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向北行了大半日,靖擡頭望了望西沉的太陽,找了處避風的地方之後,放馬兒自由去吃草飲水,同時,她也拾了點乾燥的柴火,又撿了點枯死的苔蘚後,用燧石火鐮生了堆火。接着,從行囊之中拿出了乾糧和睡袋,她將饢串在了樹枝上烤了烤,與水袋一同遞給了小唯。

“將軍……”小唯擡起了頭,看着靖公主,“我吃不太下,將軍能陪我聊聊天嗎?”

靖公主亦不多言,縮回了手後,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乾糧,隱藏在面罩之下的臉孔在火光中若隱若現,唯一可以看清的,就是那雙璀燦若星辰一般的眼眸。

這倒是引起了小唯的興趣。

就算是王生這般的男子,在被她誘惑之時,眼中都會透露出掙扎與柔情,更別說,其他不堪的男人了。可是,這人的眼神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始終如一的清澈無二,這讓小唯感到幾絲好奇——他,到底是太會僞裝,還是說,真的是再無第二的特殊?

太陽早已落下,此刻,夜風漸寒。

靖公主添了些許乾柴後,一動不動的坐在火堆旁邊。小唯則是抱着琵琶,坐在了靖公主的對面。

“小女子名叫小唯。”漂亮的狐狸精撥動了琴絃,柔聲道:“自幼,以歌舞爲生。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我願跟隨將軍,服侍左右。”

靖公主並未給予迴應。

她本就喜歡清靜,而且,自從八年之前,她更是過起了近乎離羣索居的日子,只不過偶爾會與宮中侍衛走動一二。一來,是爲了提升武藝,二來麼……也是爲了從那些侍衛的口中,多瞭解點那個放在心中多年的人的事情。

初時還能從霍心當年的好友口中瞭解到點他的事情,不過,隨着宮中侍衛拔擢、過世、外調等變動之後,留在宮中的霍心的好友,也漸漸的少了。自此之後,靖公主除了在自己的寢宮修習武藝或是獨自到馬場修習騎術之外,平日所做之事,也就只剩下讀書習文了。

靖公主日子過得簡單舒適,她本身也是高手,再加上她又不同其他的公主一般熱衷於打扮,她的身邊,自然不需要跟着護衛侍女服侍左右。

小唯見靖公主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指尖又在琵琶上撥動了幾下,悠悠的唱了起來。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

“不暹啓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小唯的聲音低沉沙啞,但不難聽,略帶磁性的嗓音可以說是美妙的,她的歌

6、06 「修錯別字」 ...

喉好,唱腔又好,尋常女子斷然是唱不到這般的,故此,靖公主對她的身份也信了一半。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小唯癡癡地看着靖公主,而靖公主絲毫不覺。她只覺得,小唯唱的這首「采薇」,竟是唱到她的心坎裡去一般。她的心中,自然而然的也浮現出了「采薇」的最後幾句。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這曲許是小唯自己譜的,她將「舒離」與「采薇」揉在了一起,不顯突兀,卻讓靖公主覺得淡淡的感懷。

突然,“崢”的一聲,小唯的琵琶脫手而出,她不由得驚呼出聲,向前兩步抱住了靖公主的腰。靖公主摟着小唯轉了兩圈,面對着小唯先前坐的地方,同時,手也放在了劍柄之上。

儘管周圍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但是,詭異吹來的陰風和靖公主與生俱來的直覺,卻讓她覺得總有什麼地方有什麼不對勁兒的。

小唯一臉的驚慌。

不似靖公主是肉體凡胎,離開了光源便什麼都看不到,她能夠將面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只見那原本侵襲到自己面前的寒冰,在險些碰到金甲將軍的時候,卻是飛速地消退了去,去勢與來勢同樣迅捷,就像是遇到了天敵一般。

望向護在自己面前的金甲將軍,小唯思緒飛速運轉,她覺得,面前的人,必定是有什麼奇特之處。更說不定……這個人,就是她的救星也說不定。現下他已經開始起疑,在還沒有確定這一點之前,那是決計不能叫他發現了蛛絲馬跡的。她當即便做出了決斷。

“將軍,我以爲強盜又來了。”

小唯的說法,並未讓靖公主的戒心去除,她仍舊是一臉警惕的望着眼前的黑暗。先前盯着篝火還不覺得什麼,此刻,望向了羣山之中,她才發現篝火的光芒太過刺目,她此刻什麼都看不清楚。

所幸,漸漸習慣了夜色的眼,很快便能視物。

小唯見遠處的寒冰尚未退去,而自己的獵物又送上了門來,心念又是一轉,靠在了靖公主的身上,一隻柔荑,順着冰冷僵硬的鎧甲不斷遊移。饒是如此,小唯依舊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由她身上傳來的熾熱。

“將軍的身體……”小唯想要順着護脖與胸鎧的縫隙之處將手伸進去,探究一下這究竟是因爲自己險些被寒冰冰封所產生的錯覺,還是這人的身體真

6、06 「修錯別字」 ...

的散發着如此的高溫,“好熱啊。”

用劍抵住了小唯的手,靖公主心中雖還存着一絲疑慮,不過,大抵也開始認爲這不過是小唯玩弄的把戲罷了。在這種地方,若是她將小唯這個弱女子丟棄的話,那麼,死亡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就算是有幸被人救下了,會不會遇到第二波、第三波的匪賊,也是一個未知之數。這種情況下,如小唯這般的歌女想要找她作爲依靠,也變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小唯魅惑衆人的聲音,並未對靖公主什麼太大的影響,畢竟,小唯認爲面前的人是一個男子,所用的狐媚之術,也是用來針對男子的。

旋身從小唯的懷抱之中脫開,靖公主轉身向一旁的巖壁走去。

小唯看向金甲將軍的眼神,則是突然變得非常奇怪……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在她刻意的引誘之下逃開的,這個男人,到還真的有些意思……

她不知道,靖公主確實是被她所影響到了,不然的話,早在小唯的手放在她的胸鎧上,被她制止的瞬間,她就會將小唯的手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