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心的表情很是微妙，他站了起來，擡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靖公主。
小唯卻也是低下了頭，回到了靖公主與她的房中，將所有的衣服全都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打理着。她的衣服，沒有一件不是靖公主買的，而靖公主自從來到了白城後，卻也沒有再購置過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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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建陵侯許安到了，天狼國大軍到了……”女子附在了地上，細細的聽着，“少說也是八萬士兵。嘖……可以說是傾巢而出了。小鳥，我問你，你們是不是碰了什麼不該碰的人？”
“什麼不該碰的人？”
“算了……量你也不知道。”
“切……我怎麼不知道了？前些時候我和姐姐看到一個本事還不錯的男人，那男人的胸膛上還有一個漂亮的圖騰，最後我把那男人的心挖了出來。姐姐吃了之後，她的頭髮就黑了大半呢。”
「果然，你們造的孽……」
天狼國的國師有些道行，她是知道的，只是，天狼國的崛起也就是這百年，而那狐妖被封在寒冰地獄，也已經有了五百年了。她自然是不知道天狼國的事，這隻小鳥看着就是一副無腦的模樣，不知道天狼國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說不定，這兩個人還真的是殺了王子或者是那個女王，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需要靖公主去「和親」。
知道不死之心用處的，除了妖之外，便也只有那些在尋常人眼中看來是邪魔外道的傢伙們了。而不死之心對於尋常妖而言，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無非就是血氣足了些，在沒有味覺的妖的嘴中，吃起來也不可能變得可口些。
除此之外，不死之心的唯一用處，便也就是可以喚回那些被妖掏了心，卻還沒死，用邪法吊着一條命的人了。她知道得更多，自然，也就不會認爲天狼國打着「和親」的幌子，是爲了要挑起爭端。若是天狼國的人想戰，那早就可以打了，只是，天狼國的那些士兵十天半個月之內是無法突破白城，當大漢朝的士兵、物資源源不斷的從後方運來之後，戰事也會變成拉鋸戰。
“讓你姐姐勸我主子走。”白馬看着彩雀，道：“不然的話，你姐姐的願望也別想實現。”
天狼國的秘法，可不需要考慮被挖心的人是否願意。對於妖而言，一顆充滿了死氣的心是不能用的，對於天狼國的那些巫師而言，越是充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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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氣的東西，他們越是能夠獲得其中的力量。
怨恨、不甘、憎惡，那纔是他們力量的源泉。
“什麼意思？”
彩雀歪着頭，不解。
“……”白馬看着彩雀，良久後，道：“我不該高估你的智商的。”
***
十五里的路程轉瞬即到，而當天狼國大軍抵達了白城之時，他們卻沒有即時開始攻城。這讓霍心的心放下了點，同樣，臉色也更加難看了。
與天狼國作戰也有六七年了，他深知天狼國雖然不會使用攻城器具，但是，他們的悍勇卻也不是普通的人所能夠抵擋的。若是想要殺死一個天狼國的士兵，那麼，大漢朝往往要犧牲三個士兵纔有可能。
“請殿下先行離開白城。”霍心牽了靖公主的坐騎，跪了下來，朗聲說道：“臣當會給殿下拖延時間，請殿下速速離開白城。”
靖公主貴在房中，久久不語。
她的身上還穿着鎧甲，這代表着她的驕傲的衣服，此刻，卻也無法幫助她做出決斷。
“小唯，你是妖。”
“是，殿下。”
“很好。”
隨後，靖公主又不再說話，反倒是門外多了些許嘈雜之聲。
許是看着靖公主久違出城，兩撥人，也分別跪了下來，不斷說道。
“霍將軍命衆將死守城關，自己出城挑釁，爲的是爭取時間！他特命老臣乘此時機，護送殿下從城後小路撤離。”
“公主殿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毀約啊！現在出城，爲時不晚，否則必將引來大禍呀！”
“殿下，莫要讓霍將軍的犧牲……白白浪費啊！”
“若是公主殿下此刻出城，天狼國勢必退軍，到時候，無論是白城還是霍將軍，亦或是城中將士、民衆都不會有任何事情！公主殿下……三思啊！”
“殿下……”
“殿下……”
“好吵。”
靖公主低低地說了一聲，隨後，站起了身來。
小唯疑惑不解地看着靖公主，她取了長劍，打開了大門，走了出去。
“殿下，萬萬不可出城啊！”
“殿下，此刻若是出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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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可免去一場兵禍啊！”
“殿下，建陵侯之言不可信，天狼國狼子野心……”
“都住嘴吧。”靖公主嘆了口氣，道：“我已有決斷，不必多言。”
順着小徑，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城牆。早就可以看到天狼國的十萬大軍了，只是，近看才發現，這十萬大軍是如此的壯觀。
「女王與國師麾下不可能有如此大軍，看來，是從各個部落抽調出來的精兵悍將吧。若是將這十萬大軍滅了，將女王與國師殺了，大漢邊境，可保數十年平安。」
