過猛烈了,做丫翼的反倒有種暈暈乎乎摸不着東南西北的惶恐不安。
也罷,還是徐徐圖之好了。
假以時日,她定要將院子裡所有丫鬟婆子的心都收攏過來。
若雲低頭吃點心,心裡默默的盤算着。
到了夜裡,大雪又紛紛揚揚的飄飛了起來,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掃出的小路早已被重新覆蓋成了一片雪白。至於院子裡堆的幾個雪人,早成了幾個大雪堆,早沒了輪廓。
雪仍日在飄飄灑灑,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
香菱發愁了,這麼厚的雪,該怎麼去給沈老太太和齊氏請安?
若雲試探的踏出一腳,立刻出現了一個深深的腳印。已經快沒過小腿了。
若雲也有些爲難了,這麼厚的積雪,一路走到沈老太太和齊氏那裡,豈不是把腿都凍壞了?再說了,這樣的路難走之極,一步一個腳印,至少也得走上小半個時辰“
香菱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建議道:“小姐,要不,奴婢替您去稟報一聲,就說你受了涼氣,身子不適,今天就不過去請安了。”
若雲不假思索的拒絕:“不行,一定要去。”若是因爲下了雪就偷懶不肯去請安,只怕會惹來老太太和齊氏不高興,還是去好了。
香菱見若雲很是堅持,也不敢多勸。小姐看似溫和好脾氣,一昏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非常有主見。只要堅持的事情,誰勸也沒用。還是別浪費那個力氣了,想想怎麼樣才能走的快些不要挨凍是正經。
若雲稍微一思付,倒是想出了主意來,笑着說道:“對了,我屋子裡有沒有日的衣物之類的。拿些過來,綁在腿上,倒是能抵些寒氣。”
香菱一拍額頭:“奴婢真笨,這麼簡單的法子居然都沒想出來。小姐,你稍微等會兒,奴婢這就去準備。”
說完,便急急的小跑回了屋子。
片刻之後,香菱拿了條自己穿過的厚實褲子走了過來,然後用鋒利的剪子將褲子剪了半截下來。套在若雲的小腿上正好合適。
若雲連連誇讚香菱機靈。
香菱抿脣一笑,領先在前面走。踏出兩行深深的腳印,若雲跟在後面,正好沿着香菱走過的印跡向前走。既不費多少力氣,也不會沾到多少雪花。
在前面開路的香菱卻是極爲辛苦,爲了方便身後的若雲,她既要注意將腳印踩的結實點,每一步又不能走的過大。這樣一步一步走過去,很是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