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的那天晚上,天很冷,空中浮着些雪花,凜冽的寒風似乎是在上面疾走,星星不甚真,只有那幾個大的,在空中微顫。地上並沒有風,可是四下裡發着寒氣,端木將軍的寶貝汽車的車胎上已有幾條凍裂的長縫子,土色灰白,和冰一樣涼,一樣堅硬。
過了端木宅那一片繁華的住宅區,往北入了櫻花林,人馬漸漸稀少起來。廣袤無垠的土地上鋪着一層厚厚的白雪,被周圍衛兵們手中燃起的火把照得有點閃眼。樹影斑駁,偶爾被手電筒的燈光投射過來,小雪粒在燈光裡帶着點黃亮,安靜祥和中帶出點陰森的氣象。
“來人,準備放火!”端木和澤站在人羣之中,向衆位衛兵們發佈着最後的命令。
得到指令的數百位衛兵們立刻展開了行動,馬上就將櫻花林層層的包圍起來。然後,將手中高舉的火把紛紛投向了櫻花林之中。
很快,林子周邊的一些乾枯的櫻桃樹就被率先點燃起來,跳動的火苗憑藉着烈風的優勢瞬間將十幾畝的櫻桃樹林燃成一片火海。北山前的櫻桃樹,像發了瘋似的,光禿禿的樹枝掛着紅豔豔的火焰在狂風中亂舞,趾高氣昂的搖曳着身姿。
這時,天上有些灰雲遮住了月,地上時時有些小風,吹動着殘枝枯乾,巨大的火勢直衝雲霄,遠處還有幾聲尖銳的狐叫。
端木堅成的心裡由亂而空白,每次聽到洛花櫻的尖叫聲,他都會被嚇的毛骨悚然。只好裝做視而不見;手托住腮下,呆呆的看着地,把地看似乎要動;想不出什麼,也不願想什麼,只希望眼前的痛苦可以早一點結束……
人們興奮的歡呼起來,迅速撤離至距離櫻花林十幾米處的安全地帶,觀察火勢,靜靜的希望等待着眼前的這個妖女可以被活活燒死。
“小櫻別怕,明佑來救你!”
不遠處,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被人羣擠在最後的端木明佑竟不知何時追趕了過來,直衝衝地奔向此時已是一片火海的櫻花林。因爲,小櫻還在裡面。
“明佑!”
千代夫人由不得驚訝,心驚膽戰的衝到人羣最前方,扯着嗓子,聲嘶力竭的朝着明佑喊道:“明佑!快回來!危險!”
可是,明佑卻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母親的聲聲呼喚,他的眼中還是單純的只有小櫻。
“快來人,去把他給我抓回來!”端木和澤心急如焚的指揮着身邊的將士們,神情中充滿了擔憂。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就在衛兵們聞聲衝出去的那一刻,明佑已經衝進了櫻花林,並瞬間被火光所吞噬消失。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千代夫人痛哭流涕的朝着周圍的衛兵們喊着:“快去擡水滅火,快去擡水滅火,你們還愣在這裡幹嘛?快去啊!”大傢伙面面相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又去乖乖的擡水滅火。
夜深路滑,衆位僕人和衛兵們辛辛苦苦的你扛一桶水,我捧一盆水的動用了家中所有盛水器具的從四面八方的趕到櫻花林滅火。
可無奈於端木宅太大,路途遙遠,數百名的衛兵們所擡的水相對於數畝的火海也只是杯水車薪,端木將軍又動用了好幾輛消防車,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基本上將火勢全部撲滅。
灰天上透出些紅色,地與樹顯得更黑了;紅色漸漸的與灰色融調起來,有的地方成爲灰紫的,有的地方特別的紅,而大部分的天色是葡萄灰的。又待了一會兒,紅色透出明亮的金黃來,各種顏色都露出些光。朝陽的一點光,藉着雪,已照明瞭全城。
天亮時,端木宅中所有的主子,僕人及衛兵們都加入到了尋找端木明佑及小北極狐洛花櫻的下落當中。不久,便有幾位分散的衛兵們在櫻花林最中央處發現了明佑。
“將軍,夫人們,快到這裡來,我們已經找到了明佑少爺!”
櫻花林中的最深處的一片空地上,端木明佑同此時已是狐身的小櫻安靜的相擁躺在雪地上,不遠處還有幾棵仍在燃着餘火的櫻桃樹。明佑的頭髮亂亂的,臉髒髒的,衣服上還有幾處被烈火所燒穿的破洞;洛花櫻則似乎受到了更大的折磨,整條後腿已經完全被一條長長的傷痕裡流出的鮮血所染紅,凝固在雪白的毛髮上,神情痛苦的倒在了明佑的懷裡。
聞訊趕來的折騰了一夜的千代夫人此刻早已是虛弱不堪。看着眼前蜷縮在雪地上一動不動的明佑,她雖然悲痛欲絕,卻無法痛哭出來,經過這一整夜的擔憂與尋找,她早已將自己的眼淚流乾了,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爲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
由於實在是過於勞累傷心,又不忍直視,千代夫人只好聽從端木和澤的勸慰,先行離開,留下端木和澤一人帶着些許衛兵處理明佑的後事。
“不,故事還沒有結束,是靜美,都是靜美夫人害了自己的兒子!”在回去的路上,想起昨天“狐妖之語”的千代夫人,突然極其憤怒的衝向了身旁的靜美夫人。
“都是你害的明佑智商停滯不前,都是你害了我兒性命,快還我兒命來!”
