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監涕淚橫流,這些日子,他雖然沒被關進詔獄,但是因爲他曾經侍候過霞光,所以毫無懸念地也被調查了,而且調查了不止一次,就連他沒進宮前,去給地主家的馬治病,偷看丫鬟洗澡這事,都給查出來了,讓他成了御馬監裡的笑柄,他四十多的人了,不要面子的嗎?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尋回霞光,反正馮太監已經死了,以後侍候霞光的差事就是他的了,有了霞光這條金馬腿,看那些人還敢不敢笑話他!
忽然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來:“颯颯,你咬人,不乖,不給蘋果吃。”
颯颯,又是颯颯,都說了,這是霞光,霞光萬丈的那個霞光,御賜的名字!
王太監正要開口訓斥,便看到剛剛還霸氣外漏的霞光,這會兒就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低下它那尊貴的腦袋,在那個繫着花頭巾的小姑娘身上蹭啊蹭。
“你你你,你對霞光做了什麼?”
王太監又驚又怕,驚是真的驚,怕也是真的怕,霞光不能再有一點差錯了!
“是不是你把霞光弄成黑色的,是不是你?”
其實王太監之所以輸給小慧爹,不再侍候霞光,是因爲在馴馬這方面,他比不上小慧爹,但論起養馬,王太監並不比任何人差,而且,他還是個騾馬郎中。
他只是出手一摸,便知道霞光先前被人染了色,染色的毛已經剃掉,開始長新毛了。
霞光有沒有病,他心知肚明。
之所以指責小慧,就是單純的嫉妒。
嫉妒霞光聽小慧的話,嫉妒霞光咬他卻去親小慧。
嗯,王太監怨念重重,怨氣沖天。
其實這個時候,不搭理他也就行了。
可小慧不懂這些,她很委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明卉見了,乾咳一聲,將注意力從小慧身上移開。
“驗過了?這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匹馬吧?”
四周一靜,就連呱噪的王太監也閉上了嘴巴。
明卉冷笑:“是不是?如果不是,我就牽回去了。”
說着,她對小慧說道:“帶上颯颯,我們走。”
小慧正委屈着,這些人好不講理啊,給颯颯改名字,還冤枉她,官爺哥哥說得對,我們走。
“颯颯,咱們走。”
小慧牽上颯颯便要走,王太監一看就急了,伸手便去搶小慧手裡的繮繩,可是他的手還沒有碰到繮繩,颯颯便衝他張開了嘴!
話說颯颯對於餵養過他的人還是很給面子的,他對別人用踹,只對王太監下嘴。
“颯颯,你不乖!”小慧一拉繮繩,出聲制止。
颯颯的大嘴剛剛碰到王太監還在流血的臉,就硬生生收了回去。
再咬,就沒有蘋果吃了。
它要吃蘋果。
除了明卉,在場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就連躲在暗處的蘇長齡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什麼,那匹“放蕩”不羈的汗血寶馬,竟然對那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言聽計從。
夭壽啊,你是天馬,你是寶馬,你是高高在上的馬中王者!
見颯颯聽話不咬人了,小慧很開心,從隨身的荷包裡取出什麼東西,餵給颯颯吃。
不甘寂寞的王太監又嚷嚷上了:“你給霞光吃的什麼?霞光不能吃外面的東西!”
明卉煩死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了,她冷冷地說道:“快兩個月了,颯颯如果不吃外面的東西,它早就餓死了。”
王太監閉嘴,此時,他沒有發言權。
明卉的聲音比方纔又冷了幾分:“再說了,這不是你們的馬,沒人要它,我們要!”
明卉大步向前走,小慧牽上颯颯緊緊跟上,颯颯居然連頭也沒回,就跟着小慧走了,所有人全都看得真切,那小丫頭牽的繮繩是鬆的,也就是說,她根本不費力,是那匹馬心甘情願跟着她走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宋隆忽然開口:“那位娘子,請留步!”
他早就看出來了,那是個女人,且,暗處有人埋伏,而且還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
宋隆想起皇帝對他說過的話:“揭榜之人身份特殊,你們不要失了禮數。”
宋隆一早就猜到,敢揭暗花的人,即使皇帝不查,飛魚衛或者慎行司的人也會去查,皇帝一準知道那人的身份,現在看這人雖着男裝,但一看就是女子,且,這裡是內城,這女子這般年輕,十有八、九是哪家的官眷!
宋隆又多了一分慎重,他可不是那些不用出宮的無根之人,他是官,以後還要在官場上混,若是因爲這事,衝撞了哪家官眷,人家的父兄丈夫怪罪下來,這些閹人躲在宮裡,倒黴的只能是他。
明卉停下腳步,宋隆翻身下馬,快步走過去,衝着明卉抱抱拳,轉身看向王太監。
“王公公,此馬可是霞光?”
剛剛看到明卉帶着霞光掉頭就走,王太監有些發懵,這會兒聽到宋隆問他,他才反應過來:“是霞光,就是霞光,哎喲,老奴的霞光啊,你可受苦了。”
說着,還掏出小手絹抹起了眼淚,那蘭花指翹得高高的,明卉想拿香頭子戳他。
“王公公可確定?”宋隆又問。
“確定,確定,除了霞光,沒誰咬過老奴,錯不了!”王太監又哭了,他的霞光啊,有情有義,還記得他,喜歡得都咬他了。
宋隆頷首,又看向同來的另一名太監,那位的身份遠比餵馬的王太監要高得多,他姓勞,是司禮監正四品大太監!
“勞公公,您看呢?”
勞太監微微一笑:“咱家也見過霞光,這匹馬雖說與霞光在毛色上有所差異,但身型和脾氣卻和霞光一般無二,王公公既然也說是,想來便是了。”
宋隆再次頷首,他嚮明卉鄭重一禮:“這位娘子,可否回答本官幾個問題?”
“大人請講。”明卉朗聲說道。
“其一,暗榜懸賞的汗血寶馬乃是紅色,此馬爲黑色,娘子如何解釋?”
“小女子家裡也有懂馬之人,他們看過後,一致認爲,此馬曾經被人染色,爲此,小女子將馬毛全部剃除,新長出來的毛便是紅色,那位王公公想來已經看出來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