天狼國自稱是狼的子孫，靖公主卻想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只要去了頭狼，那麼，剩下的殘兵敗將便不足爲慮。
“本公主在此。”
清朗的聲音，足夠讓所有的人聽到。
城牆上，靖公主身着鎧甲的模樣，也讓天狼國女王點了點頭。
握着人頭骨製成，鑲着純金的酒盞，天狼國女王道：“這女孩，倒是挺配我的阿竺那的。”
“退兵五十里，三日之內，我必出城和親。”
靖公主不慌不忙地說道。
“你已經背棄過婚約。”天狼國國師操着一口怪異的口音，道：“我們如何相信你的承諾！”
“三日之內，你們攻不下白城。”靖公主表情依舊淡然，“三日之後，我大漢朝的精兵悍將便也能趕來援助白城，屆時，誰勝誰負尚切是未知之數。幾遍是你們攻下了白城……”
國師和女王也沉得住氣，什麼都沒說。
靖公主卻是粲然一笑，抽搐了長劍，“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天狼國國師與女王互相對視了一眼後，女王道：“三日之內，如果你還沒有跪在我的面前，我一定會回來，殺光你們這裡的所有人！不要以爲你們大漢朝的精兵悍將算得了什麼，募兵制下，你們有多少的軍閥，自己清楚。”
望着一眼就看穿了此時大漢朝的最大問題之一的女王，靖公主心下也是一驚。隨後，在看着天狼國退兵之後，她也將手中的劍放了下來，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的是霍心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只是，卻再也沒有辦法牽動靖公主的心了。
房中，小唯又撥動着琵琶，將那首歌改了又改，唱了起來。
歌詞均是來自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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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一字一句的，牽動着小唯的心。
寒冰地獄再一次悄無聲息的來了，小唯知道，她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這次，她不若上一次那般的驚慌，心中只是一片悵惘……
「最終，還是無法將這首歌唱完嗎……？」
她垂下眼，看着寒冰將她的手凍住，隨後，是她的衣裳，她的臉，她的眼，她的發……
她知道，很快的，她就連睜開眼睛的力量，都不會有了，就像這五百年中過的日子一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看不見外界的事情，明明力量確實是在增強，但是，她的生命卻在一天天的流逝。
就連燃着的蠟燭，也被寒冰一寸寸的封住了。冰中的燭焰，明明還在跳動着……
「救我……」
「救我……」
房中，還是不曾有人。
“咔咔”幾聲，已經快被完全凍住的房門，被人推開。彷彿是遇到天敵一般，寒冰一寸寸的向後退去，小唯也有了能夠開口說話的力量。
“……救我……”
左右打量了兩眼，靖公主看清了約莫半個月前，她沒有看到的奇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欣賞這份景色的時候，疾跑向前，靖公主緊緊地將小唯摟在了懷中。
這比冰還要冷的軀體，讓靖公主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卻仍是不放手。
明明知道，只要在她的身邊，寒冰便能褪去，就像第一次一樣。可是，若是不將小唯緊緊的摟在懷中的話，她又怎麼能夠確定她還「活着」，而不是一具冰雕？
寒冰再一次飛速的褪去了，在靖公主的眼中，確實如此的慢。
“我愛過一個人……”
妖，是不會怕冷的，小唯卻還不斷的打着哆嗦。
“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不知爲何，此時此景，卻讓小唯想起了五百年前的那樁事情。他知道她是妖，他知道殺不了她，所以，他一心求死，爲了和她在一起。今時今日，另外一個人抱着自己，她明明知道她是妖，她知道她在利用她，她也知道，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可是，這人卻沒有放開她……
“他說他愛我，我相信了。”
靖公主可以明白的看到小唯眼中的哀傷。
那不是被身上寒冰融化時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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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汽模糊的眼，是真的從她的眼中，透出的傷。
“後來他又說他舍不下他的妻子……”
小唯還在顫抖着，不知道是因爲心中的傷，還是寒冰地獄。
“我用修行了千年的妖靈，救了他們的性命。因此被打入寒冰地獄，受盡折磨五百年……”
靖公主什麼也沒說，只是，摟着小唯的手，又緊了幾分。她將下巴擱在了小唯的肩膀上，將臉，貼在了小唯的臉上。
這是自打出生以來的第一次，她做出這樣的動作。
小唯側了側頭，迷濛的眼，卻也不知看向什麼地方。
“我好羨慕你，有一個人愛你，可以爲了你去死。你怎麼會捨得離開他？”
“我做事……又何須向你解釋？”
靖公主閉上眼，卻不再多言。
“你可知，我有多羨慕你嗎？”
“爲了一個我不愛的男人？我早就說過了，我的心中有了人了，這個人，不是霍心。”
等到寒冰漸漸散了，靖公主鬆開了手。
“我是不會將我的心給你的，但是，我可以允許你跟在我的身邊。若我一日活着，那麼，我便保你一日平安。若我死了……死之前，我在爲你尋找一個有着我這樣心的人……如何？”
“你怕死？”
“不……生無可戀，死亦何懼？”
“那麼……爲什麼？用你的心，換我的皮，有了我的皮，你就可以永遠的留在了霍心的身旁。就算你不喜歡霍心，有了我的皮，你也可以留在那人的身邊……”
“夠了。”靖公主喟嘆一聲，道：“你……不懂。跟在我的身邊，你可願意？”
小唯雖疑惑不解，卻也點了點頭。