千代夫人哭訴着大罵靜美夫人的同時,更是一手抓住了靜美夫人的頭髮,一手用力的垂打在靜美夫人的身上。
來不及防備的靜美夫人一邊防禦着千代的毆打,一邊不停朝着千代的迴應道:“我沒有,我沒有害過明佑!”
兩個女人很快就爭執在了一起,可惜靜美夫人心中有鬼,又根本不是千代夫人的對手,每每都敗下陣來。
圍觀的僕人們雖然很多,卻根本沒有人敢來插手主子間的戰爭。
端木堅成站在一旁幫着母親對付着千代夫人,直到端木和澤的聞聲趕來才終於結束了這場爭鬥。
端木和澤既無奈又頭痛把兩人分開,大吼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和澤,你還記得昨夜裡那隻狐狸所說的嗎?都是靜美她害得咱們的明佑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千代夫人咄咄逼人的看着靜美夫人,說着還要再次衝上去動手,卻被端木堅成擋在了一邊。
另一邊,靜美夫人顯然還沒有從剛纔的打鬥中緩過神來,害怕的躲閃千代的目光,氣喘吁吁的回道:“我沒有,我從來沒有害過明佑,狐妖之言怎能輕信?誰能證明?”
“我能證明!”
從人羣中走出的亦桃夫人惡狠狠的看着靜美夫人,神情中還顯得有些得意,“我證明,多年前,我曾親眼所見靜美夫人將一種遲緩智商的藥物投放入了明佑的飲用水中,只是我當時迫於靜美夫人的威脅,不敢將此事說出口。”
此時,秘密泄露的靜美夫人一下子癱坐在地,低下了頭,再也不敢看向周圍人的目光。
得知真相的端木和澤黑了臉,冷冷的吩咐着周圍的衛兵們道:“將夫人送到她的房間,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她出來!”
然而就在衆衛兵們準備着押送靜美夫人回房的時候,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已從四面八方以排山倒海之勢奔涌過來。
前方忽然有一門衛匆匆來報:“將軍不好,端木宅四周忽有十幾萬人的軍隊來襲,已將我方包圍!”
端木和澤本還想着利用自己手中的軍權爲籌碼,做些最後的反擊,卻未曾料到國家這次出兵竟如此迅速決絕,自己全然沒有了反抗的機會。
“端木將軍,好久不見!”
迎面走來的胡一統看起來心情似乎很不錯,率領着一羣將士來向端木和澤問好。
“哼!胡一統,我跟你無怨無仇,你又何苦害我!”
“哎,誰叫你搶了我最心愛的女人呢?”
聽的一頭霧水的端木和澤驚訝的看着胡一統色迷迷的看着千代,怒罵道:“胡一統,你竟然敢看上老子的女人!你小子不想混了吧!”若不是被胡一統帶着的將士們困住了身子,端木和澤早就一把抓住胡一統,暴打一頓了。
“哈哈,我們倆可是老相好呢,是你看上了我的女人吧!我這次能拿到你們家的賬本,也是千代的功勞呢!”
端木和澤眼眶盡裂的看着千代嬌滴滴的投入胡一統的懷抱,怒火在胸中翻騰,憤怒的臉已經扭曲成一隻暴怒的獅子。
“好了,不多說了,吩咐士兵們把搜到的贓款擡到這裡來。”
接到胡一統的命令後不久,院子裡的空地上堆滿了許多金銀珠寶,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然而這些卻僅僅只是端木宅庫房裡的冰山一角。
衆人前,胡一統莊重嚴厲的質問道:“端木和澤,你身居高位,卻利用手中重權貪贓枉法,你可知罪?”
人證物證聚在,端木將軍再也難辭其咎,很快就被司法機關所帶走,端木宅也將被充入國庫,軍方規定,端木宅中所有僕人,衛兵們都要在三日之內搬離這裡。
千代夫人終於盼來了胡一統,卻遭受胡一統的百般推脫,還是沒有成爲他的妻子。最終,絕望的千代夫人選擇了在與胡一統的晚宴中投毒,雙雙自盡。
靜美夫人與端木堅成隨後投靠到了妹妹靜華夫人的家中。在一切都真相大白後,她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中的負累,安安穩穩的睡一個好覺了。
老管家嘉木和亦桃夫人沒了工作,用全部積蓄在外面買了一個四十平米的小房間,年紀又大,只好做點零工,生活度日如年,不過好在另林去當了兵,國家每個月都會有所補貼。
明昱旅長還是旅長,端木和澤的事情對他的影響並不算大。聽說,他又打算搬到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師長的住宅旁邊,每次睡覺前都會慶幸的感嘆到自己的女兒還有沒有和端木堅成定下親事。
端木宅在經歷了物是人非後,也即將迎來新的主人了。唯一讓人奇怪的是,宅內那一片已經被火燒爲塗炭的櫻花林的最深處,似乎還存活着幾顆櫻桃樹。
第二年春天來臨時,那雪白的花瓣隨着輕風慢慢的抖動,清香隨着微風輕輕的灑滿了整個端木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